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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零三 ...

  •   秋夜深沉,子时三刻一道黑影在夜色中极快的掠过,纵身一跃轻盈翻过刑部大牢的后院,再几个起落便闪到了大牢边上的大树里,好在树枝茂密刚好够藏起了身形。守卫快到了换岗的时间,黑衣人躲在树中屏息凝神,算准时间脚踏树枝借力,身形如箭一般冲进了大牢。

      黑衣人身形纤细轻功极好,在幽暗的牢内走动几无声响,只是会在闪动时惊扰了火把上的火苗,好在无人在意。

      梁道全的牢房已恢复往日模样,看不出白日里有人才在这里上吊身亡,黑衣人要找的就是这间牢房。她人在牢房里一阵摸索,墙壁的每条细缝、墙顶小窗、床边角落,片刻搜寻后却一无所获。

      她拧眉站在阴暗里,只余一双淡漠沉着眼睛在黑暗中闪烁,她凝神环顾起这间不大的牢房,目光在床板与墙壁之间稍作停留。蓦地,她一跃跳上破床伸手在缝隙里摸索,果然那里有块松动的石砖,她费力将里面的东西拽了出来,手背不小心被粗糙的床板蹭破,血液顺着细小的缝隙渗了出来。

      将找到的东西守在衣间黑衣人按照来时的办法又出了牢房,照旧是脚不沾地几个起落,一气便到了大牢后院,正要纵身跃出大牢时,夜幕中有一股强劲的冷风徒然袭来,是一道凌冽的气劲直直向她头顶罩了下来。她双脚使力倒仰着身子后退至丈外,腰中长剑乍现挡住来人欺身一击。

      流光一现,光华璀璨。清平郡主的流光剑,乃当朝陛下所赐的上古兵器,薄如蝉翼、削铁如泥。剑如月下秋霜,散发着冷冽的气息。

      两道黑影皆被这相击震退数步,容澈抬眼打量趁夜偷袭她的人,与她同样穿着夜行服、蒙面,只余一双眼睛正瞧着自己。她神色如常身形翩然如飞欺进来人,手腕轻转舞出一道剑花,波光流转、光到剑到,但被来人给躲了过去。

      一击未中剑花不灭,她的剑网细密犹如从天而降的天网让人无处可藏。可来人武功并不弱,一条黑鞭在她的剑网中也是舞得虎虎生威。容澈剑花一变柔中带刚、势如破竹,黑鞭犹如一条藤蔓使劲的要去缠住那道泠泠水光,可总在快要成功时被流光挡开,几次三番、无功而返。

      容澈身形如风,手上的剑式一招若柳一招如锤,淡漠的目光里藏着狠厉,像是逗弄般一剑快过一剑。黑鞭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疾风已减渐露颓势,虽早有耳闻清平郡主武功深不可测,竟没想到是如此厉害。眼见着容澈已起了杀招,若再不撤退必丢性命。

      黑衣人将内力灌入黑鞭,柔软的长鞭忽挺直伸长,再一瞬竟爆裂开来,鞭绳里藏着的银针宛若天女散花,铺天盖地的飞向容澈,黑衣人趁准时机身形迅速后撤。容澈右手剑花织得更密,左手衣袖却无风摆动,突然抬掌一拍,一道强劲的掌风冲破夜幕朝黑衣人追了过去。

      飞至半空的黑衣人身形在空中一顿,夜色里听得一声闷哼,她的身子便不由自主的栽了下去。容澈打落最后一根银针,身形一跃,朝着黑衣人栽落的方向飞去,石板上只余黑衣人受伤的血迹,并未见半点人影。

      “主子。”大小福的声音同时响起,打破了长街的寂寥,他们追赶容澈至此。

      “有血迹?”小福敏锐的察觉到了地上的血迹,忙朝容澈看去,“可是主子受伤?”

      “不是。”容澈摘下蒙面黑布,“你们可看到有黑衣人经过?”

      大小福面面相觑,又都摇了摇头。容澈拧眉,“先回王府。”

      人已渐渐走远长街恢复了冷清,隔壁的窗子里咚的一声掉下了一个人,夜行衣与夜色融为了一体。她费了好半天的力气才从地上爬起来,食指微曲放在口中吹出一声夜鸟的鸣叫,一只白鹰停在了她的肩头。

      她拍拍白鹰的头将一个竹筒挂在它脚边,白鹰扑腾着朝城外飞了去,很快消失在了夜色里。深林里,夏风点了两盏灯挂在马车上,沉重的夜色里烛火只有微弱的光芒,能见不过方寸,他听见翅膀击空的声响吹了一声口哨,刚才那只白鹰又扑腾着落到了他的肩头。他取下白鹰脚上的竹筒,倒出信函,借着烛火细读。

      “如何?”容澄的声音自里面传来。

      “不出郡主所料,清平郡主今夜去了大牢,依春绵所言应该是找到了要找的东西。”

      “春绵受了重伤,你让葛先生给她疗伤,半月不许她出府。”

      “是,郡主。”

      容澄的眸光沉静如水,容澈选择弃子虽说意外却也不至吃惊。她斜倚在卧榻的锦枕上,嘴角勾了笑。她让冬歌使美人计将梁道全的儿子迷得晕头转向,蛊惑他去揭发自己的父亲,再趁靖远王眼线疏漏时将弹劾的折子递到了女皇御前,容澈回京的日子自然也被她精心算计在内。

      当她得知梁道全畏罪自杀便吩咐手下留意刑部动静,她想到以梁道全的奸猾狡诈,大牢里定还会藏下指证靖远王的罪证。但梁道全打算让谁去牢里去这份东西?看样子户部里还要再死一人,至于是谁明早应该有分晓。

      拔掉梁道全几乎毁掉靖远王大部分私饷来路,容澈要用什么方法才能抵挡住王叔的责罚?她这个堂妹到底在想些什么也着实有些难猜,她自唇角漾开一抹笑意,既然此刻想不通那唯有静观其变。

      容澈回到王府换下夜行衣,书房里大小福满脸肃穆,垂首而立。待她坐定,大福才道,“我派人盯住户部上下所有人,不出主子所料,今夜户部右侍郎乔装去了大牢。”

      “进了梁道全的牢房?”

      “只看到他进了大牢并不知有没有去梁道全那间。”

      “嗯。”

      “主子意下如何?”

      容澈抬手拨了拨跳跃的烛火,语调平常,“离天亮还有些时辰。”

      “是。”大福退下。小福依旧静默的守着她一侧。

      自梁道全被抓去大牢户部右侍郎就坐立难安,他托病在府邸休养,大门都不敢迈出,梁大人自缢的消息传进来后,更让他大惊失色、魂不附体。他记得梁大人生前叮嘱,若是他死了就去他待过的牢房找一份手书,这份手书能保他一世平安。

      今夜他去了,趁着夜黑乔装一番进了大牢,他在大牢东转西走急了一身的汗也没有找所谓的手书,他又惊慌失措的回到府中屏退所有人,犹如惊弓之鸟将自己关在房里,就是夜风吹向窗棂的咯咯作响,都令他胆战心惊。

      “吴大人,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啊。”一道声音兀自响起,尖锐的如同野鬼凄厉。

      吴震三魂已没七魄,惊恐万分跌到在地,“谁?谁?”他冲起来去拔架子上的宝剑,寒光一掠照见来人,他张皇大喊,“你是谁?来人哪,有刺客。”

      黑衣人身形鬼魅一条白绫拿在两手间,他一抬手,白绫瞬间化为一条毒蛇,缠上了吴震的脖子,宝剑当啷一声掉在了地上。黑衣人用白绫勒紧吴震的脖子,说道,“梁大人生前百般提携吴大人,吴大人知恩图报要追随梁大人而去,是与不是啊吴大人?”

      吴震舌头外伸脸色涨的青紫,手脚拼命挣扎,不过一会儿的功夫便没动静。黑人将白绫吊上房梁,又模仿吴震字体写了份遗书,才一跃翻出了吴府。

      天色青灰交接,云在天尽头尚泛着点黑,户部右侍郎吴震自缢的消息已悄然传了出去,到容澄耳边时,初晨的阳光正好照了过来。她用衣袖遮住刺眼的阳光,眉目藏在袖口的阴影里,秀丽俊雅。

      “郡主,死的是右侍郎。”

      “夏风,唤我公子。”

      夏风侧目去看扮作男装的容澈,淡金色的晨光里是容澄素色的长衫与白皙的容颜,她嘴角含笑,温润如玉,不染纤尘。夏风赶紧收回了视线,郡主可能并不知道,就算素色如锦的她也难掩其风华。

      “是,公子。”夏风应道,“昨夜里春绵又来传书,叫我向公子求求情,她也想去江南凑个热闹,可昨夜公子睡下了还没及答复她。”

      “你告诉她,待诸葛先生说她伤好了,她便可快马兼程的赶过来。”

      在这深林里待了一日多,临别时,她回望一眼清泉,晨雾在湖面袅袅升起,微风拂过,雾气轻盈流转、婀娜多姿,这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了。出了深林容澄弃车改骑了马,按照计划他们须先车队一步到达邵城。

      清晨的靖远王府的书房里,容澈手持书卷仔细研读,门外传来小福的声音,“主子,安乐郡主卯时两刻从林子里出来,现已朝着安城的方向行去。”

      “嗯。”她把书卷放下,从窗户朝外看了眼天色,“今日清朗,适合赶路,你退下吧。”

      “主子可有其他安排?”

      “不要节外生枝。”她重新拿起书卷,声音淡淡。

      她与容澄自小相处一处,十分亲密,长大后却日渐生疏客套,她记得小时候她随父亲迁居边疆时,容澄送了好远一段路程,泪眼汪汪的唤她“阿澈”嘱咐她好好照顾自己。

      燕燕于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回忆并没有走得太远,但足以令她动容。

      南阳城离安诚不远容澄在安城里做一日休整,虽体力并未恢复但计划不能耽搁,她之所以弃车从简不过是因为郡主仪仗中太多女皇的眼线。这一路上只有夏风贴身保护她赶路,安城过了是洪城,洪城再过去就到了邵城,一连几日马不停蹄,她身体逐渐吃不消,不过好在先一步赶到了。

      邵城的秋没京城来得猛,气候舒适植被常青,九衢三市虽不如京城繁华,但青墙绿瓦别有清幽风味。

      “公子,冬歌他们昨夜入了洪城。”

      容澄牵着马缓缓走过长街,街道两边商铺比邻,成衣铺子里有崭新的料子,古玩店里珍奇异宝琳琅满目,人群熙熙攘攘十分的热闹。从街角酒肆里飘出的酒香溢满了整条街,容澄问道,“邵城郡守是谁?”

      “顾乘风,顾大人。”

      容澄含笑点了点头,脚步未停继续朝着尽头去,拐过去的东市街上有间城里最好的客栈,容澄要住自然是去住那里。她一进门,掌柜子看她穿着虽素但料子上乘,笑着从柜台外面迎了出来。

      “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夏风道,“两间上房。”

      掌柜笑迎,“有有有,客官里边请,里边请,小二带两位客官上楼。”

      容澄随着小二的引领上了楼,夏风目送她进房间才去厨房生火烧饭,容澄身边的人多少要有几道拿手菜,她自小养尊处优,吃不惯外人做的东西。待到饭菜备齐,夏风将它们送至容澄房间。

      “公子,用膳。”

      容澄端坐于桌前吃得慢条斯理,一时房内安静,只能听见筷著与杯盘相击的清脆响声。窗外的星斗刚才还星罗棋布此刻却都藏了起来,夜风也是乍起,呼啸着吹过幽长的街,狂躁的犹如鬼怪嚎叫。

      “公子。”

      容澄放下竹筷,“怎么了?”

      “街上有打斗的声音。”

      容澄细细聆听,隔了好一阵才隐约听见刀剑相击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多少人?”

      “不下百人。”夏风侧耳细听,嘴上却问道,“公子可还要吃?”

      她含笑摇了摇头,道,“撤了吧。”

      片刻后激战已近在楼下,近到连利刃割肉的声音都清晰入耳,夏风守在容澄面前面色冷峻,蓄势待发。风不知从哪里吹了进来,烛火像在惊恐颤栗,摇摇摆摆将息未息,晃得屋子忽明忽暗。哗啦一声有人破窗而入,人还未进就被夏风一记掌风给掀翻下去。

      窗子坏了,疾风终于没了屏障的阻挡,一股脑的全挤了进来,屋子里的烛火彻底的灭了陷入黑暗。又一人试图跳进他们的屋子,夏风又是一掌,这一次是两个人一起跳了进来,夏风两手并举左右各一掌。

      外面的人不知着了什么魔,偏要闯进来,只是这一次跳进来的是个十四五岁的少年,他避开了夏风浑厚的掌力。少年右手持剑蹲在窗沿上左手扶着窗棂,衣衫虽染了血迹,但双眸幽黑、神情稳重。他眸光只在夏风脸上稍作一顿,便投向了后面的容澄,毫不畏惧。

      少年开口竟是质问,“为何要伤我手下?”

      容澄含笑答道,“这间屋子是我付的银子。”

      少年皱眉,拱手道,“我与家丁被人包围,借公子屋子逃命,公子可否借行?”

      容澄侧身抬手,道,“请便。”

      少年回头唤道,“小四小五断后,其他人跟我先走。”

      其他人也不过七人,他们一行二十五人余下九人,小四小五应该也回不去了。少年出门前回头道,“在下林北川,多谢公子。”

      容澄眸光一掠,没想到少年是河西的双木林家的人,她望着少年纵身越出的身影,眉峰乍起,若有所思。

      不多时又一人跃了进来,眼中杀气尽现,怒吼道,“逞英雄的只有死路。”

      夏风目光凌然、睥睨来人,右手已多了把青光泠泠的长剑,三尺青锋比一般的剑锋显得厚重,犹如一泓秋水,冷冷白芒照了一片。

      “战星?”来人有些不可置信,“你风行天?四剑客的风行天。”

      夏风的剑已划了出去,他身形极快,欺近来人时剑尖直取对方要害,来人不及惊恐已气绝身亡。涌入的人越来越多,夏风身姿挺拔毫不畏惧,战星光芒大炽剑网织得密不透风。

      黑暗中的容澈目光炯炯,亮如星子,不露半点惊慌。杀戮明明离得很近,可她那波澜不惊的神色,仿佛置身世外并不属于这里。

      狭小幽闭的房里是竟是一场酣战,地板上横尸一片,血渗透了木板汇流成河朝着屋外蜿蜒而去。风的叫嚣被厮杀淹没,外面的人还在持续的朝房间蜂拥,夏风的脑门上蒙了汗,可招式依旧凌厉不减。

      眼见情势危急夏风咬紧牙关,手腕一转注入十成功力,磅礴剑气喷涌而出,如同一道弯月自天外横空劈了下来,尸首又多了十多具,一招刚毕又使一招“秋风扫落叶”,剑气强劲有力直直扫了出去。可终究一人难敌对方源源不断的进攻,他的招式也缓慢了起来。

      “风行天难攻都去抓他后面的公子。”不知是谁在混战了叫了一声,紧跟着数人腾空而起欲越过夏风袭向容澄。

      夏风眸光倏然阴冷,抬剑直取刚才喊话人的面门,剑光还未到这人已轰然倒地咽气身亡。他的喉头被一直羽箭贯穿,留下一枚拇指大小的血窟窿。夏风一瞬退回容澄身边,细辨出风中又有扣弦发失的三次声响,九支箭先后射穿了房里余下杀手的胸口。

      “夏风,保护好公子。”一道温润的声音被夜风吹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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