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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五零 ...

  •   容澄自无花院中走出缓缓踏进常宁王的小院,房中隐约有人声传了出来,她在月台上稍驻抬手制止了通传。小院里的有诸多奇花异草,有一些是存善在四处游学搜集而来的,被常宁王单独摆放在一起,仔细打理,她早该看出来父亲对存善的好并非出自恩情。

      房门启合声将她唤了回来,她转身里头出来的人躬身行礼,“给郡主请安。”

      她道,“免了。”

      她话音刚落,里头传来常宁王的询问,“是阿澄来了?”

      “是的,父亲。”

      “进来吧。”容澄抬脚踏了进去正要行礼,常宁王抬手止住,说道,“过来坐。”容澄依言走过去坐下,王爷细细端详她一阵后含笑问道,“猜到了?”

      容澄亦是笑着回答,“还需父亲明示。”她见桌案上放着一块清润的玉佩,与存善身上的那块几乎一样,眉峰一拧略带不解,“与这块玉佩有关?”

      王爷将玉佩递于她说道,“摸摸看。”

      玉佩触感清凉细腻,容澄在一难以察觉处摸到一个小小“梅”字,是她母族的姓氏,这一块玉佩与存善身上的本该是一对才是。她一讶,问道,“这是母亲的?那存善哥哥的那块原本是父亲的?”

      “阿澄先告诉父亲是如何猜到的?”

      “王府之中能屡屡避开惊雨追查的除了父亲女儿再也想不出他人,只是一直以来女儿也没有想出父亲在保护谁,遂放弃了追查转而让惊雨盯紧了父亲。”

      王爷爽朗一笑,“不愧是我的女儿。”他再次将容澄仔细端详,许久后才道,“这一块与存善身上的那一块本是一对,是为父送于你母亲的信物。你母亲自小便已才名冠绝大夏,我仰慕许久暗生情愫,后来我隐瞒身份远去江南一待两年,才成就了这段姻缘。”他每忆及亡妻,心中便有无限凄凉。

      “父亲。”容澄宽慰道,“母亲曾说过她此生不悔嫁与你。”

      耳边是女儿的安慰,王爷又独自伤怀一阵,才道,“阿澄,为父接下来要与你说的一段惊天的秘密,要波及生死你可还要听下去?”

      容泠正色而道,“父亲,请说。”

      “好。”王爷说起那段不可昭示的秘密,“国公因先太子叛乱是迟早的事情,只是不曾想到靖远王竟成同谋。十九年前的泰山之乱想必你已十分清楚,可事情远不是卷宗所载的那般简单,当年我随皇姐前去救驾,皇姐一路行军甚慢又以诸多借口停滞行军,开始我多有不解,可在泰山之乱当日皇姐却又急匆匆的赶上了山,我才顿悟皇姐的目的是何。”

      “难怪国公执着为先太子昭雪。”容澄眉间紧锁所言震慑人心,“靖远王一旦兵败,旧事重提,陛下久坐王位为粉饰过去势必会将矛盾指向常宁王府。”

      “为父也有此料想。”常宁王倒是十分平静,他重回往事继续道,“阿澄知道吗,善儿的生母也就是当时的先太子妃是你母亲的姐姐,我在江南时便于她相识,泰山那日我左思右想放心不下便冒险孤身将其救了下来。”

      容澄蓦地想起她与存善因母族习俗每年春宴后都要共饮屠苏酒,却原来也并非巧合,他们的母亲是亲姊妹父亲又是兄弟,难怪外人一眼便瞧出他们是兄妹,而他们却也真的是亲兄妹,只听她父亲又道。

      “那是她怀有善儿快要临盆我将她藏在山下的一户农家,烧了她的所有衣物,泰山之乱平定后皇姐将要凯旋,我不敢久留引皇姐起疑便将随身玉佩留给她,让她身体稍转之后叫这户人家带着玉佩去京城找我,可此后我却再无她母子二人的消息。”

      王爷的目光从远处收回又落到了容澄身上,“直到十三年前的那场刺杀,他带着这块玉佩在你身边出现,我便料到会有今日这般境况。那块玉佩并非太子府之物也不是出自皇家,国公或许以为只是寻常物件,善儿又十分珍惜不肯取下便由他一直带着,可偏巧我却认出了他,这一切皆是天意,于是我将善儿带回了王府。”

      “正因如此你母亲也一眼认出了他。”忆起亡妻,王爷的脸上有了浅笑,“你母亲与先太子妃姐妹感情甚笃又敬仰先太子为人,故对泰山之乱虽不曾多言心中确多疑惑,而你母亲又十分聪慧,只瞧存善一眼心中便有了八分数。”他顿了一顿,方道,“那时你又深受重伤命悬一线,你母亲担心是这报应落在了你身上,才执意离府独居业成寺开始吃斋念佛,只为超度亡灵洗清我身上的罪孽。”

      “我儿时一直不解母亲缘何性情突然大变,原来根源在这。”业成寺里的母亲一生朴素衣着,卸尽朱钗,总是望着她长久不语,她为此还怕过一阵,不管父亲如何劝也不肯长久的与母亲独处,如今想来定是在母亲备受磨折的心上更添一刀,“父亲,你可是想念母亲了。”

      “如果不是这些皇权争斗你母亲又怎会郁郁寡欢。”王爷双眼通红,“父亲愧对你母亲,也愧对你。”

      那些往事在心中积压太久父亲悲从中来伤心不已,容澄实在不忍于是话锋一转开口道,“我来看见薛老从里头走出去,父亲是在找人?”

      王爷稳住情绪并不隐瞒,“国公不会泄露善儿身份,善儿身边的随从也被除掉,如今还知晓善儿身份的人只余朱恒,我命他将人找到速灭其口。”

      她又问,“父亲打算如何安置存善哥哥?”

      “此时正值风口浪尖不宜送他出城,待到风声平定之后欲送他去玉竹斋交由玉竹先生代为照看一阵再做打算。”

      “父亲可问过哥哥的意思?”

      王爷点头道,“他不肯再留王府担心王府会受牵连,我又不忍放他单独出府,两难之下他提及要为你母亲守灵,剃度出家。”

      容澄垂眸不再言语,存善此举虽说意外却也在意料之内,他本该入主东宫贵为出储君,可惜命运莫测沦为草芥,他只有将凡尘俗世抛诸脑后无爱亦无恨或许余生方可平静度过。天边落日西沉,禁军营地想起了沉闷压抑的号角声,三军整装待发,扶战乱于将发。

      “父亲,我也该走了。”她起身恭敬行礼,即有宽慰也有真心道,“还请父亲不必过于自责,若父亲当年可凭一己之力扭转局势,便不出铤而走险救出他们母子,父亲所为已属难得女儿自是敬佩。”

      王爷瞬间双眸含泪,他道,“你母亲当年也同我说过一样的话,阿澄,还好老天开眼没有将你从我身边夺走。”他平静一会儿又道,“去吧。”

      “女儿告退。”

      容存善收拾了几件容澄送与他的物件,便想去无花院道别可惜扑了空,他走出院门不知不觉竟走到了无香院前,一时间进退无助犹豫不前。正无措时静好从院中走了出来,先施一礼然后道,“姑娘请公子进去。”容存善微微一讶随即抬脚跟了进去。

      二人见了礼后便不知所言,彼此静默许久。容存善想到来此的目的便率先开了口,“白姑娘,在下冒昧前来还望见谅。”他又道,“我来是想告诉姑娘我即将离府不归,望姑娘以后好生待澄妹,不要辜负了澄妹一片真心。”

      儿女情长于白青桐来说本就生疏,再听得容存善如此直白开言一时间不该作何应对,她开口话音清冷如往常一样,“我与阿澄有约在先,还请公子放心。”

      荣存善温润一笑,如沐春风,“先前白姑娘不肯出手相救累澄妹手上,我曾一度埋怨过姑娘,这次也一并来请姑娘见谅。”

      “公子。”她道,“阿澄视公子为兄长对公子也是极为看中,为何要一走不回?”

      “澄妹的难过不过一时何况还有白姑娘陪在她身边。”他起身不欲多讲,又道,“只望以后你能好好照顾她,时候不早了我先告退了。”

      白青桐起身相迎将他送至门外,抬眼之际正巧看见容澄站在院门外,她星眸璀璨微微一笑,“哥哥是来与我道别的吗?”

      他一怔便知容澄全部知晓,复有扯出一抹笑说道,“澄妹,父亲老了你不要再乱跑,往后在王府多些陪他。”

      容澄静静的望着他,“哥哥,多多保重。”

      待到荣存善走后容澄方又道,“青桐,阿澈与皇姐要出征了我们去送送他们。”

      两万禁军从京城开拔女帝登上城楼为将士们践行,旌旗猎猎铜角声起,容泠作为主将一声令下率先踢下马腹朝城外走去。东夏在城外十里设一亭,送别之人会在亭中置备水酒几杯为离人践行,而容澄与白青桐早已等在了亭中。

      夏风在半里之外等候通传,铁骑踏动缓缓靠近,夏风行礼后,道,“安乐郡主已在亭中置薄酒几杯为长公主与清平郡主践行。”

      容泠听罢发号施令,“众将在此等候。”身后传来一声地动山摇的应诺声,她遂与容澈朝着长亭打马而去。

      容澄与白青桐在亭外恭候,见到人来先施一礼,“安乐参见公主殿下。”

      容泠眉梢轻挑,说道,“你怎么也学起澈儿的那一套虚礼。”

      容澈不以为意依旧恭敬行礼,“给堂姐请安。”

      容泠对她二人这套礼数即深恶痛绝又无可奈何,只得摆摆手率先朝着长亭踏去,石案上有玉壶金杯与几碟小点,均是南阳城的特色不免爬上一丝离愁别绪。她一身甲胄行走作响,身后披风也在随风迎展,移开眼在石凳上坐了下来等待她二人上来。

      容澄与容澈缓缓拾级而上,待到石案边上容澄将四支金杯斟满,含笑道,“容澄无用不能与你们共上战场,只能再次置酒送行祝愿皇姐与阿澈凯旋而归。”说罢一饮而尽。

      三人也饮完酒,她笑又道,“待你们凯旋回城我定在此再置酒恭贺,皇姐用些小点吧。”

      容泠挑拣了些爱吃的吃了几块,容澈始终不进一口,天色向晚不宜再做耽搁,容泠见不得她二人又得规规矩矩的一通行礼,便先一步踏下石阶。

      容澄早已察觉容澈的脸色透着股难以察觉的苍白,双眸更是幽暗许多,她想起容澈与国公的一场见面,又想起今日父亲所说之事,于是开了口,“阿澈,有些事不便深究一旦深究起来势必泥足深陷后退无路。”

      容澈没料到容澄有所察觉,便道,“堂姐,如果所究之事为父母深仇呢?”

      此话容澄听得一知半解,她道,“那我便陪你一起去报仇。”

      容澈幽幽一笑,“那如果这仇人与堂姐更加亲密呢?”

      恰在此时容泠竟似有所感的回过身来望定她们,她二人不知为何也双双停下了脚步,容澈的目光与容泠交汇,容澄发现容澈的眼中有被压抑住的波澜,她心下一凛,一股不好的预感自心间油然而生。

      她望向容澈,双眸盛满笑意使人安心,“就算如此我也会为你讨回一个公道。”

      听此言容澈竟有些难以置信,她望着容澄的笑容眉间舒展,眸中迷雾尽散,“有堂姐这句话足矣,堂姐放心我自有分寸。”

      “此去凶险你与皇姐都要保重。”

      “堂姐亦是。”

      容澈一声戎装英姿勃发,脚下的每一步好似都踏在了容泠的心间,容澈自大理寺回来便神色异常,她不是不知只是她不该开口。她不是容澄与容澈亲密无间,毫无保留,她怕自己一开口不仅没能宽慰反倒惹她烦厌。一向果决的她唯有对待容澄才会这般裹足不前,进一步退一步都难下决定。

      容澈走近她,开口道,“皇姐我没事,不用担心。”

      容泠不禁苦笑,她果然什么都知道,却依旧什么都不肯说,她自嘲道,“还是阿澄有本事三两句便能将你开解。”

      “皇姐与堂姐都是我最亲近之人。”

      主将与副将重回队伍带领三军继续行进,容澄与白青桐在长亭内久驻,看着两万禁军浩浩荡荡的从眼前驶过,扬起一片尘土。落日半隐半现在群山之间,晚霞似血铺染天边,行军的队伍渐行渐远,仿佛被群山红霞吞噬,只余尘埃滚滚。

      容澄遥望远方直至红日沉沦、尘土安定,就连一丝行军过的影子也寻不见了,才道,“青桐,我们也走吧。”

      平常的话语白青桐却听出了另一种味道,她清凉好听的声音在容澄耳边响起,“公主与郡主定会平安归来。”

      容澄一笑,如春风拂面心旷神怡,她眸光清亮望着白青桐说道,“青桐真是越来越了解我了。”白青桐一时无言,只是脸颊红晕展开,难掩羞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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