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圣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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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莉丝汀
平安夜是我们三人共度的，我知道埃里克想要这样子，劳拉和她丈夫一起回了娘家。远离她的伤痛对我来说也是好事一桩，近来我总是提不起劲，极有可能是我的身孕导致的，但又和之前不同。如今，我早上起不来床，心口的沉闷压垮了我。
我感觉自己几乎是在嫉妒埃里克，他不用知道这些东西。
薇奥拉不明白节日是怎么回事，然而她还是因圣诞装饰以及我和埃里克对彼此的深情而兴奋了起来，埃里克充分利用着槲寄生。薇奥拉是一个爱说敢说的小家伙，她很快就开始用“嘛嘛”来称呼所有东西，因为此举能引来我和埃里克许许多多的“噢噢噢”和“啊啊啊”，而且对我们而言，听见她的尖叫声，然后惊恐地转过头，发现她只不过是对某物表达激动情绪，已经成为了家常便饭。突然之间，她就变成了一个活泼的小孩子。
“我们应该弄只狗来，”那天午后我对埃里克说，“我觉得她会喜欢狗的。”
“就算发生了……那件事？”
“我现在没事了，亲爱的。我只是觉得给她找个玩伴比较好。”
“她太小了，会伤着动物的。”
“不是现在，我是说生下这个孩子以后，又或者在那之前。薇奥拉太需要关注了，我觉得一只小狗能让我们有更多的时间来做自己的事。西班牙猎犬也许可以，它们和小孩处得不错，对吧？”
“我不懂狗，亲爱的。”
“那就交给我吧，”我瞥了眼厨房，“该做晚饭了，要不然就迟了。”
“你确定你能下厨吗？”
“非常确定。不行的话我就休息会儿，我保证，至少还有两个月呢，”我轻轻拍了拍小腹，“你以为女人怀着孕就不做饭不打扫了吗？”
他耸了耸肩：“好吧……但是你状况还是不太好。”
“是不太好……我会努力不去想的。想到劳拉和菲利普过了个愉快的圣诞节，我心情也愉悦了很多。我希望他们真的过得愉快……但愿……”
“他们还能再领养的。”他提道。
我摇摇头：“我说过了。这就相当于有另一个男人要代替我父亲的位置而收养我，是变味了的……我想他们正打算领养，劳拉最近开始保留乳汁了，我估计一旦他们准备好了，就会领养一个婴儿……”
他捧起了我的脸：“今天不要再想他们了。”
我吻了吻他，勉强挤出了笑容：“我尽力。”
他点点头，把薇奥拉放到了一圈护栏里，这是他给薇奥拉做的，让她能在里面玩耍，同时又不至于让我们担心她爬楼或是往嘴里塞东西。为了让她安心呆在里面，我放了些玩具进去，她便心满意足地在里面玩了整整半小时，后来在晚餐准备到一半的时候，哭着要我。
“我来结束剩下的，”埃里克对我说，“你去照顾她。”
“噢，想摆脱我可没那么容易，”我逗他道，“我马上回来。”
我扶腰走向薇奥拉，她高兴地笑着，伸出两只胳膊。她穿着樱桃红的蕾丝边小裙子。我一边叹气，一边抱起了她。
“你要什么呢，亲爱的？”我吻她的脸颊时，她发出了轻声的哼哼，“只要关注吗？我来看看你的尿布，以防万一嘛。我知道你特喜欢换尿布。”
她情绪十分紧张激动，而当有人在她身边时，她就又像个新生儿一样平静，否则她是受不了的。不过至少她现在睡自己的房间了，这是我们能让她长时间独处的唯一方法了。
“你是不是为今天晚上而感到兴奋呀？”我问她，“爸爸给你买了好多好多玩具，如果你把自己的小鞋子挂在壁炉架上的话，今晚圣诞老公公就会在里面放特别的小玩意儿。”
明年会更有意思，她那时就能理解节日的意义了。我不停地和她聊着天，而她高兴坏了，连话都听不进去，换尿布的时候还那么安静来着。她的脸变得红扑扑的，与裙子相映衬，而嘀咕却是半心半意的。
我们下楼时，埃里克已经着手布置餐桌，我把她放到她的椅子上，拿了点土豆喂她吃，保持她的好心情，她努力抓住了勺子的中部，然后立刻扔了出去。
“怎么回事？”埃里克在厨房里叫道。
“只不过是薇奥拉又扔东西了，”我一边回应着，一边试图弯下腰捡勺子，尽管我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对什么东西都感到兴奋……再拿个勺子来可以吗？”
“当然可以。”
不久我们的晚餐就准备好了，薇奥拉在她的椅子里睡着了，我们不敢把她移到更舒适一点的地方去，生怕她醒了。埃里克听着我回忆瑞典的圣诞节，我说自己能和他还有我们的孩子共度节日心里十分开心。
“你觉得劳拉现在在干嘛呢？”我一边问着一边小心翼翼地把薇奥拉抱过来和我们坐一起。
“别担心她了，她没事。”
“但是想想啊，没能和自己孩子一起过圣诞节，为什么上帝连这都不能给他们呢？没道理啊，这……这不对-”
“克莉丝汀，”他苦恼地说，“我不希望你自我沮丧，起码今天不要。不要再说这事了，忘了吧。”
“这两天我都没能忘掉她的失落，不行啊。”
“试试-”
“埃里克，你不懂，你理解不了，你试着想想……想想我们失去薇奥拉。”
“我为什么要想这么恐怖的事？”
“因为这样你才能体会到他们的痛苦-”
“我为什么要体会他们的痛苦？”他十分疑惑地问道，“你就因为这个才这么丧的吗？你弄得像是薇奥拉也像他们家孩子那样死掉了似的，这就是你偶尔躲起来偷偷哭的理由？”
“埃里克，你不懂，”我的眼泪涌了上来，“不懂不是你的错，你不能理解，但是我能。她是我的朋友，所以我爱她，她痛失孩子，而我也像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一样感到空落落的。朋友发生了这样的事，就该是这种反应，哪怕是个正常人也会这样……还是不要去理解了吧，你说的没错，为什么要把他们的痛楚想象成我自己的呢？为什么要在没有受到实际影响的情况下为他们的损失而落泪呢？为何不在节日这天把这些抛到一边去呢？但是我除了懂得爱以外，我还是个女人，也是个母亲，所以我体会到的会更多，在这种事上，女人总是会比男人受到更大的影响。”
“男人必须得是坚定不移的那一方。”
“哈。”我试图抑制住越积越多的泪水，苦涩地说道。
“你说‘哈’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
“是这样吗？”
“我不是针对你就是了。我只是……好吧，针对男人应该坚定不移地支撑家人这一点。事实上，悲剧发生的时候，女人才是应该坚强起来的那一方，母亲则更甚。她们得保证家里不乱套，否则她们的丈夫就会承受更大的压力，而似乎通常情况下，没人在意她们的感受。”
“你在这方面感想挺深的啊。”
“所以能拥有我们这样彼此爱慕，彼此平等的婚姻，我感到十分幸福。我好多朋友都过着和我们不同的婚姻生活，她们有着许许多多待实现的期盼，而她们的丈夫所做的就只是去工作，甚至还出轨！你知不知道玛格丽特的丈夫每晚都不在家，但是没人对此有意见？就是因为他才是挣钱养家的那一方。真是荒唐。”
“听了这番话后，我想你应该是那个‘争取女性投票权’运动的一份子，而不是仅限于慈善会。”
“为什么不能两个都是呢？”
他的脸色一沉：“我开玩笑的-”
“开玩笑？什么意思？”
“不要加入任何激进的运动-”
“为什么？”
“我不希望你因为某些事被关到监狱里去。”
“噢，我倒不会啦。只有没有孩子的女人才敢走到那个地步。除此以外，参加这种运动可能还会让我有被认出来的风险，进而让你暴露了，我永远不会冒这个险的，有小慈善会我就很满足了。或许等孩子成家了，我们有自己的时间了，我就做一些标牌，如此一来我们就可以跑到街上游/行去，怎么样？反正二十年后没人会认出我们的。”
“二十年后，行吧，那时你可以随心所欲地去纠察。但是在那之前，我们要保持安静。我倒是很愿意看你举着大牌子在爱丽舍宫门前游/行，希望我有朝一日能见证这一幕。”
“当然啦……不管政府可能有多么腐败，能在其中有投票权和话语权还是好，你投过票吗？”
“亲爱的克莉丝汀，魅影无票可投。”
我笑了：“说得对，我问了个傻问题……噢现在可以开礼物了，对吧？”我把薇奥拉放在膝上颠着玩，“听起来如何，亲爱的？”
她咯咯笑着，而埃里克则到圣诞树下拿礼物去了，礼物是由樱桃红及绿色的纸包装好的，上面打着色彩明丽的蝴蝶结，刚一放到薇奥拉身边，她就开始抓蝴蝶结，紧紧地攥在拳头里，然后她仰头冲我微笑，嘴里叨叨咕咕。
“好看吧？”
她把嘴凑上去，口水打湿了礼物纸。后来我和埃里克各自拿到了自己的那份，我们之前约定好今晚只开一个，之后再开剩下的。我只来得及给他买两样礼物，还是我两个月前准备的。
“我爱你。”我对他说。
“我也爱你，”他说着，细细看着腿上的小盒子，“薇奥拉第一个拆吧。”
“是啊，这样她就不会再吃盒子了。薇奥拉，亲爱的，和妈妈一起把这个打开。”
“嘛嘛，”她的认认真真地发出每一个音节，“嘛嘛。”
“是的，妈妈要帮你把它打开，抓住这边，然后一拉，你很擅长拆东西嘛，是不是？”
她没弄清状况，于是我帮她打开了包装，里面是一个白色的拨浪鼓，上面画有郁金香。
“抓住它，”我引着她的手放到了柄上，握成一个拳，“然后摇摇。”
她盯了段时间，我摇着她的手臂以发出声音，她先是被迷了一会儿，然后就开始啃手柄。
“轮到你了。”埃里克提醒我。
“噢，你先吧。”
“不要。”
“你从来都是让着我们。”
“我只拆过一次礼物……明天就先拆我的吧。”
“那好吧。”
他送我的是一枚花形的紫水晶胸针，我让他亲手为我别上，以证明我很喜欢，谁叫他总是那么不自信呢。然后他拆开了自己的礼物，里面是一双颜色鲜艳的袜子，我手织的。
“我没有事先预想，所以就自己做了。”
“像是在道歉一样。”
“我是希望给你买点好东西的-”
“这就很好。”
“那，很高兴你喜欢。”
我探身吻他，他也迫切地回应我，他的手伸入我的发间，将我拉得更近以加深这个吻，分开时，我笑了。
“圣诞快乐。”
“圣诞快乐。”
埃里克
我从来都不明白人们为何要在冬季过了一半的时候突然躁起来，在霜雪当中蓦地喜悦了，并满怀希望。雪景自然是美的，但光是严寒，没人会享受，而人们在这种环境下花一周左右的时间拜访家人，搞得像是夏季终了一般。
克莉丝汀对圣诞的记忆如此美好，我希望我能为她创造另一个值得幸福地回想的圣诞节。为了她，我尽力让自己始终保持开心愉快的样子，否则她就又会为朋友的悲剧而掉眼泪。她的心太大了，对她自己没好处，我担心她再也没办法克服这份痛苦，又或是影响到孩子。
这晚是我和她一同度过的最好的夜晚。她早早地让薇奥拉上了床，这样剩下的大部分时间就归我们二人所有。克莉丝汀做了热巧克力，我们一起蜷在沙发上，盖一条毯子，她最喜欢互相依偎了，我的手臂麻掉了，但是我不敢挪动，因为她已然阖眼在我肩头倚靠着。
“你要睡觉了吗？”我轻轻问。
“呣……”
“克莉丝汀？”
“我现在动不了，太舒服了。”
“很晚了。”
她打了个哈欠：“我想也是……”然后她睁开眼，叹了口气，“其实，我现在是要起床了。”
“为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她快步进了浴室。
之后我们一起回到卧室，她对我说她有点累了不想做，于是我们约好早上某时，又或是能从薇奥拉身边消失半小时的情况下再做。
然而，次日清晨就不再像前一晚那样美好了，薇奥拉发了烧，克莉丝汀为此发作了一阵剧烈的情绪波动。我从未见过她这副样子，就连我中枪流血，她都不是这样的。她试过冷静下来，镇定自己，可是现在她处于恐慌之中，都快呼吸不过来了，我只好一直抱着她，直到她平复。
悲恸和怀孕的结合对境况没有丝毫帮助，这让我十分害怕。如果在这样激动的情绪下，孩子早产了怎么办？一想到这里我自己都快发作歇斯底里症了。
不一会儿克莉丝汀就冷静下来了，我告诉她薇奥拉既没有咳嗽也没长疹子，这可能就是一次普通的着凉，就这些。她茫然地点了点头，但是我看得出来她只是装作没事。她就是有这样一个装作安好的坏习惯，而我总是很晚才意识到。
显然，那天早上我们没有做，尽管她很有需求。克莉丝汀哭成了泪人，可我做的一切都帮不上什么忙，我只能为她提供肩膀和手臂来倚靠和依偎，我也试过说点什么，但克莉丝汀对此没什么反应。她想要触碰，这比言语更能抚慰她。
“抱歉我这么糟。”那天下午她如是说。
“不必道歉，”我说，“你现在有权这么做。”
“但这是圣诞节，你本该有个正常的圣诞节-”
“昨晚就很好，我不求更多的了……要不要拆剩下的礼物？让你高兴一些？”
“如果你先拆的话，那就行。”
“那我先拆。”
她送我的是一件黑色丝绸睡衣，在她的坚持下，当下大多数夜里我只穿衬衫式长睡衣，我被她的礼物惊到了。
“你说过你没给我买任何东西啊。”
“我猜我还是稍微预想过了，”她微笑道，“我觉得这能让你睡得更好，应该是合你尺寸的……是不是很软呀？”
“是的……”
“喜欢吗？”
“我每晚都穿。”我探身吻她的前额。
她笑了：“我很高兴。”
她开始拆她的礼物，我送了一顶春季戴的帽子，给她可怜的脚买了一双毛镶边的拖鞋，接着是一些婴儿衣服。她好像样样都满意，并且立马就试穿了拖鞋。
圣诞节后，日子飞逝，好像明天就是新年了。在那之后克莉丝汀情况还不错，我们以香槟和巧克力庆祝一年到头。
“再过两个月就是我们的周年纪念日了，”她愉快地说，“感觉我们结婚的时间比那还要久呢。”
“应该是薇奥拉让你有这种感觉的。”
“是呀……再给我递一块巧克力。”
我往她手里放了块用粉色之字裱花的巧克力，她沉思着吃掉了，并望着窗外的落雪。
“他二月份就来到这个世界了，”她深沉地说着，手抚到小腹上，“我已经厌倦了怀着他但却看不到他人影，我想见他。”
我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幅图景：一个婴儿在毯子里转动着脑袋，露出了畸形的五官。
“我也是，”我撒谎了，“我也是……”
她吻了我一下，我尝到了她嘴唇上的巧克力。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圣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