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涌》7円

6、第六章

　　叶溯和莫衣谈得很来，这是他们所没有料到的。叶溯起初将她视作好心的同学，偶尔放学路上碰见便搭话几句，却没曾想两人能聊到走过一站又一站，仍不想上车回家。
　　叶溯自知有些优柔寡断，也因着早早认清自己的性向，总归觉得自己与众人有些格格不入，便有些敏感和自怜。他尚未决定要以何种姿态融入这个集体，莫衣就砰地出现，告诉叶溯她完全能够接受真实的自己。
　　那日莫衣在书店遇见沈貘之后，隔天她就兴致勃勃地把事情给叶溯讲了一遍。叶溯瞧着莫衣情窦初开的模样，说不上嫉妒多一些还是感叹多一些。他最终还是端起哥哥的架子，劝慰着莫衣，顺便也替她展望了一下未来。
　　谁曾想这嘴上说说的未来，偏偏能成真呢。
　　叶溯初见沈貘的时候，觉得这人气质确实是不一般。中学男生多好懂啊，气血方刚的年纪，莽撞但是热情，偏偏沈貘的性子与这背道而驰，冷静过头就有些稀奇了。
　　不过叶溯也不是好事的主儿，莫衣喜欢就随她去，料想来大家都是十几岁的年纪，能出什么问题呢，何况沈貘冷虽冷，脾气倒不差。
　　新学期排座位的时候，一溜人站在走廊里叽叽喳喳按着身高站位子。沈貘站在倒几位的地方，侧着头看着操场，没有和新同学熟络起来的意图。
　　叶溯挤在人群里和几个男生开着玩笑，瞧见沈貘就凑了过去。叶溯比沈貘矮一些，他本想揽过沈貘的肩膀，想了想还是拿手肘不轻不重地撞了沈貘一下。
　　沈貘扭头看了他一眼，满脸疑惑。
　　叶溯笑开，这不是也会做表情的嘛。他道：“沈貘，从你来我就没见你说过一句话。”
　　沈貘笑笑，道：“自我介绍我不是说了么？”
　　原来不是个面冷心冷的人啊。叶溯拿出欣赏同性的目光审视着沈貘。
　　沈貘眉眼不算浓重，在叶溯看来他皮相的优点有二：一是他白却不病态，二就是他右眼的泪痣，恰恰好长在将出未出眼睫落下的阴影之处，动人极了。
　　叶溯想及此，在心里给莫衣道了个不是。他想起一个人，与沈貘的长相背道而驰。
　　那人小麦色皮肤，眉目浓重，笑起来更是眼波流转，顾盼生辉。形容得是酸了些，但当时叶溯喜欢那人喜欢得紧，便什么话都能堂而皇之地赞出口。
　　如今是不可能了。
　　叶溯突然沉默让沈貘有些奇怪，但他与叶溯不熟，也不言语，倒去人群中找莫衣。
　　莫衣低着头不知道在干什么，沈貘看了一会儿就厌了，转而去看叶溯。
　　叶溯还沉浸在往事里，像先前的沈貘一样，直愣愣地看着走廊外边。
　　沈貘突然意识到一种青春的荒芜，那是空旷却又充盈的状态，因其过于饱满而具有寂寥的意味。
　　他最终加入了叶溯，一起沉进这无所事事的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