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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五七 ...

  •   夏夜里总有悠长的蝉鸣声扰人清静,却是一派勃勃生机,容泠在窗前月下静思目光悠远绵长,她既恼恨白日的草率又憎恶自古皇家多是薄情寡义,她心思百转又起起伏伏,终是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

      围场附近多深林多是虫鸣鸟声,执金卫拿着捕网被裴清扬派去捉虫豸,说了打扰到了女皇的休息,必须一只不剩一声不响。执金卫是敢怒不敢言,堂堂宫中亲卫都是以一当百的男儿,纵然这也是为女皇效力但多少觉得委屈,何况这林子那么大又离得那么远小小虫鸣哪里听得到。

      容泠收拾妥当去了女皇的寝宫,于门外跪地稽首,“儿臣特来向母皇请辞。”

      安公公过来开了门,听到女皇的声音从里头传了出来,“泠儿这是做什么?在与朕怄气不成。”

      “儿臣不敢。”她道,“江北战事未平儿臣心中难安,这才向陛下请辞赶回吴城以观军情,待局势稳定叛军得以剿灭儿臣方才放心回去。”

      “你能有这决定也着实让朕另眼相看。”女皇用着满意的口吻教训道,“贵为储君是当身先士卒为军表率,但朕还是希望你要多加小心不得逞一时之能。”

      “儿臣谨记陛下教诲。”容泠叩首谢礼,“儿臣告退。”

      “去吧。”

      安公公将房门重新关了起来,斩断里从里头传来的嬉戏声,裴清扬献媚的本事愈发的高明了,安公公目不斜视的走回去不多时就被遣了出来。而此时的容泠已跨上战马带着浩荡的禁军离开了虎落围场,出林子的时候还能见着执金卫忙碌的身影。

      身旁随行的东宫属官道,“这执金卫的统领为攀附裴清扬可没少花心思,为表忠心还想出这么个讨欢心的主意,这样的人多一个在朝堂都是危害。”

      容泠眉梢轻挑,问道,“那依你之见?”

      他却凑近容泠耳边问道,“殿下,难道真的要再回吴城?”

      容泠虽眉梢带笑却让人感受到了一股冷意,她道,“善揣上意虽是本事,但也会步了袁氏后尘。”

      这位属官立马噤若寒蝉不敢再多说一句,袁氏一门乃是西周逸闻旧事少有人知其内幕,但他知道那袁氏便是死于话多,他觑了眼容泠面色见其双眸明亮举目远望,只觉一股威压自头顶罩了下来,再不敢多思多猜。

      于岔路口容泠吩咐东回南阳城,众将士习惯听从不问缘由,虎落围场离南阳城不过百里容泠吩咐连夜行军,不过两日半便赶回了南阳城。她命令随她回来的禁军在城外驻扎休整,而她只带了一小队人飞马入了城。

      进了南阳城容泠并没有先回皇宫直接去了常宁王府,大老远就见常宁王府被重重包围,不露缝隙。安和鲁同样大老远就看见了她,待她走近施礼道,“殿下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可是捉住了靖远王?”

      她道,“叛军逃遁南岸此时北岸有清平坐镇。”她一顿,朝着安和鲁看过去,“至于本宫为何赶回来安统领心中有数。”

      安统领忙道,“陛下的旨意任何人不能探视。”

      容泠的眸光落在安和鲁的脸上,犀利又威严,“安统领以为仗着陛下的旨意就能拦住本宫大可以放手试试。”

      安和鲁忙拱手谢罪道,“末将不敢。”他将容泠请至王府门外才又道,“殿下请。”

      容泠眸光极淡的瞥过他与他擦肩踏进了王府大门,不过半月不见竟冷清至此,屋檐蒙尘庭院落叶层层,繁华尽扫原来不过顷刻之间。有下人在远处的回廊上遥望着她,带着栖栖遑遑的神色,躲在柱子后以为能挡住身形,待容泠视线稍朝那边一移,又作惊弓之鸟状,经不起一点儿的风吹草动。

      白青桐从一处高耸的塔尖纵身跃下,静好赶紧上前紧张查看,生怕这么高的地方把姑娘摔出个好坏来,到时候郡主可是要怪罪的。白青桐摇了摇头示意无碍,神情是惯有的清冷木然,只是眼神中多了少见的忧色。

      这是南阳城东角的一座八宝塔,塔高如云塔尖如针般耸立,站在那里可一览南阳城全貌,自然也能望见常宁王府,她看见容泠走进王府大门拐了一道弯便难窥身影,不出意外应是去到无花院寻容澄的,可惜这里再高也只能瞧个大概。

      她想起几日前她如常在无香院练剑,静好却在清早从院外走了进来说郡主吩咐带她去临城赏花,让她收拾妥当即刻启程。对于容澄的决定她一向是顺从的,何况由静好相告更不疑有他,只是马车到了临城后却未见容澄的身影,倒是琳琅久候多时。

      在见到琳琅的那刻她以眼神询问,琳琅应对自如神态自然道,“郡主说朝中有事晚些再来,让琳琅与静好一道陪着姑娘四下游玩。”

      白青桐分明已生疑虑但不喜多问,以为容澄分身乏术便随着静好一路南下,直至她惊觉这是回永州城的路才唤来静好问话。

      她开口音色清凉十分好听,“可是阿澄出了事情?”

      静好有些为难只能眼神躲着她,“姑娘这是想哪里去了,郡主人在京城能出什么事情。”

      她只又问道,“静好,她为何要命你带我回永州城?”

      “姑娘,你就安心随我们,郡主岂会害了你。”

      “我虽不懂朝局时政但阿澄几日来面隐忧色我也有所察觉,静好为何还要瞒我?”

      静好顾左右而言他,“主子的事我做下人的哪里会知道,何况主子聪慧过人少有事情能难住她,姑娘且放心。”

      白青桐依旧静静说道,“如果不是万不得已她不会让你将我送回永州城。”

      静好笑道,“哪里是回永州城,郡主是叫咱们陪姑娘游玩。”

      白青桐少见的寸步不让,“那为何只有赶路未见游玩?”

      静好在白青桐身边多时早习惯了她的少言寡语更不喜多问,姑娘的性子一贯冷清好似凡事不放心上,随波逐流般郡主叫去哪里便一言不发的跟随,却从不知道姑娘固执起来任你东拉西扯也会追根究底,只得哀叹一声只得败下阵来。

      静好道,“姑娘猜的不错王府出事了,琳琅来时带的消息王府已被陛下查封,调动五千禁军看守王府所有人等羁押府内,不得擅自出入。”

      白青桐忽的立起,道,“回南阳城。”

      “姑娘,郡主既然把姑娘送出来就是怕姑娘受无端牵连,姑娘这要回去岂不是白费了郡主的苦心。”

      白青桐望着静好的眼睛,她眸光似水微凉却带着难以察觉深情,她问道,“静好,你担心阿澄吗?”

      “王府有难静好岂会不担心。”

      “那我们回去。”

      “姑娘。”静好跪在白青桐跟前道,“临行前郡主有句话让我带给姑娘,郡主说姑娘本属青山是她凭一己私欲将姑娘卷入凡尘,可惜凡尘险恶终是不适合高洁的姑娘,青山才是姑娘的归属。所以,静好求姑娘不要辜负了郡主一片好心。”

      “既然这样我便独自回城。”她启步朝门外走去,静好起身欲拦却被她以长月点穴定住,身手之快静好根本无从反应,“你们拦不住我。”

      在门外偷听许久的琳琅知道藏不住了便进了屋,先是同白青桐告罪,“姑娘莫怪,是琳琅好奇心作祟。”她见白青桐面色如常又擅自替静好解开穴道,说道,“姐姐,既然姑娘已经发现我二人也不是姑娘的对手,不若就陪姑娘回京吧。”

      静好记起容澄嘱咐,左右为难,“可是郡主有言让我们务必将姑娘送回去。”

      “姐姐,都什么时候了还想那些做什么,一路上谁不在担心郡主,我们从小就跟在郡主身边,郡主有难我们却苟且偷生你又岂能安心。”

      静好思来想去只得妥协叹息道,“那我们便连夜往回赶就算郡主怪罪也甘愿受罚。”三人打马一路狂奔回到了南阳城。

      思绪回笼回到南阳城已有两日,静好见她眉头轻蹙不知想去了哪里,便开口问道,“以姑娘身手潜入王府也是神鬼不觉,姑娘为何不去?”

      白青桐道,“既然送我走能令她安心,我便在这里等她渡过此劫。”

      静好又道,“我相信郡主定有法子让王府逢凶化吉,姑娘不必太过担心,饭菜要凉了姑娘快些去用吧。”

      白青桐颔首致谢回到屋中用膳,恰在此时容泠也走到了无花院,容澄今日颇有雅兴与冬歌琴瑟和鸣,余音绕梁。

      容泠眉梢轻挑漾着笑意,“安乐最是能沉住气,事到如今还能有如此闲情逸致。”

      容澄眸光清亮眼角亦带着笑意,“皇姐不在吴城也不在虎落围场怎地回到了京城?”她抬手平定犹颤的琴弦,眸光轻扫院中几人,道,“你们先退下。”

      容泠眉梢复挑,容澈身边几人很快退出小院,只余她二人在此相视无言。容泠吃不准容澄心里再打什么主意,便只那眼睛不着痕迹的在她脸上搜寻,寻了片刻不见蛛丝马迹,怕只要她一开口便正中下怀,于是更加不言,毕竟此刻处境危难的是她。

      容澄猜中了容泠的心思便辞阶而下,道,“原以为要花些口舌才能让皇姐接受,却没想到皇姐早已动了那心思。”

      容泠面色一凛,冷声道,“你可知我眼下便可治你个死罪。”

      容澄微微含笑,步步紧逼,“皇姐说笑了,我什么都没说何来死罪,何况在陛下那儿我这死罪怕是早就定下了。”

      “你也知你现在处境。”容泠圆目一睁愠怒道,“竟还有功夫与我在这话里藏针,我只问你,为何你认定我会那么做,只要我安心等些时日是我的始终是我的。”

      “既然这样不妨与皇姐直说。”容澄起身走至扶桑旁,她眸中冰雪封天却不想被容泠察觉,“皇姐若真是如此想便不会带着禁军一同回京。”她的声音轻缓有序听不出太多的情绪,“裴清扬媚主依陛下眼下的态度,皇姐心中愈发忐忑不安,其二,陛下既以不顾及旧日情分要置父亲于死地,那么阿澈也迟早会死在陛下手里,这一点皇姐最为清楚。”

      “阿澄,自小到大就属你什么都看得清。”容泠挑了处阴凉处坐下,“你也难得有这么起伏的情绪,看样子你对容存善当真十分看重。”

      容澄旋身回望容泠,依旧用轻缓的声音说道,“他不仅救过我还与我一同长大,哥哥待我十分好,他的仇我自然要给他报。”

      “如今陛下行为越发的令人捉摸不透,我并不担心陛下会褫夺我东宫之位,我是在担心裴清扬狼子野心欲念横生。”容泠面上有一丝苦笑,“我去了虎落围场替常宁王府求情,不想受了陛下好一通训斥,而那裴清扬当时便在陛下身侧瞧我笑话,可见陛下对此人已超乎寻常,如此下去只怕风吹云来天都要变了。”

      “皇姐的考虑倒也十分有道理,如今宫里的执金卫都到了裴清扬手里,若他想在宫中行事易如反掌。”容澄勾了抹笑问道,“所以皇姐一回城便来寻我到底所谓何事?”

      “你呀,明知我为何找你偏要我亲自说出口好把自己摘干净。”容泠伸手点向她高挺的鼻间,“我来找你自然是要听你与我言说如何说动安和鲁?”

      “虎符。”

      容泠将腰间虎符把玩手上,“单凭此物尚不足矣。安和鲁与其父两代同为禁军统领,这在历朝历代都实属罕见,陛下破格甄用也是因其武艺才能均是超凡。”

      容澄接道,“正因如此才更易动摇其心。”见容泠眉梢轻挑,眼神询问,她笑道,“父子两代同令禁军、四国之内皆享有盛名。他自边疆历练回京后便一直戍守宫城深得陛下信赖,可如今裴清扬仰仗几分魅色媚上惑主,手掌执金卫后便将他排挤出了御前,换做皇姐你可否能咽下这口气?”

      容泠眉峰稍拧,有所顾虑,“安和鲁为人倒也不至如此狭隘,假以时日待陛下厌弃了裴清扬他自然能重返御前,毕竟眼下共商之事实为谋逆他大可不必随我冒此风险。”她眸光朝着容澄望过去,又道,“何况,若他暗禀陛下立功我便也跟着翻了船。”

      容澄勾了一抹笑,说道,“皇姐倒是顾虑颇多。”她自然知道容泠与她不同,她必须是孤注一掷、铤而走险,而容泠贵为储君裴清扬再得势不过就是个面首,她只需忍上些时日便于安和鲁一样,重获圣心不过早晚的事。

      容泠自然也知她与容澄不同,常宁王府危在旦夕,容澄此举亦箭在弦上,而她若肯放下平日的骄傲蛰伏起来,任裴清扬也掀不起大风大浪。但如同安和鲁一样,她自有她的弱点,好比她那句贵为储君的贵,便是她的不可逾越的底线。

      一时间二人均不肯先开口言语,容澄自有逼她就范的说辞,容泠自幼骄纵哪堪屈尊人下。容泠也自有她举步维艰的缘由,虽可忍辱负重但终归又不肯见容澄有事。容澄不肯开口自然是念及姐妹之情,不愿步步为营用心狡诈逼迫她,容泠不开口自然是她的骄傲作祟,她既然肯奔波回来直入常宁王府,便已没了回头路容澄又作何担心。

      王府周围的禁军又到了换岗的时辰,中断了有序的步伐,滴漏声声催走傍晚时光,二人都是极有耐心的人,一坐便到了天黑还不见谁要败下阵来。但不知为何这一次却是容泠率先败下阵来,到底是比起容澄她才是那把开弓的箭,她开口却道,“怎么没见你那位白姑娘。”

      “此事与她无关。”

      见容澄少见的寒着脸与自己使性子,好气又好笑,“谋逆重罪就不许我深思熟虑一番?”

      容澄话到嘴边化作一声无奈叹息,“正因知道皇姐身处为难境地,我才没有以言语多加相逼,皇姐可知王府生死攸关之际我依然不愿伤及你我之间的情分,何况皇姐肯回来我已觉宽慰。”

      听她此言容泠有所触动,人道皇家无情,若真无情她又怎会在此,她开口再道却是对着门外吩咐,“夏风,去请安和鲁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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