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Death and the Maide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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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22
这位夫人极为美丽，身姿容貌比起科林斯的王后更加出众。
世间一切的美均是不同的，有的如同初春之时从世界边缘降临的一道曙光;有的彷佛是大笑过境的狂风那样凛冽狂野、不受俗世约束的奔放自由;有的恰似深秋之时悄然穿梭林间的葡萄酒香那般醇香迷醉;有的像是跃入溪间和水珠一同玩耍的月光一样活泼灵动;有的则仿如躲藏于灌木丛之中的娇花，自然可爱。
眼前的年轻女子教人看不出年龄，整个人看来像是夜色一样神秘美丽，彷佛就是晚间的化身。
夜空的美千姿百态，时而以一片从厄瑞玻斯舀取的幽幽漆黑独揽所有的星光和月色，以黑纱覆盖大地;时而又把绚丽夺目的银河铺洒在紫黑天幕，紫水晶的天空逶迤出一道彷佛是甜梦悄然而过的闪耀足印，落下宝石般的光芒;时而又晕染一抹美丽惑人的紫蓝，偶尔又涂抹低调优雅的银灰——夜空把世间一切的色彩之美发挥至淋漓尽致。
但世人往往最记得那一片摄人心魂、神秘原始的漆黑。
克琳娜原本懒洋洋地坐在火炉旁边的宽大椅子上打瞌睡，恍惚之间感到有谁踏入了这一座安静空旷的公共大厅，她抬手揉了揉眼睛，一时有点愣住，目不转睛看着一位和夜色一样风情万种的贵族夫人朝她款步而来。她只觉得来者铁定是一位贵族夫人的了，或者是某个国家的王后、甚至是女王，执掌一方王国。
对方此刻不过身穿一袭黑纱长裙，乌黑顺滑的长发盖了一条像是点缀星光的银灰头纱，奇特的衣料看来彷佛是以夜色编织而成，衣裙翻滚，恰似从深渊披裹云雾而来的夜。她一步一步地接近，本就略为昏暗的大厅又黯淡了几分，身上那浑然天成的贵气、神圣不可侵犯的美丽脸庞、不怒自威的高傲疏离，彻彻底底令小姑娘愣了好一段时间。
陌生的贵夫人居高临下俯视她，开口之际，第一句说话很不友好。
「你就是受死神宠爱的人类女孩?」
她上下打量她一番，冰冷而轻蔑。
「我要你去请求死亡，让他延长我的寿命，事成之后，财富地位，想要甚么我也可以给你。」
这话听起来像是不容拒绝的命令，但克琳娜自幼生活在科林斯的王宫之中，纵然墨洛珀极力保护她也好，她或多或少也和国王、以及四位王子无可避免地有点接触，哪里听不出这是上位者惯性的傲慢——她向来不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倒也不是被来者的气势震慑，反而是一时想不起来这张美得惊人的脸跟谁有三分相似。
「不可能的!」
克琳娜毫不犹豫地拒绝，对方惊讶于她的直接，挑了挑眉。
「为甚么?」
「因为死神大人是死神大人，我是我，那是他的工作，我不可以干涉他的权威的!不行不行!」
可爱的小姑娘摆了摆手，又摇了摇头，突然歪头沉思了一下，然后就赤脚在如同寒冰般的地板灵活地跑了几步，从吊在火炉中的锅子舀了一碗的肉汤，接着又从桌上捧来了一盘的扁面包。她毫不吝啬地倒了一大杯的葡萄酒，抓了张毛毯挂在手臂上，捧住放满食物的托盘就跑回她的身边，笑瞇瞇地奉上手中的所有东西。
「尊贵的夫人，也许先吃点东西吧，虽然我无法帮到你，但你看来是从很遥远的地方来科林斯呢!天气那么寒冷，现在啊，起码这些事情、是我绝对可以为你做到的!」
对方没有回答，并没有伸出她尊贵的手，而是再次一言不发地仔细打量眼前的少女。夫人的表情有几分微妙，火光染红的嘴角微微一抿，不知是发怒抑或是失望，深邃寂寥的眼瞳浮现了难以察觉到的奇怪笑意。此时，离她们最近的火炬骤然熄灭，夫人的脸一下子像是笼罩在夜色之中，神秘莫测。
「……奇怪的女孩，传言果然是真的，死亡之所以爱上你，真的是因为爱神那一枝金箭。」
克琳娜从不曾听说此事，对方话音刚落，只见小姑娘脸上的笑容顿时像是在寒风中冻结起来似的，她本就明亮的大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原本高举的双手也在同一时间僵住。她此刻的表情有点好玩，一脸难以置信，像是看到甚么妖魔鬼怪似的，不知过了多久，回过神来就突然大叫一声。
「……等等!?」
她的表情看来有点绝望，毕竟一般人可能就此怀疑这幸运的恋爱和青睐、不过是神明的一场游戏。
夫人不动声色地想。
「所以死神大人真的是喜欢我!?」
只是人类小姑娘这反应，怎么跟她想象的有点不一样……
演戏了很久的夫人闻言，差点就装不下去。
Part 23
克琳娜今晚有点不对劲。
她在白天离开了王宫、晚上没有回来就算了，竟然还跑去凑热闹，高高兴兴地在一场婚礼中玩乐，乐而忘返，甚至连他亲自前来迎接也不愿跟他回去。他只觉得无奈又莫名，虽则有几分不悦，但又不能真的跟她生气，于是就继续沉默地站在树下盯住她，试图令她觉得没趣了就抛下他自己去玩。
即使他的容貌已经暂时变为低调的黑色，也不代表他愿意让小姑娘拉住他去参加婚宴，毕竟死亡……出现在婚礼只能说是晦气……当然，他本人的婚礼除外。
头戴花环的人类少女一如以往并没有被他的眼神吓倒，又或者是她根本不觉得他可怕，那一刻，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是生气还是开心。死亡之神的威严在她面前全无作用，但另一方面，她却是如此喜欢亲近他的，他越想越觉得别扭，干脆转身就走，不料她突然从后抱住他的腰。
「……克琳娜，别总是那么突然就抱住我，我要走了。」
达拿都斯把她的双手拉下来，转身之际，低头只见小姑娘仰着头，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甜蜜地凝视他。他们如今站在树林的入口，远处婚礼的欢声笑语没有惊扰在黑夜下看似寂静的树林，偶然还有几声咕咕的鸟叫声从他们背后幽暗如深渊的无边黑暗中传出。神明半隐藏在兜帽之中的双眼，清晰地看到她身上依然如同白天鲜活的明亮色彩。
黑暗好像从不曾对她有丝毫影响。
克琳娜穿着由神殿侍女亲手编织缝制的裙子，是他前阵子终于厚着脸皮跑去拜托阿斯卡拉弗斯、由冥界总管准备的众多女性物品之一。黄色长裙刚好及地，以蜂蜜的甜美和赫斯珀剌瑞图萨(Hesperarethusa)[1]的光线编织而成，再以银色的星光在裙摆绣上飞舞的蝴蝶和摇曳的玫瑰，腰间随意系上一根浅黄的绳子，除除垂下，看来更显活泼。
然后死神后知后觉地发现她此刻没有穿鞋子。
「冬天那么冷还不穿鞋子!你忘了自己是脆弱的人类吧!?」
「我想你抱住我走啊……我的死神大人?」
小姑娘突然笑得很灿烂，眨了眨粉色的眼睛，踮起脚尖，抬高了双手，像是讨抱的小孩。达拿都斯不着痕迹皱了皱眉，察觉到她的语气和眼神根本和平日很不一样，不禁开始思索她今天到底在闹甚么，他并没有理会她的请求，只是抬手戳了戳她的额头，然后朝她弯身，以沉默应对。
「亲爱的——死亡?」
她歪了歪头，笑容甜蜜，猝不及防掀起他的兜帽，然后那一双柔软白嫩的双手捧起他的脸颊，飞快地吻了一下他额上的那颗五角星。她亮晶晶的眼眸倒映出一个颇为困惑的神祇，但她看来毫不在意他的无声疑问，反而笑得更加快乐，又轻轻地吻上了他的唇，细细亲吻他的脸颊好几下。
「那么……我最爱的死神大人?」
「克琳娜，你最好老实告诉我，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哎呀死神大人，不是我怎么了!是你!既然你真的是喜欢我，我也喜欢你了!那么我们以后就是正式谈恋爱了，你喜欢甚么可爱的称呼!?」
克琳娜没有那样蠢笨，至少她自觉自己很是聪明伶俐。
今天下午和陌生的美丽夫人分别之后，她独自跑出了王宫，在城中到处乱逛，一路看了很多东西，也破天荒地想了很多事情。
她趴在草丛中，偷偷观察一对跟她差不多年纪的恋人。幽会的少年少女卿卿我我，他们脸上的笑容，不知为何跟死神大人的有点相似，看来那么的愉快，至于接下来的亲密行径，她更加莫名觉得像是自己平日和死神大人的相处。
于是小姑娘认真努力地回忆跟银发青年的一点一滴，回想神明口中的神罚、新娘，还有他接二连三送赠的礼物，随即就忆起夫人临别前的说话:传闻中，爱神的金箭总是悄无声息的，说不定就像是真正的爱，那怕降临已久，也浑然不觉。
她终于恍然大悟，得出了一个结论。
死神大人的爱，也许就像是小孩子的爱，当初说甚么神罚、新娘，不过是不懂得表达而已，才用各种的借口来霸占她吧?
不过她一点也不讨厌死神大人，那么，她即是喜欢他吧!?而且啊，她在婚礼中玩乐那么久，心里可是期待快点入夜，死神大人快点回来她的身边呢!
所以这一定是喜欢的了!
「原来我也喜欢你的，死神大人!原来我很想继续当你的新娘啊!每天都想看到你!」
小姑娘抱住他的腰，笑瞇瞇地讲述她是如何意识到自己也喜欢他。
「……克琳娜。」
死神一开始还嘴角上扬，满心欢喜，暗自高兴金箭带来的狂热喜爱终于得到响应，他低头一边亲她一边听她说话，又低声恐吓她不准再偷看其他男性的身体，不准再看其他人亲密。可是听到后来，当她终于提到陌生美丽的贵夫人，他突然脸色微变，表情有几分古怪，甚至可以说有点紧张。
「你仔细看着我，我的这张脸是不是——跟那位夫人有点像?」
「哎哟!死神大人你认识她的!?这样一说，你们真的有几分相似!所以那一位女神大人，是你的姐妹吗?」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Death and the Maide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