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已是铃花开》如花菇凉

5、离开5

　　一个月后，心儿的整个气质转变了。那个农村来的傻乐呵的姑娘，剪断了头发，用厚重的刘海盖住自己忍不住会流满眼泪的脸。
　　脸上已经没有太多笑容，眼角慢慢往下弯，很明显的愁容挂在脸上。哪怕在不哭的时候，也是愁容满面，只是心儿自己没察觉罢了。她自己倒是想让自己高兴起来的，但是别人越来越漠视她。
　　许久以前，她见到人都微笑地打招呼；现在她微笑地示好，别人都不屑地扭头装作无视了。“或许城里人不喜欢别人太热情吧！”心儿这么猜想着，于是学会了低头走路。
　　慢慢地，她发现这种低头走路的方式也是很舒服的。因为头发的遮挡，不用尴尬地见到人就需要情不自禁地打招呼，这样可以别人不回应的尴尬。

　　现在宿舍越来越冷清。b和c这俩表姐妹经常晚上去逛街到很晚的。a参加了学生会，她收获好多人的青睐。
　　心儿每天仍旧按部就班地，上课，自习。她不逃课，因为逃课了就更加无聊了。
　　当她决定鼓起勇气去融入这个小集体的时候，她们都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圈子了。当你沉浸在悲伤无法自拔的时候，别人都正用这美好的时光体验世间的美好。
　　她其实也想像a那样有个男朋友。至少不会那么孤独了。

　　一日晚自习之后，心儿照常走在静悄悄的学校花园。在校上晚自习的学生本就很少的。
　　而且，秋天的风又有些瑟瑟作响，更加重了这种凄冷的气氛。
　　走过学校新修的花圃，就到了花园中间的亭子了。很多人下了晚自习之后都来到这里坐一坐，特别是那些恋爱中的男女生，特地避开大道。这种没有老师能看见，没有很多同学关注的地方，是最令人舒适的恋爱圣地了。

　　在花圃的一排灌木后面，有一个石凳子。但是那块儿比较幽暗，很少有人走到那边去的。心儿低着头散步，正在内心里感叹着秋天的萧条，突然听到石凳上传来“欧欧”的呕吐声，心儿皱了下眉头，强忍着不让人看到自己捂着鼻子，让人觉得自己嫌弃人家了。她闻到了难闻的酒精的臭味，猜想这人是喝太多了，所以正准备换条路走。突然她看到了石凳上一个胖胖的身影——隔壁宿舍的胖妹，于是急忙走过去，询问是怎么了。
　　心儿给胖妹拿来了水涑口，又用纸巾给胖妹擦了口角的污渍。胖妹则一边哭，一边呼天抢地地要寻死。
　　心儿想把胖妹扶到座椅上坐下，胖妹坐一会儿就软到地下去了。
　　于是，她只能在胖妹旁边的草地上坐了下来。让胖妹枕到自己的腿上。

　　胖妹爱上了自己的石头师兄，她们从内蒙古一起过来的，高中三年同窗，石头师兄成绩不好，只考到了这所学校，胖妹本来是二本的成绩，为了自己的师兄，义无反顾地也选择了这所学校。
　　今天，她和石头师兄表白，石头师兄说他实在不能接受胖妹的体型，他说他会好好考虑一下，但是这句托词他说得一点都不专业。
　　胖妹虽然胖，但是人还是聪明伶俐的，怎么不能理解这只是师兄的托词呢？
　　于是，今晚的自习，她没有去，喝了四大瓶，吐了一大堆。

　　那夜很晚很晚了，她们二人才回到宿舍。因为宿舍都熄灯好久好久了。

　　第二日，胖妹在洗漱间刷牙时，见到胖妹走来，笑着说了一声“嘿！”这让心儿感到莫名的激动。
　　但是胖妹始终没有和心儿成为知心的伙伴。她和她们宿舍的几个姐妹，总是同进同出，好不幸福。人多的时候，胖妹见到心儿都是装作没看到的。
　　在这个年纪，人们总会抱歉自己的口无遮拦，总是后悔自己选择随意地一腔热血。胖妹是个感性的人，为了她的石头师兄，她可以放弃原本比较好的二本的学校。当酒精上头的时候，她又对心儿和盘托出了所有。要是她的舍友知道了她这些过往，不得笑掉大牙？要是她的舍友知道了她和心儿说过自己的秘密，她舍友不得鄙视她？
　　所以她第二天一大早就后悔了。那时候她还在头晕，胸口还很恶心，但是她依稀记得昨日她跟心儿哭诉她的过往，说得好过瘾！
　　在这个年纪，这样做是多么丢人的事啊！她会变得没有了孤立无助，她的石头哥哥可能会更加离她而去。万一心儿嘴巴大，到处去说……简直想都不敢想了！
　　所以她刚开始密切注视着心儿，但是经过几天的观察，她发现心儿没有朋友，也不会主动找人去诉说和聊天。她坚信这个秘密心儿能保守住了，这才放下心来。

　　这时，她发现她的石头哥哥和心儿一起坐在餐厅吃饭了。
　　胖妹喝醉的第二天傍晚，心儿照样子拿着四个热水壶去打水。打完水，她照例每只手拎着两个暖水壶往宿舍走。
　　忽然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追上她的脚步，一把抢过了她左手里的两个暖水壶。心儿感到手里的重量变轻，反应过来后急忙将手收了回去。并报以礼貌的微笑。她看到的那个男孩子比她至少高了一个头（心儿才一米五）。十分强壮的肌肉，透过衬衣隐约能看见。短平头，少许胡子，黑皮肤，典型的西北汉子。

　　“我就是石头。”他说。
　　心儿十分诧异。
　　“那天晚上你帮我做了我应该做的事情。”他们一边走一边说。
　　“我配不上她（胖妹），她成绩那么优异，如果回去复读，完全可以去到更好的地方。我自问我一无是处，没有任何吸引人的地方，却错误地吸引了她的关注。”
　　“我那天一直跟着她，看到她喝酒，看到她吐，看到你照顾她。我真的很感激你，真的！你能做我不能做的事情。”

　　从这天开始，风中开始飘荡着草原的清香了。
　　他们见面后会问好，会在b食堂相遇。因为他说他一直想有一台好的手机，但是他父母每月给的生活费使得他不得不节约。所以他们是一个世界里的人。所以他们一起去自习，一起去餐厅，一起去花圃的山楂树下坐一坐。尽管那山楂树还是拇指粗的小东西，却如同苍天大树保卫着两个年轻人的孤独。

　　一日，胖妹和闺蜜们从A食堂吃饭回宿舍，经过B食堂。食堂的大落地窗下的第一排，坐着两个她最熟悉的身影。她站在原地不动了。姐妹们走了很远，回头叫她，她没答应，只见到她愣愣地看着B食堂。所以她们也走过来，看看玻璃窗下是什么。自然，她们什么都没看见。

　　石头和他的好朋友大东坐一边，心儿坐对面。这天正好是心儿的生日，尽管石头和大东都不知情，没有准备礼物，但是心儿的心情莫名的好。
　　大东是个东北人，个子高大，胖乎乎的，有两百多斤。一笑起来，脸上的肉都皱起来堆到一起了，十分憨厚。他和石头是舍友，经常同来同往的。
　　这时，大东用他的幽默，讲着强迫症的可笑。说着他受他父母的影响（他父母都是军人），无论多么着急都不能踩花坛，无论多忙碌都不能不叠被子。
　　阳光从大大的落地窗照落下来，让空气都温柔了，大东的笑也温柔了，石头的笑也更是温柔了。
　　心儿抬起脸，激动得有些想哭，但是很开心。

　　“那不是你师妹？”大东突然指着外面的小路，胖妹正站在那里。
　　“你还真是关心她呀！”石头调侃着。
　　有些心虚的心儿连忙尴尬地向胖妹微笑，石头也紧张地站起来，穿过饭堂的大门，走到胖妹的面前，将胖妹从她的姐妹身边，拉倒B食堂的座位上坐下。

　　“给你介绍个朋友。”石头对着胖妹说，“这是我的舍友大东，东北人，部队作风，一直要我介绍你认识。”
　　大东不知为何紧张得哆嗦着，连连点头。“你好！”
　　“你好！”胖妹淡淡地回答。
　　心儿将头深深地埋起，想解释，却只能默默地往肚子里吞。
　　大东变戏法似的拿出一瓶奶，递给胖妹，“听说你喜欢喝酸奶，你尝尝这个味道如何？我想你会喜欢的。”
　　“你瞒着我存了酸奶？”石头尴尬地坏笑着，缓解着尴尬。“真是重色轻友啊！”他用拳头打着大东的胳膊。
　　胖妹淡淡的声音却响起了：“师哥也够重色轻友的啊！有了新的女朋友了，就连师妹都不要了。你们两个倒是很般配，一个粗犷有男人味，一个娇小依人，互补了。”
　　石头和心儿都心儿一紧，想解释，却不知道怎么解释了。
　　大东笑着道：“互补的有互补的好，心儿吃不完的，石头都能解决了。但我认为，要是两个人都一样大的饭量，那岂不是能体会同样多的快乐？就像我一顿要吃八个包子，我希望以后我女朋友能和我一起夸包子好吃，而不是坐在对面等我吃完……”
　　大东认真地表现着，他希望在胖妹面前展示出他的幽默，但是此刻真的一点儿幽默都不见了。
　　更可悲的是，这其他三人脸色一个比一个阴沉。特别是胖妹，眼睛里渐渐有了泪花。她没有想到这两人才这么几天，就已经好得同吃一份食物了。她追求的爱情，原来是她自己拱手让人的。
　　“是呢……”胖妹强忍着欢笑，“我也是这么想的……”
　　大东高兴地站起来，一只脚踏着椅子，问：“那你喜不喜欢吃披萨？我们叫‘打卤馕’。”
　　胖妹应付着点头。
　　“今晚我跟你去必胜客吃一顿打卤馕！放学你等着！”
　　胖妹又应付着说好。
　　“要不我们现在就去，下午就逃课了，如何？”
　　“好！”
　　大东和胖妹就这么出去了。

　　心儿还没有从尴尬中反应过来，大东和胖妹已经消失在餐厅。
　　人生嘈杂的餐厅，在此时却是空荡无声的，有如这空空如也的心。这种尴尬先是让人窒息，而后又让人天旋地转。

　　“大东真是用心，我只说过一次师妹喜欢吃披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