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Death and the Maide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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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9
「……我害了冥界啊，令哈迪斯颜面扫地了。」
春之女神从不曾如此伤心，自从得知自己被西西弗斯欺骗的那一刻开始，她就把自己反锁在房间之中，不愿去想自己不久之后回到冥界的时刻，不愿回忆自己居住在科林斯期间，人类国王是如何以甜言蜜语编造出一个夫妻情深的故事:墨洛珀可能伤心过度没有心思为他妥善安排葬礼，他又如何放心不下妻子云云。
于是她在西西弗斯死前许诺，如果日后有必要，他可以短暂回到大地跟妻子交代后事及道别。
但她真的从不曾发现西西弗斯的真面目。
一年半前，她因为阿多尼斯的事跟哈迪斯闹得不愉快，来到了科林斯居住，死神在之后曾经有数次来访，她却一直以为达拿都斯是工作期间路经此地、顺道打招呼而已;再加上她又从不过问冥界的公务，更加不知人间的纠纷，并不知道西西弗斯的罪行严重，需要死神亲自把他带往冥界受审，就一直以为偶尔来祭祀造访的国王虔敬善良。
她怎么就没发现呢。
直到安琪洛丝跑来大地斥责她坏了大事，她才知悉自己犯下大错。
虽然哈迪斯每一次也依然亲自前来迎接她返回冥界，阿多尼斯的事看来像是告一段落，事实上，只是他们都心照不宣暂时不提而已。他们之间的矛盾本来就仍未彻底解决，这下子，他应该不再需要她这个冥后了吧，现在看来，阿多尼斯也许只是小问题而已，这次事关冥界上下的权威和颜面，她怎么就这样胡涂?
哈迪斯给予她的权力，不是给她这样用的……
「哈迪斯陛下并没有生气，贝瑟芬妮大人，陛下派我来接你回去的。」
「……你是谁?」
房内的贝瑟芬妮怔怔回神，突然才发现房门外的声音有点陌生，感觉并不像是神殿的侍女。
「我是潘多拉，另一个潘多拉。」
杜卡利翁和皮拉的子女之中，其中一个女儿就是以潘多拉命名的。
听说潘多拉还特地把这个和她同名的后裔找出来，成为她的副手。
「冥后陛下，的确是冥王陛下派我前来迎接的，请你跟我回去冥界吧。」
潘多拉耐着性子劝说，缓慢地把说话重复一遍。
这个潘多拉跟诸神创造出来的潘多拉并不一样，身姿容貌已经是跟外祖母最为相似，继承了大概五、六分，只是性子明显跟那一位众神赠礼有点不同，又或者应该说，潘多拉比起先祖幸运多了。她在安逸时期出生和成长，身上不见任何的悲伤和沉重，活着之时更加是曾经有幸和宙斯往来[1]，最后寿终正寝。
对于神明的想法自然没有另一个潘多拉那样的复杂。
潘多拉不知何时离开了。
「……戈莱。」
哈迪斯不知何时出现。
此时此刻，他提早前来迎接。
冥王独自站在门外，湖水绿的眼眸淡然直视眼前绘有春日绿野的木门，回想之前几次的时候，妻子几番犹豫，终究是怯怯的、像是试探警惕的小动物般打开门，然后被他拉入怀中相拥——但现在他的女孩难过地蜷缩在门后，害怕他就此对她生气，也无法鼓起勇气再次面对他，喃喃自语地说着不如去带走西西弗斯解决此事。
哈迪斯叹了一口气。
「没事的，我的戈莱，我就在这里，之前我已经对你说过了，我永远不会生你的气，西西弗斯这种骗子和罪人，不值得弄脏你的手，双子神已经在处理的了。戈莱，我想你了，容许我提前接你回家吗?」
西西弗斯复活一事的确是意料之外，但这将错就错其实也是好事。
毕竟那个人类国王身上还有些可疑——西西弗斯的灵魂并不完整。
或者说，更加像是跟邪物作交换的印记。
……
反正死亡之神已经爱上了居住在科林斯王宫的一个人类少女，日后出入调查也自然不会引起众神和人类的怀疑。
达拿都斯此刻尚未知道自己刚开始的恋情已经在一夜之间全然曝光，他褪下了蒙骗人类的伪装，和兄弟一起隐藏了身影，转身折返前一刻才离开的房间。只有双子神看到的一只半透明蝴蝶正在房中起舞盘旋，那明显是西西弗斯正要返回死去肉身的灵魂，这般快活得意，看来像是迫不及待要回到人世，为自己成功欺骗冥后一事而沾沾自喜。
银发神祇脸色铁青，对于这个从他手中「逃过」两次的灵魂，明显极为不高兴。
只怕没马上令西西弗斯灰飞烟灭而已。
「……冷静，达拿都斯，别忘了陛下交付给你的任务，你也是想知道西西弗斯背后的真正秘密吧，就多忍耐一下吧，不过一个凡人而已，对于我们来说，他又可以活多久呢?况且你也知道，陛下有多么宠爱德墨忒尔的女儿，西西弗斯日后来了冥界，已经注定永远不好受的了。」
睡神的语气依然温柔平静，金色的眼眸淡淡地注视那一只蝴蝶，三言两语成功安抚了兄弟的情绪，抬手制止了死亡意图伸向蝴蝶的手。他们如今的任务只是在西西弗斯复活后警告他一番，提醒人类国王、他的余生将一直活在神明的怒火之下而已，不过就是有点无聊的轻松活。
也许是真的觉得太无聊，又或者是很久没有和兄弟联络感情，修普诺斯突然微笑起来。
「对了，达拿都斯，听说你昨晚在一个人类女孩的房里过夜?今早还跑回神殿搬了一大堆的东西?那应该是礼物吧?」
修普诺斯竟然看到了!?
死神瞬间僵住，面无表情地转头瞪着金发的兄弟。
Part 10
今年好像提早入秋了。
酒窖的葡萄酒已经装满，最佳的航海时节渐渐划上尾声，多雨的季节将要展开，雨水滋润秋冬日渐沉睡的大地，人们把握入秋后的耕种时机，赶紧在严寒来临之前务农，向地下的宙斯、无辜的德墨忒尔祈祷[2]，祈求耕地的丰收。
克琳娜有点不自在地拉扯一下身上的衣裙，感觉仍然有几分别扭。
那个晚上的神罚过去之后，死神大人不知怎么了给她送来一大堆礼物，当中包括看来像是不曾穿过的全新衣服，然后对她表示都送给她了、让她拿去改成新衣。那些衣料一摸就知道是凡人没有机会接触的，她纵然疑惑，也只好听话地接过，而此后的每一个晚上，他也依然跑来执行神罚，又喜欢问她白天干了甚么、衣服改得怎样。
其实她鲜少穿黑色，基本上是不穿的。
一开始死神表示这在西西弗斯的葬礼上可以穿着，不料国王突然复活，神祇却坚称黑裙依然好看，先留着平日穿着也可以，心里的真实想法却藏得很深——曾经覆在他身上的衣服如今紧密地亲吻小姑娘的肌肤，也许是扭曲的占有欲作祟，他只觉得莫名的愉悦兴奋，很是满意她穿着这些衣服到处晃。
看啊，这个人类女孩是属于他的了。
克琳娜自然没有察觉到神祇的真正想法，也不怎样放在心上，白天如常忙于各种事情，权当晚上多了个人而已。
虽然偶尔她也难免觉得奇怪。
这真的是神罚吗?但死神大人说是，那她就听他的好了。
小姑娘坐在医疗厅的其中一个窗台之上，半卷的粉灰色长发以一根银色布带束起来，黑色的长裙除除垂至地板上，她的脚边放着两个半人高的篮子，从一个篮子之中取出草药摘下有用的部分丢入另一个篮子之中，一边工作一边哼歌，看来丝毫没有被死亡之神的事影响，更加不知道王宫上下因为她和死亡往来一事而议论纷纷。
鲁科担任科林斯王宫的首席宫廷医师已经有二十年之久，这些年间，他目睹国王的铁腕统治是如此残酷不仁，曾经贵为女神的王后对于婚姻如此的不快乐，却只能被狡猾的丈夫软禁在王宫之中，直到十四年前，墨洛珀收养了一个孤女，她的生活才逐渐因为养女而快乐起来。
王后以｢少女｣为她命名。
这孩子其实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当年他遗憾地无法救回她难产死去的母亲，好不容易从死亡手中抢回了克琳娜，自然也是对这孩子爱护有加的。那怕王宫之中除了他以及王后在内身边的人之外、也不喜欢这个孩子，他们也是小心地护着她平安长大的。
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克琳娜长成了一个健康美丽、活泼可爱的少女。
只是那一天、应该就是死亡之神重获自由的翌日，小姑娘突然以一种奇怪的走路姿势跑来跟他要药，踉踉跄跄，看来差点要跌倒。她捧住红通通的脸蛋，但那显然不是羞涩，歪着头一如往常甜蜜地对他说，死神大人昨晚来了她的房中。
身为一个医师以及长辈，他当时小心地掀起了她的裙子看了一眼，向来温柔又好脾气的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日后的天立星，从没想到自己对于未来直属上司的第一印象……这般糟糕。
而且这印象还越来越差。
这一天，他还是不放心地多问了一句。
「克琳娜小姐，你确定自己真的没事吗?」
「我很好啊，鲁科!怎么突然这样问了?」
她甜蜜地微笑回答，又是露出那一种连她自己也没有察觉到的快乐笑容，并没有听出鲁科的弦外之音，利落地跳下窗台，抱起篮子就跑到鲁科的面前，真的像是全无烦恼的样子。小姑娘先是好奇地探头看了一眼鲁科桌上的药材，然后习惯性地替他收拾桌子，打扫一番，快活地转了一圈。
「啊!黄昏到了，死神大人说今晚想跟我一起吃晚餐!那么我去厨房拿晚餐了，晚安，鲁科!我明天再来帮你。」
话音刚落，她一如以往地热情吻了一下长辈的脸颊，这也是她自幼的习惯的了，死神却在此时正好从窗户飞进来医疗厅，瞬间瞪着那个人类医师。虽然知道克琳娜只是亲近长辈，但他还是有点生气，那明明应该是专属于他的小姑娘。
鲁科不着痕迹地把克琳娜往背后一拉，挡住了死亡可怕的视线，平静对上神明的眼眸。
鲜少有人类胆敢直视他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Death and the Maide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