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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四八 ...

  •   太阳升起,一切风雨戛然而止,任凭它百般不甘万般不忍也终要雨过天晴,但说到底也不过是短暂的平静,横竖下一场狂风暴雨也已近了。湿透的青石板一时无法彻底干净,黝黯的躺着等待阳光带走昨夜的血迹。

      女皇在西殿召见了昨夜平乱的功臣,三方平定好在只是虚惊一场,吴煦同于海潮是最后进的宫,一进大殿便见容澈与魏长东跪在殿中央,而女皇身旁站着的却是裴清扬,裴清扬趾高气扬全然没有昨夜动荡的后怕,只狐假虎威的俯视众人好不得意。

      吴煦同于海潮施完礼后,于海潮道,“魏国公已被关押在大理寺听后陛下发落。”

      魏长东连忙以额砸向冰凉的地面,“陛下,臣有罪。”

      女皇气息冷冷,开口却是故作宽慰,“长东哪里的话,你乃是昨晚的首要功臣啊。”说完女皇视线一转放到了容澈的身上,又道,“国公一案所涉牵连众人统统交由大理寺及刑部彻查。”她一顿又道,“靖远王也叛乱了?”

      “回禀陛下。”答话的却是吴煦,他道,“这是臣昨夜在国公府搜出的国公与靖远王往来的信件。”他双手将信件呈上,安公公接过后放至御案上,女皇只随意一瞥并未正眼去看,神情已是风雨欲来,“朕自小待他最好,可他却贪恋权势久怀异念辜负朕的一片好心,着实该死。”

      裴清扬体贴的在一旁替女皇顺气,嘴里竟是好听的话,“靖远王忘恩负义自然逃不出陛下的手掌心,可陛下千万别气坏的身子,不然臣会担心的。”

      容澈连忙额头碰地,发出沉闷一响,“清平知罪。”

      “你又何罪之有?”女皇话中讥诮,“若不是你与长东力战魏国公,此刻坐在这里的怕就是别人了,你二人可是朕的大功臣。”

      女皇诘难他二人实属东怒西怨、无端牵连,容泠深知这一遭容澈是逃不掉的,昨夜容澈连衣衫都没来及换自进宫一跪再没起来,到此刻发丝还凌乱的黏在脸上,她心里头既不忍又心疼,于是见机上前一步回禀道,“陛下,这里还有吴城送来的消息,靖远王行军已接近吴城,豫、云二州也归附了靖远王。”

      安公公将东西呈至御案,女皇拂袖将其连同先前的信件统统扫落到地上,尤为震怒,“好好好,真是天大的胆子。”她话一说完气息起伏的更加厉害。

      “陛下息怒。”裴清扬上前安抚,依旧替女皇顺着气,温言细语道,“靖远王不过宵小之辈可不值得陛下气坏了身子。”

      女皇半晌无话任裴清扬殷勤侍候,殿内众人皆将目光垂落至地,规矩伫立神情里不露出任何情绪。裴清扬余光瞥见众人俯首帖耳的模样,好不神气,话也越说越直白露骨。容泠双眸乍冷犹如千年冰封,带着刺骨的凉意。

      好半天后女皇怒气渐消,终于开了口,“清平你有何打算?”

      容澈再以额触地,“清平愿将功抵过请兵出征吴城讨伐叛军。”

      “你?”女皇话音一顿状似沉思不再言语。

      凭揣摩圣意裴清扬当属头名,他清了清嗓子开口道,“你去?叛军头领可是你父亲。” 他话音一顿拿眼偷觑女皇脸色,见女皇面无异常便壮了胆子,呼和道,“万一你父女二人只是合唱一出苦肉计给陛下看,那岂不就是引狼入室。”

      “放肆。”容泠勃然呵斥,“这里岂有你说话的份,裴大人还请自重。”

      “陛下。”裴清扬不与她正面交锋转而求助女皇,委屈道,“臣也是一心为陛下安危着想这才一时心急口快的,还请陛下恕罪。”

      “你也的确是话多了些。”女皇拍了拍他以示安抚,即又对着容泠道,“元嘉也是,裴爱卿只是心直口快,但其心是好意。”

      容泠眉峰一拧,也不做辩解一心要为容澈开罪,“清平昨夜浴血奋战不畏生死保京城太平,其心更是可鉴,还请陛下明察开恩。”

      女皇威压之下容泠分毫不让力保容澈,她身姿挺立傲然而视,而女皇的面色却愈发的冷了下去。此刻的容澈因担心容泠会触怒女皇也有些心急,裴清扬这等小人假借女皇宠信已是无法无天,何况他本就与容泠结有梁子,未免横生枝节唯有她挺身而出。

      诡异的安静中蓦地响起了容澈淡漠的嗓音,她道,“陛下,清平自知有罪未能及时察觉靖远王意图,令京城陷入如今困境。”她一字一句缓缓而道,“清平自小身受隆恩此生无以为报,清平自知罪大恶极并不敢奢望陛下格外开恩,但斗胆肯请陛下准许元嘉长公主为讨伐叛军主帅,清平誓愿追随殿下征讨叛军。”

      女皇眉峰拧了起来兀自思量,问道,“清平这是何意?元嘉乃当朝储君怎可前去冒险?”她一顿,又问道,“但叛军一事也着实不能再耽搁了,安和鲁你可有什么好对策?”

      安和鲁声如洪钟,跪地说道,“臣愿带兵前去讨伐叛军。”

      “不可。”容泠及时打断,道,“安统领身担护卫京城的重任更不可离开京城。”她走至容澈身旁也跪了下来,“陛下,儿臣以为清平此请可行。”

      女皇望着女儿毅然跪地的身影,刚才的怒气全消,只道,“元嘉不得胡闹,你可知战场无情朕不会放你去冒险。”

      容泠沉声道,“儿臣并未一时冲动而是经过了深思熟虑,儿臣既是储君更要亲自征讨叛军以正君威,为社稷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女皇又陷入了沉默,她问道,“尔等以为呢?”众人面面相觑岂敢多言,只得装聋作哑继续以沉默相对。以当前局势换谁去她都不甚放心,反倒是元嘉确是最合适的人选,但她让女儿以身犯险也是不放心,左右都是不放心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权衡。

      她的目光在殿下几人身上逡巡许久,容泠与容澈皆是屏息静气等待着,又是许久后女皇才问道,“清平,你可有十足的把握?”

      容澈知道陛下这是准许了容泠出征,便道,“请陛下放心清平会以性命来保护公主殿下。”她趁此又道,“清平还有一事请陛下恩准。”

      “讲。”

      “清平恳请陛下也给魏长东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她继续道,“魏长东常年驻守边疆骁勇善战,此去征讨叛军途中也可同保公主安危。”

      女皇对魏长东本就不知该如何处置,魏国公虽身陷囹圄但魏家根基尚在,更何况西疆几十年来全在魏家的掌控中,想彻底铲除魏家当下还不是时候,那姑且先留下魏长东以稳住西疆局势,假以时日等西疆回到朝廷的手中再行处置也算不迟。

      “如此朕便准了元嘉的请求。”女皇转而又道,“你二人也要全力保护公主,击退叛军好将功补过。”

      “谢陛下开恩。”魏长东与容澈跪地谢恩。

      女皇自御匣子里取出两枚半块兵符,她拿起其中一枚与容泠说道,“这一枚你可随意调动京城禁军。”又指着另一枚,“这一枚可动江北大营的五万精兵,至于豫、云二州谋逆者就地正法不用回来请旨。”

      安公公将兵符交到容泠手中,她高举过头顶谢恩,“儿臣定不负陛下所重托,讨伐叛军匡扶社稷。”

      女皇嘱咐道,“刀剑无眼你不可逞强。”

      “儿臣明白。”

      经一夜折腾女皇早已疲乏,她道,“众爱卿今夜辛苦,朕乏了尔等都退下吧。”她起身裴清扬忙去搀扶并没有退下的意思,一直扶着女皇出了西殿那神态满是不可一世。

      大殿里有种难耐的寂静,众人跪地行礼直至女皇出了西殿才纷纷起身,各自不语也退出了西殿由小公公领着沉默的朝着宫门走去。临近春末阳光较早前的热辣,众人直到一身凉意尽数散去,才渐渐恢复如常有了开口的意思。

      吴煦开口先是朝着容澈赔罪,“下官给清平郡主告罪,因靖远王府牵涉叛乱遂下官于早些时候已将王府诸位公子小姐缉拿关押,王爷也已查封。”

      清平淡道,“吴大人言重,这是大人分内之事。”她即又转向前去禁军营地的容泠,说道,“清平有一事还需恳请皇姐。”

      容泠面露疑惑,“何事?”

      “魏国公是唯一知晓靖远王计划的知情人,所以清平请去一趟大理寺私下见一见魏国公好知晓叛军的真实动向。”听她言魏长东眸中一闪,隐隐能猜出她此去的真实目的。

      殿外阳光大好,容泠的双眸自然恢复了灵动,她眉梢轻挑说道,“想从国公嘴中套出话来并非易事,不过你若想去试一试也好。”

      “清平谢过皇姐。”容澈停住施了一礼,又道,“长东你先陪殿下去禁军营地亲点两万铁骑”她抬头望了眼天色,“于未时三刻开拔。”

      “好。”魏长东声音低沉眸光幽幽落到了她身上,直到旁人自有话说不曾注意他俩时,他才又开了口,“刚才在殿上你不该为我求情空惹陛下猜忌,何况如的今陛下对你也不甚放心,平乱之后你随我会西疆吧。”

      容澈眸光淡漠亦是小声道,“若能顺利平乱我将请旨重回南疆驻守远离京城。”

      魏长东余光瞥见望过来的容泠,说道,“怕你到时候已无法轻易离开这里,方才瞧那裴清扬的目中无人的模样,日后与殿下定会有一番交锋。”

      她不疾不徐道,“待到平定叛乱京城自有堂姐襄助皇姐,区区裴清扬掀不起大风浪。”魏长东瞧她神色虽依旧淡漠,但眉间笃定不免一笑,容澄在容澈心中还是一贯的不可动摇。

      宫门外大小福因是容澈身边的人,才在京兆尹查抄王府时得意逃过一劫,吴煦告知他二人容澈人在宫中,于是无处可去的二福将就在宫门等了一夜,直到现在也没瞧见半个人影,不免有些忧心忡忡,担心他们的主子此刻安危。

      大福十分焦急不停踱步,不时的朝宫门里望一眼,心中着实怕主子凶多吉少,“都到这时候了你怎半点都不着急。”

      “哥,你先停下来。”小福宽慰道,“放心,主子吉人天相,何况我听吴大人说主子昨夜平乱有功,想必这时在御前回禀多待了些时间,不会有事的。”

      “咱们主子做事一向谨慎按理说也不该有事,只是等了一夜不见半点音信,我这心里头就是放心不下来。”

      “你放心好了,主子若有事咱俩也不会待在这里。”小福终是忍不住上前拉住大福,逼得大福不得不停下焦急的步子,大福身子是停了下来可头还在努力伸着朝宫门里瞧,小福眼珠子在眼眶里转了一圈,挨近他问道,“主子最近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我怎么会知道,主子的事情又怎会来告诉我。”大福略带疑惑回头道,“何况我近段日子一直在照顾你,你问这个作甚?”

      小福虽是一慌却是极快的接道,“突逢巨变有些好奇罢了。”小福受伤几日一直休养未能跟在主子左右,若不是京兆尹搜查王府他都不知有这惊天巨变。

      “主子不说的事情你少问。”大福又训斥道,“上次双莲的事情害主子无端在大公子院里受辱,你往后可得警醒些万不可再给主子惹事生非。”

      “哥,你都训了我多少遍了。”小福不甚厌烦,“大公子如今都被抓了还提那些个事作甚,行了行了,快看主子出来了。”

      容澈与魏长东先一步走出宫门,二福将忙迎了上去行礼,“主子、魏大公子。”容泠随几位大人慢了几步一道走了出来,他二人又挨个行礼,“二福将参加公主殿下、几位大人。”

      容泠虚抬手臂示意免礼,遂又与容澈说道,“你先随于大人去大理寺我在禁军营地等你。”

      “是。”

      容泠同魏长东、安和鲁翻身上了马,容澈与吴煦、于海潮目送三人远去,才收回了视线。于海潮道,“郡主这就随我去大理寺还是?”他话不说完只是拿眼瞧着容澈。

      容澈道,“我先换身衣裳再去大理寺寻大人。”

      “好,那下官便在大理寺恭候郡主。”他说完与吴煦施礼告辞,只余大小福与容澈还站在宫门外不知该往何处去。

      大福道,“主子,王府已被京兆尹查封我们该往何处去?”

      “常宁王府。”容澈说完抬脚跨上骏马,也不管身后二人是否跟上打马而去,二福将赶紧上马在她身后追赶。

      对容澈的突然到来容澄并不意外,只是比她预想的要晚了许多,见她一身衣衫半干半湿眉头不免也鼓了起来,她吩咐道,“备热水,再去准备一碗驱寒汤。”

      白青桐也稍感意外,一向清丽俊秀的清平郡主少见这般狼狈,就连眉间惯有的淡漠也被疲惫取代,她与她见礼,“参见清平郡主。”

      她依然规矩回礼,“白姑娘有礼。”

      热水很快备好容澈浸入其中驱寒,容澄隔着面屏风与她交谈,她道,“陛下不会放过魏长东,你也要小心些。”

      容澈淡道,“征讨父亲势必要打回南疆我打算借此留在那里。”

      “主意倒是不错。”容澄无端沉默了下来,好半天后才有道,“但我怕皇姐一人留在京城孤立无援,而那裴清扬仗着圣宠日渐利欲熏心贪得无厌。”

      “堂姐要到哪里去?”容澈不解,即又眸光一亮接着道,“京州?”

      “去不去成还得看陛下的意思。”容澄又笑道,“不说这些了,待会你去见国公也要千万小心,他虽行动不便但杀人诛心之法他可比你我老辣。”

      “我记住了。”

      容澈沐浴过后着一袭青色衣衫踏上了常宁王府的马车,大福驾着马车在长街上奔驰,路上行人受了惊吓埋怨纷纷。她听者轮毂压过结实的青石板,一声比一声焦急,四下无人她惯常的淡漠里也蔓延着浓重的疑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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