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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薇奥拉 ...

  •   克莉丝汀
      二月到了,随之而来的还有埃里克日益增长的焦虑。他会在婴儿房里待上数个小时,一遍又一遍地整理,还坚持要无微不至地照料我,尽管我说过我并不需要。他通常会藉由弹钢琴来自我冷静,但这只不过是睡眠的替代罢了,他做着可怕的噩梦,梦到我苍白冰冷,又或是梦到孩子生来畸形。
      我肯定不会因为孩子没有长成埃里克那样就不喜欢他,我对自己承认了这一点,却没有向他承认,他只需知道我会爱这个孩子,无论如何,这是我能确定的。说的好听点,有一个正常的孩子,当然会少些艰辛,会少很多艰辛,不过也就此而已了。
      我给自己做好了双重准备,我知道不管怎样,我都是爱我孩子的。毋庸置疑的是,我会倾向于抚养一个让我们少掉很多负担的孩子,但是和埃里克在一起,我们便可以克服一切。在一年不到的时间里,我们就已经一起经历了那么多波折,我对我们的婚姻充满了信心,我们彼此以必要的方式扶持着对方。
      埃里克每天都会带我和薇奥拉去见劳拉,如此她便可以哺乳,她不到我们家来的理由只有一个,那便是这样一来,我们就不必再扮演主人的角色了,我知道她怕我们这样做,我能看得出来,现行的拜访和哺乳给予了劳拉力量。我也很肯定,她丈夫很快就会决定领/养/孩/子,她有次捎带着提了一提,但是表达得并不明显。对女人来说耻辱的便是,自己生不了孩子,还得去领养。真是一种荒谬的耻辱,但是社会上的许多事情过去是并且将永远是如此荒谬的。我常常会忘记薇奥拉并不是我亲自怀胎生下的,能忘掉这种事也算是奇怪啊……
      有几个夜里,劳拉问我她能否为我们照看薇奥拉,我答应了,但是埃里克反应冷淡,他说劳拉问这种问题还真是不寻常,我就说这能帮她克服悲痛,而且我也很乐于尽我所能地帮她,怪就怪吧。他通常只会点头以示回应。
      薇奥拉说的话更多了——当然还是语意不通——而埃里克开始交谈回去,像是能懂她的意思似的,这样的一幕赏心悦目。偶尔,她说“叭叭”的时候,埃里克会非常激动,然而她最喜欢拿来称呼一切东西的词汇,是“嘛嘛”。要说这有什么不好的话,那就是太吵了点,我此前从没遇见过这么喧闹的小孩,一般的小孩总是睁着一双大眼睛,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你,要么就哭一哭,她自然和那些孩子不同,不过我很喜欢……大多数时候。
      我未出生的孩子成了个拖油瓶,他让我白天基本起不来床,虽然埃里克也有大部分的责任,他照料我,照料得过分悉心了,有时我迫不及待地接受,有时我坚持要自己动手。
      噢,我当时多么希望孩子出生啊,不管有多痛都行。我的后背酸痛,我的脚踝肿胀,虽然埃里克乐意给我按摩,但是他也缓解不了那些疼痛。更糟的是,我的反胃症状又回来了,不仅是对牛奶的讨厌加重了,甚至连味道略微相近的食品都不能吃不能喝。白色的东西会让我感到眩晕。这让埃里克更加焦虑了,因为无论什么时候,牛奶本该是对我身体有好处的。就连他提起这个,我都会跑去找个盆或碗,基本派不上用场,但是每次我都觉得我要吐了。这很痛苦,而痛苦这两个字都表达不出来我那些欲泪的情绪。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是一个简简单单的词都会让我哭上好一阵,表现出一副如此脆弱的模样实在是羞耻,我受不了了。
      “也许预产期比我们想得要早,”一天早晨,我一边坐起来抚摸鼓鼓的肚皮,一边嘟囔,“我没法像这样再过久一点了,我不要,我宁愿痛一痛完事。”
      “你说过,宝宝月底才降生。”
      “我没那么确定,噢,那就是说还有四个礼拜!”
      “我很高兴啊,”他平静地回答,“我不想日子那么快到来,我不想知道我还能不能见到你,又或者孩子是不是-”
      “埃里克-”
      “你为什么一定要生呢?”他的问题突如其来,不带挑衅,“该预防的都预防了!就算你做的万无一失,那是不是意味着我们还会再遭受一次?不管怎么说,我都不是做父亲的料!在那方面我什么都不会,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用之人!”
      他走到窗边去,深深地呼吸新鲜空气,一阵凉风吹进了房内。
      “埃里克,你还没睡过觉呢,”我走到他身边去用手臂抱住了他,腹中的孩子挤在我们之间,“你需要睡觉了,你焦虑的事情太多了-”
      “我不应该……我、我不该,你才是受保护对象,我该帮你才对,不能给你造成更多的压力-”
      “噢,亲爱的,你没有给我造成压力啊,”我柔声细语地说,“一点儿都没有,你是个好丈夫,好父亲。你知道的,至少,你应该知道,你和薇奥拉之间的小对话总能让我笑起来,还有,你每天都会给我按摩肩膀,帮我缓解疼痛……你真的很棒。”
      他哭了,当他累的时候,他经常会像这样爆发一下,然后因为害羞,无法表达,而哭出来。这叫人过意不去,而且我当时没有那么多精力,但是我会哄他到床边,让他冷静下来,恢复成原来的自己:他下楼给我做在床上吃的早饭了,照料我是一种能让他好受一些的办法,于是我默许了。
      听到薇奥拉的哭声后,我把她抱到了我们的房间,一定是我们刚刚把她吵醒了,但是我不会把这事告诉埃里克。
      “我的小姑娘,今天早上怎么样啊?”我让她在床上蹦跳着。
      “啊啊。”她伸手要抓我的纽扣。
      “昨晚和劳拉玩得开心吗?她马上要收养小孩了,就像我们收养你一样。”
      我又扶着她蹦了几下,为了把她的注意力从我那看上去很好吃的纽扣上分散,她咯咯笑着,仍坚持要抓。
      “你的腿越来越有力了呢,等你的小弟弟或小妹妹出生了以后,或许你就会走路了。”
      我让她握住了漆过的拨浪鼓,她摇了一下就厌倦了,开始啃把手,我将她棕色的头发往后捋了捋,现在还只是头顶的一片绒毛。然后我抓过一条毯子盖在脑袋上,她安静了,接着我把毯子扯开,她愉快地倒吸了一口气,这是她最喜欢的游戏。
      我们玩着,直到埃里克送来早餐,还有一碗给她做的豌豆糊,我吃起了自己的早餐,而他把薇奥拉抱到腿上开始喂她。
      “你昨晚弹的是什么曲子?”我问。
      “无题。”他的视线不曾离开盛豌豆的勺子。
      “那是你作的曲吗?”
      “是的。”
      “什么给你的灵感?”
      “我的思想。”
      “当然啦,但是……是什么事呢?”
      他耸了耸肩。
      “埃里克,你是试图不和我谈话吗?”
      “现在我在想心事,所以也许别谈话了吧,”他说,“有些时候我并不想回答问题,当然也不想被它们轰炸。”
      “我只是想通过聊音乐让你好受点,”我冷冷地说,“如果你要这么无礼的话,那我当然就闭嘴了。”
      他仍在给薇奥拉喂豌豆,我吃着自己的早饭,胃没一刻消停过。在我最需要他镇定自若的时候,他为什么非得表现出这副样子?这只会增加他的压力,他应该冷静应该沉着,但是压力太大做不到这一点,他被自己的心态困住了。
      早晨便在糟糕的静默中度过,间或有简单的问题与回应。真是苦恼。只有在午餐时分我们才有了谈话,是关于薇奥拉不久以后该吃的新食物的话题,仅此而已。
      之后我们去了劳拉家里,我们只不过是给她做伴,她丈夫白天外出工作的时候,她便一个人在家。她的亲戚住得很远;她父亲在里昂,母亲在马赛,他们并未离婚,因为都是天主教徒,但显然他们也不处在婚姻状态中。劳拉从来不多说他们,她为那种松散的婚姻而尴尬,而且他们离她很远。她丈夫的家人住得更远,但是他家的女性都有很多孩子,几乎没有喝茶闲聊的时间,所以她基本上靠睡觉度日,又或是迫使自己做家务。有些时候克拉丽斯回来看她,但是不常来,因为她还要养自己和自己的儿子。她的丈夫不怎么在意屋子和饭菜的状态,但是上次我和埃里克见到他的时候,他是有点为此恼火的。在过去的几周,劳拉一直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她身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见到这一点,我如释重负。
      “下午好。”我们抵达时她说道。我惊讶地发现她给我们准备了茶和蛋糕,它们就在铺有糕点垫的餐桌上。
      “噢,劳拉,你不需要做这么多的。”我说。
      “这几个月来我都没有像现在这样高兴过,”她笑着回答,“这是我的荣幸。你们俩怎么样?”
      “不错,你呢?”
      “比昨天好,”接着她像个少女一样笑了起来,“我有个好消息。”
      “什么?”
      “菲利普和我要收养一个小姑娘了。”
      “噢!我真替你们俩开心,还有,现在你好多了,我之前一直很担心你。”
      “是啊,过的是挺艰难……”她神游了一会儿,然后回到话题上来,“但是我们找到了通向平和的路,那个小姑娘一定也会帮到我们,教会也帮了大忙,我希望你们安好之后也能去教堂看看?”
      “当然,薇奥拉还没有受洗,我想我会带她还有宝宝一起去。”
      “我们的牧师很擅长做洗礼仪式,有次都让我哭了。”
      “噢天。”
      “是我们带提奥去的那一天……”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我坐到她身边的沙发上,埃里克进了餐室。
      “我梦见过他,”她告诉我,“就在昨晚。我的牧师告诉我这是幻觉,但是我不相信。不,这是个梦,他在一片薰衣草田的中央,不过不是婴儿的形象,而是个男孩。他看上去和我的哥哥长得很像,但我知道他是提奥。他看上去十分开心,跑啊玩啊,日光特别刺眼……知道他开心就好。”
      “是啊。”
      “茶!”她突然想起来了,“噢,我说太多了-”
      “没关系。”
      我不让她来侍候我们,可她就像埃里克那样,从中能获得愉悦,于是我默许了。我们坐在一起聊天吃茶点,埃里克一直呆在餐室里,这样劳拉就可以一边哺乳一边和我聊天,只是她还要盖上一小块毯子。她很保守,比曾经的我还要保守,我疑心自己哺乳的时候需不需要一块毯子,但也许只是因为我是在家哺乳,只有埃里克和薇奥拉为伴。
      薇奥拉喝完奶后,埃里克出来弹了会儿钢琴,基本是莫扎特,也有一首是他自己的曲子。
      “我好喜欢这一曲,”音乐停下后,劳拉对埃里克说,“是谁写的?”
      “他写的。”
      “天父在上,先生,您怎么就不是位著名的作曲家呢?我都不知道您还自己作曲,此前您就这么有才华了!”
      听到她的赞美,他僵住了:“夫人,我的音乐只献给那些我认识的,我爱的人,而不是给这世界的。”
      “听起来就像是著名作曲家的名言,”她说,“不过你这句话真的是十分崇高呢,我挺感激的……我的提奥也喜欢音乐,每当我唱歌的时候,他的眼睛总是闪闪发亮,我也经常给你们的薇奥拉唱歌,虽然和你的歌声比起来逊色不少,但我还是会唱,就像我给提奥唱歌一样……您介意再演奏一次吗?”
      他同意了。
      我们在那儿待了一个下午,她提出让我们留下吃晚餐,我答应了,埃里克之后却把我拉到一边,对我的决定感到不满。
      “你不想回家吗?”他问,“我们在这儿待太久了-”
      “埃里克,我们不能拒绝这样一个邀约,会很失礼的,事实就是我们没有借口,我已经怀了这么久,她又以为你不会煮饭,这是她的礼貌。”
      “我们离开的话她会很高兴的,她凭什么要给四个人做饭?”
      “因为这样她感觉很好,就像你照顾我时感受到的那样。”
      “我们拒绝的话更好。”
      “她是你的朋友吗?”我双手扶到臀上。
      “不是。”
      “你有我了解她吗?”
      “没有,但是从逻辑上讲-”
      “埃里克,人是不讲逻辑的。是啊,逻辑上讲我们应该拒绝,可你看见了她今天的行为,如果我们留下,对她来说是意义重大的。”
      他举起了双手:“那我想我们就留下吧!我说的话有什么分量呢?”
      “当然有分量,噢,你今天为什么心情这么不好?我现在也过得很艰难,你知道的,你并不是惟一一个担心自己失去心爱之人的人,我最好的朋友痛失爱子,我也因此而时刻惦记着薇奥拉的脆弱,这期间我还怀着一个!我明白你有多不高兴,但是你得明白你不是一个人,不要表现得像是什么都知道一样……我们留下来吃晚饭,是因为劳拉需要我们这样。”
      “她需要我?”
      “埃里克-”
      “我带薇奥拉回家-”
      “她也很喜欢薇奥拉-”
      “薇奥拉可不是她的小孩,对吗?”
      “行,你回家吧,你说的没错,我不希望劳拉两口子因为你的有失得体而落泪!”
      我去往劳拉的身边,胸膛里满是怒火,她在自己的卧室里,我敲门后她开了门。
      “我先生不太舒服,”我告诉她,“他回家了。”
      “噢,抱歉,你需要陪他回去吗?”
      “我留下来,之后他会来接我。”
      “他会带走薇奥拉吗?”她一边问着,一边在松木桌边坐下。
      “不会。”
      “好,不过,无论你们想干什么……”她抬起头来试探性地望着我,“你们俩都没事吧?”
      “总的来看,没事。”
      “我很开心……你喜欢贻贝对吧?我买了些回来当晚餐。”
      “听上去不错,我什么都爱吃-除了,呃,除了现在这个时候,你懂的。”
      “我懂的,提奥总是让我想吃巧克力还有腌的食物,”她做了个鬼脸,“我现在可受不了了,每天都喝热巧,一天喝三杯,我丈夫都要抓狂了……我丈夫……”她的视线凝重了一些,“我、我能向你坦白一些事吗,克莉丝汀?你不会对别人说吧?”
      “当然不会。”
      “你很擅长保守秘密吧?”
      “遗憾的是并没有。不过就算不擅长,谁还会背叛现在的你呢?”
      她虚弱地笑了:“是啊……还有谁呢?但是连你的丈夫也不能告诉,我知道你们俩什么事情都对对方说,但是拜托了,这件事不行。”
      “好,我完全理解。”
      “我觉得我的丈夫可能…”她摆弄着自己的结婚戒指,“呃,他要和我一起承受一切,那也说得通了,但是……我也不再是漂亮的女人了。年轻的时候我是挺美的,但是现在……在生不出孩子以后,不再美了。这也解释得了他常常晚饭过很久才回来,在半夜出门,不是吗?他还是会供养我,他爱我,就在昨天还给我买了那么好看的裙子,不过是昨晚九点才回家,闻起来像是……他、他……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什么都做不了,他会回到我身边的,我很确定,一旦伤痛过后,但是我就不能修补伤痛吗?他真的需要在别处寻找慰藉吗?我给他的还不够吗?”
      我因愤怒而颤抖着,用低低的声音说:“你给他的还不够?他怎么敢离开你,怎么敢!你还怪自己-这不是你的错,你是个善良美丽的女人,劳拉,他这个笨蛋眼里没你,彻头彻尾的笨蛋。我不在乎发生了什么,他必须得在你身边陪你,还有……噢,他回家以后,就会看见一个十分生气的孕妇,手持棍棒的那种!”
      我这么说是为了缓和一下话题的沉重,结果她反而哭了出来。
      “也许是我产生幻觉了,”她抽噎道,“有、有时,晚上,我觉得提奥就在我身边,我、我抱着他,但是在白天他就不见了……也许我产生幻觉了。”
      “也许……他是去喝酒了吗?”
      “我倒觉得他是去妓/院了,”她又哭了,“他身上从没有酒味……”
      “你想我帮你找出真相吗?”我摩挲着她的背安抚她。
      “你、你要怎么做?”
      “我的丈夫精通很多东西,他能很轻易地找出你丈夫去了哪儿,我想他总不至于把脚印都藏起来吧?”
      “克莉丝汀……我宁愿假装不知道,以保证我们的婚姻完好无损。只要不再悲痛了,他就会回来的。他会的。我只是想告诉某人罢了,而不是想做出些什么。还有什么能做的呢?”
      “好吧-”我支吾了,我们还能做什么呢?无事可做。她说的很对,只要没有严重后果,他爱怎样就怎样,要是我们和他对质了,他可能会离开她,或更糟,当着大家的面羞辱她。这就很扭曲了,“好吧,如果你这么想,又满足于此的话,那……那我想船到桥头自然直。但是我不相信他会对你做这种事。”
      她耸耸肩:“男人总是很容易就分心,他需要有事能让他分心,让他忘记……”
      “你有需要的话,告诉我,”我握住她的双手,“但凡有事。”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她避开了我的视线:“我会的……谢谢你……”她的眼睛突然一亮,“事、事实上,你的丈夫既然身体不好的话,为什么不回家陪陪他呢?我可以帮你们照顾薇奥拉,你们可以晚点接她回家,你需要休息。”
      “你也需要。”
      “我休息过多了,反倒想和小姑娘玩会儿,以此来分散心事,否则我会……我会疯的。”
      “好吧,那……谢谢你了,如果有什么我们能做的,可以帮到你的事,我们会……我想你也是在领养的事情妥当了以后,想提前和小女孩相处一下吧。”
      “没错,托你的福……她给我带来了很多欢乐。”
      “我很高兴……是的,我要回家了,我会为你祈祷的。”
      她笑了:“我也是,替你的宝宝。”
      我覆上小腹:“谢谢……下楼来吧,这样我们走的时候可以把薇奥拉交给你,要不然她会不高兴的。”
      她点点头,随我们下楼来了,埃里克和薇奥拉正坐在印花的沙发上,摇着她的拨浪鼓,她轻声哼哼着。
      “我们回家吧,”我告诉他,“劳拉在今晚之前替我们照看薇奥拉。”
      “她能一边照看她一边做晚饭?”他怀疑地问。
      我转向劳拉,她指了下餐室的高脚椅。
      “她可以坐那儿啊,”劳拉笑着说,“我给她做些米饭吃。”
      “那好吧,”我说,“满意了吗,亲爱的?”
      他点了点头,把薇奥拉递给了劳拉,他脸上掠过一道奇怪的神情,接着俯身吻了吻他女儿的前额,如果不是哄薇奥拉的话,他此前从来没这么做过。
      “再见。”他说。
      随后我们离开了,薇奥拉号哭了起来,但是她会安静下来的,一如既往。走进马车后,我便想和埃里克谈谈,但是他还是没有心情,这种有东西横亘于我们两人之间的感觉太恼火了。
      “今晚我们有二人空间,”我希望稍微缓和一下,“可以在炉火前小小地聚个餐,像之前那样?前不久你才买了上好的布里乳酪,还有夏敦埃酒,你觉得呢?”
      “你想过个浪漫的夜晚?”
      我双臂交叉,怒不可遏:“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在……刚刚发生了那样的事以后。”
      我双臂垂下:“噢……呃,是的,我希望我们两个回到原来的样子,不避讳对方,不要急脾气。”
      “我僵住了,”他承认,“我无法思考,像只兔子一样,我说的话都不是我心里所想-”
      “我知道,我知道,是缺乏睡眠了吧,还有因为婴儿而感到焦虑,”我抚上他的后背,然后摩挲了下肩膀,“我们可以一起吃顿又好又浪漫的晚餐,让你放松放松,然后去接薇奥拉,听起来不错吧?这样能帮你忘掉一些事吗?”
      全脸面具背后的双眼柔和了下来:“能……但是由我来准备,你别来,你休息就行。”
      “好的,我再给宝宝织个帽子。”
      他静了一会儿,然后说:“你很擅长做小衣服。”
      “很高兴你这么想啊。”
      “还有袜子,很暖和。”
      “很高兴你喜欢……”
      到家后,我铺好摊子,点起了蜡烛和炉火,直到屋里又暖和又舒适,正如从前那样。回想过去似乎是一件很残忍的事——至多也就拥抱和亲吻,那时我们都迫切地想要更多。过去我多傻啊,我觉得成为母亲让我变现实了不少,以前我总是爱做白日梦,虽然天真但也不乏愉悦,现在我则不想再变回天真了。
      埃里克做了烤鸡肉还有蔬菜,但是在它们上桌前我们就已经开始享用美酒和奶酪了,我们沉默了一会儿,享受着重回亲密的感觉,他做了些试探性的举动,我一一回应以让他确信我很享受。
      我永远也无法忍受冲突。
      吃过饭后,我蜷在他怀里,今天一天没打过盹我累得不行。我们把巧克力当甜点吃,接着埃里克搂紧了我,这样一来我便不可能醒过来了。他抚着我的头发,我的思绪渐渐超脱。
      敲门声毫无预警地传来。
      “你能去开门吗,亲爱的?”我的眼皮往下耷拉。
      他吻了吻我的前额:“也许是劳拉的丈夫把薇奥拉送回来了。”
      “也许,一定得是啊。”
      他又吻了我,又是一下逗得我发笑,然后他才戴上面具去开门,劳拉的丈夫站在门外,戴着帽子和围巾,鞋子在地上蹭着以把雪擦掉,他脸色通红,看上去十分开心。
      “晚上好,先生,”他说,“我来接我妻子回家。”
      “你妻子在家啊。”埃里克语气生硬。
      他脸色一沉,缓缓地说:“不,她……我以为她和你们在一起。”
      我的心一惊,站起身走向门口,埃里克张了张口准备说话,但是我插嘴了。
      “我们把薇奥拉留在她身边了,”我开始惊慌,“她、她还会去哪儿?”
      “薇奥拉!”菲利普惊叫,“你家的小女孩?”
      “是啊,怎、怎么-?”
      “克莉丝汀,不要太激动,”埃里克坚称,“去做下,我来解决-回房去,她一定只是去镇上了-”
      “先生,”菲利普说,“我怕她是逃走了!”
      “为什么?”
      “她近来一直很奇怪,我知道一定是和你们的孩子有关系,我知道的,我怎么知道-?”
      “薇奥拉!”我大叫了出来,惊恐地想到她可能被抛弃在寒冷当中,“埃里克,埃里克你必须得找到她!你必须啊!天父在上!如果劳拉疯了的话,那-!”
      “克莉丝汀,我当然会了!你冷静下来,求你了,你不会要肚子里的孩子-深呼吸,还早,冷静,去坐下-”
      “你必须要带她回家!”
      他抓住了我的肩:“我会的,我保证……”他面向菲利普,双眼像在燃烧一般,“留下来照看我妻子,先生。”
      “但是先生-”
      “照我说的做!”他怒吼,“你没警告我们你妻子病的有多重,那就由我来找出!我的妻子不久就会临产,她需要有人陪,尽管我不太信任你,在你自己妻子需要你的时候,你是有多么地忽视她啊!”
      我的嘴张了张,他当然是知道的。
      “先生,拜托-”
      “克莉丝汀,我会找到她的,”他坚称道,“保持冷静,你知道我会找到的。”
      “我知道,”我回应道,心脏狂跳,“我爱你。”
      他扯下外套冲出门,我的眼眶里涌起泪水,我听见他给榛宝上鞍的声音,榛宝踢起了一层新雪,他们朝劳拉的屋子去了。
      我绷紧了下巴吸气呼气,脚在地上敲着。有那么一段时间我缓缓踱步,我走到壁炉前收拾我们的聚餐,一阵强烈的疼痛窜进我的肚子,我抓紧双手,呻/吟着,泪水灼痛着我的眼睛。
      “夫、夫人?”菲利普抹去了眉间的汗水,问道,“要来了吗?”
      我又哭了起来:“是……是的,找人来,快点!”
      他冲了出去,紧接着将门一摔,外面狂风怒号,雪不停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薇奥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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