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青园中葵》天蝎光子

4、没完

　　第二天，老李氏就吩咐李氏和杨氏找了家里存下的腊肉二块和一瓶酒出来，再给了李氏一两三钱银子。三钱银子是拿去给有贵的介绍人的谢礼，剩下的，都是给东家的礼和去县里置办东西的钱。

　　一下子送出去这么多东西，一家大小十分肉疼，特别是送出去了钱和肉啊，家里好久都没油水了。还是那腊肉，一想起这纯天然的猪肉熏烤出的腊肉滋味，葵儿馋得口水都要下来了。家里孙氏闹了一通，却是这个结果，气恼得很，接连借着有荣的身子不好，歇了好多天。

　　这次之所以老两口会这样决定，其实也是仔细考量的。打架那天，李氏正好得了消息，说是县上收学徒的东家放出风声，日子就在这个月末了了，得赶紧定下来了。

　　招学徒，先从伙计做起，每个月还有月钱，月钱先是一百二十文起，做得好了，还可以跟着大师傅学本事。因为这个镇上饭馆东家换了人，不满意先头留下的伙计，所以才放出声来重新找几个小子，过了这个村，以后再招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李氏因为娘家兄弟找的门路，自然不想错过，村里人家不了解情况，她以前经常去各处打听才知道，有贵又一心想去县里，这个机会对靠天吃饭的农家小子来说，确实是个好去处。

　　一年光算月钱，都能进账一两多银子，俗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个有贵的口粮，还省了下来，想想老李氏都觉得心动，加上有贵可怜巴巴的在旁边恳求，老李氏的心自然是有偏向的了。且这份工又是娘家人介绍的，比起老三虚无缥缈的承诺，这些才是老李氏看重的。

　　所以昨天李氏一说起月钱，又说起家里再不定下来，也许就选别家小子了。老李氏当即心就偏了，所以孙氏才着急了，两人掐了起来。

　　家里要紧着这边，不过这个钱都是公中的，出了这一笔，便要再攒好些时候。一家人除了老两口和大房的人，心里都很不是滋味。葵儿也很郁闷，她好像被穿越大神遗忘了一样，混到现在，也没个金手指。要是再长大些就好了，葵儿心里想着。

　　何有贵如愿去了县里做学徒，果真如同之前说好的，每个月有月钱，还能轮休几日。消息传来，老李氏和李氏高兴得合不拢嘴，直呼庆幸。

　　赶在孙氏挑刺儿之前，李氏便轻描淡写地交待了，月钱每个月除去必须用的，有贵都先交给家里公中账上，说好了现在一个月交八十文钱回来，让老李氏心里一阵舒坦，杨氏孙氏见如此，也不好说什么。

　　只是私下里，几房媳妇之间却再不如之前自然，各自心里的小盘算都不少，这镇上是指的大石镇，因之前镇上有块大石头得名，离雨山村还有些距离，若是只用走的，要大半日才能去。

　　有贵的事情算是以大房的胜利先告一段落，但是明眼人都看得到，老三两口子心里还是想谋出路的，只不过不聋不哑不做家翁，维持着表面的平静罢了。

　　家里的地几个人忙了七八天，终于收拾好了，几亩上好的田收拾得尤为仔细，何家原本的地。雨山村背靠山林，难得有好的田地，何家现在一共有二十五亩地，除了好田以外，还有这些年陆陆续续开荒的五亩，一家人兢兢业业的守着产出，养着土地，生活也只不过将就过得下去罢了。

　　因为家里的事情，老李氏特地叫何菊儿两姐妹去挖了正新鲜的荠菜来，加上几个鸡蛋，炒了荠菜炒蛋算是荤菜作为加菜，平日里她可是不舍的自家人吃蛋的。

　　家里高兴的还有有木，有进，有贵去了镇上，之前家里房间紧张，三个男娃住一起，有贵自己却独占了房间的大部分，有木老实，有进我想法，却又人太小。现在只有兄弟两个，还是舒坦许多。

　　有贵去了十天之后，回来了雨山村，搭的是村里的何吉的牛车，一身行头，像模像样地提了好些东西回来，可把老李氏她们高兴坏了。

　　提回来的有看着卖相不怎么好，吃着也不怎么甜的糖，葵儿自己吃了一块不觉得如何，也不想再吃，菊儿和杏儿却抢着吃。最得欢心的就是一匹粗布了。家里好久都没做衣裳了几个女人盯着这块布却不挪开眼睛。

　　“我们虽使了银子，才去酒楼里帮着做事，但是这都是因为去找东家的人太多了，东家想着也算是教门手艺，才说要银子。”有贵不无得意地说道，“东家可真是家大业大的，不仅新盘了这酒楼，还新开了一家布庄。这匹布，就是东家打赏我们的，人人都有，李家表哥也有。”李家表哥，就是李氏的侄儿李栓儿，和有贵一个年纪，也去了酒楼做事。

　　“虽然有些瑕疵，但是也算是好布料了。”
　　有贵很是高兴，连忙给老李氏献宝，“我专门挑选了靛青的，最衬咱们奶了。”众人打开料子一看，确实是，脏污了的是染料没弄好，整匹布都有，有些明显，不过这布是全新的呢，也还是让人高兴的。村里人没有补丁的衣裳就算是体面了，这样大的一匹布，在镇上，可是要上一两百文的，好好规划，也可好生做几套衣裳出来。

　　这边女人看着布，那边有贵给家里男人说着话，“东家平日里都不来店呢，店里有掌柜的，掌柜的能说会算会写，字更是认识许多，瞧着不像是做事人，倒是像外边的读书老爷了呢！东家可信任掌柜的了，咱们都是归他管。掌柜的教了我们认字，我知道咱们酒楼，现在叫做胡记酒楼呢。”

　　读书人，能写会算，这话一说，让家里几个男人也都和有贵一般，生出了一些敬畏之心，村里面，也就村长能识得几个字，在村民眼里，也是地位崇高的，寻常人家哪里有那个条件。

　　葵儿一直在旁边假装吃着东西，闻言眼睛一亮，这个是她听到的最有价值的一个信息了，读书识字，她之前在村门口也看到村长拿回来的告示，大致的字也能认识，只不过却没法放到明面上来，她无法和别人解释，为什么会认识，要是有个途径学习认字就好了。

　　“有贵哥，那你能跟着掌柜的学吗？学认字吗？”她满怀好奇又大声地问道。有贵看着这个五岁大的小妹，脸色有些不自然，“那是在酒楼，小孩子家家的，不懂别问，又不是学堂。”说完又有些不确定地补充道，“白掌柜说了，得空的时候，就教教我们这些小子。”说这话的时候，语气里满满都是希望。

　　葵儿一听也觉得是这样，那些掌柜的怎么能平白无故教这些小子认字呢，心里难免有些失望，而且自己和大哥的关系又平平，就算他学会了，也不可能来教自己，不免有些意兴阑珊的了。

　　何大勇和何大山都是老实性子，听了这话十分高兴，大勇觉得虽然自己只得一个儿子，可儿子却给自己争光了不少，而大山却也是单纯为侄子高兴，都挨着问他镇上的事情。

　　老三何大林却意有所指地说道：“有贵，家里可是为了你这孩子搭进了不少，你可得好好记着。”

　　有贵已经不是小孩子，自然知道前面闹的事情，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什么，乐呵呵地说到：“三叔放心就是了，侄儿记得了。”一张普通的脸上满是诚恳。

　　“有贵现在可大方了，娘，你说是不是？”
　　李氏听了，拉过自己的儿子，给老李氏说道。

　　“谁说不是？”老李氏看着有贵，一张脸笑成了一朵花，“中午咱们吃好的，有贵啊，精神了是精神了不少，就是瘦了点。奶给你补上，之前你最喜欢家里的韭菜炒鸡蛋，现在家里韭菜鲜嫩着呢，都给你吃！”

　　“我也要，我也要！”一听到吃的，小的有荣也连忙跳起来，瞪着抢了他宠爱的人毫不相让。

　　“都是我的乖孙，都有，都有。”老李氏慈爱的看着几个孙子，心里却想着家里男丁少了些，老大和老二看来是不中用了，也只有老三还有可能了。

　　旁的人自然不知道老李氏的想法，大房两个女儿年岁还浅，觉得所有的都是他们哥哥带来的，好不高兴，脸色也带出来了。不过葵儿看着吃得一脸脏乎乎的菊儿两个，丝毫没有受到她们蔑视的眼神影响。

　　看她们还想去围着有贵叽叽喳喳的，老李氏脸一拉，两手做驱赶状，“几个丫头还不去做事，鸡喂了吗？菜去择了吗？地扫了吗？都是些懒货，尽想着吃！”

　　葵儿无所谓地出来了，大房的两姐妹想说什么，却又不敢，也只好慢慢出来了。

　　“就知道叫我们做事！”，菊儿愤愤不平，却也不敢将话说大声了，只和杏儿嘀嘀咕咕。

　　杏儿不说话，只点头，却比菊儿先走出了屋里。

　　中午饭吃过，何家的人大都去休息了，葵儿还在摆弄她的兔子，兔子长大一些，吃得也多，拉得自然也多了，这些收拾的事情，她都尽量自己一个人做。

　　正在收拾的时候，二哥有木却接过她手里的活，“二哥，谢谢二哥。”葵儿甜甜一笑，“二哥，你也想去镇上吗？”有贵哥回来以后，她发现自己二哥好似有些失落。

　　“也不是那样”，有木憨厚地开口，并不因为妹妹年纪小就敷衍她，“我只是想着，镇上的人好似都懂得多些，我也有些羡慕了。”

　　那还是想去的啊，葵儿心里道。“二哥别灰心，等以后咱们挣钱了，也去镇上。”有木性格憨厚，做事一步一脚印，对弟弟妹妹也很是关心爱护，葵儿打从心里喜欢他，不想让他失望。

　　她也不是没旁敲侧击让家里几个哥哥读书的事情，可是她只要一提，她娘就满是看她笑话一般地对待她的问题。而且她也看出来，家里人心不齐，几个哥哥想读书的愿望也没有，多余的闲钱也没有。

　　“葵儿说什么就是了。”有木不忍心打击妹妹，摸摸她的头发说道。

　　赚钱啊，还是要赚钱啊，何葵儿啊，何葵儿啊，什么时候能长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