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Death and the Maide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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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4
门外的人类少女最终没有成功开门。
西西弗斯很快就发现妻子的计划，随即派人带走了克琳娜，取回了墨洛珀偷来的钥匙，只是小姑娘依然喜欢每天跑来，坐在石牢门外跟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她的话总是很多，吱吱喳喳说不停。一开始他有点受不了，赶她离开，换来她委屈又为难的回答。
「墨洛珀王后怕你会无聊，才叫我来陪你解闷的。」
「为甚么她不自己来?」
「她……她不能来……」
平日伶牙利齿的小姑娘破天荒地支支吾吾的，听起来很是低落，这难言之隐根本一目了然。诸神早就听闻墨洛珀的婚姻毫不幸福快乐，虽则为西西弗斯诞下四个儿子，但她好像越发疏远自己的丈夫，更加被他软禁在王宫之中，而这一次她打算释放死神的举动应该是触怒丈夫的了，也许就此进一步限制了她的自由吧。
于是他不知何时开始习惯了每天风雨不改出现的少女。
彼此从不曾见过对方，但也聊得蛮愉快的。
起码他莫名很期待每天出现在门外的乐子。
一年半后，死神｢重获自由」。
阿瑞斯气势汹汹地撞破石牢的门，正要挥剑劈开他身上的镣铐，然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费吹灰之力地自行松开束缚，后知后觉地惊骇打量这个环境好到不行的牢房，崩溃地嘟嚷着别再趁机继续放假了，尽快回去工作才是，战争没有任何牺牲根本全无乐趣，大地因为死亡的缺席已经一团糟了。
达拿都斯懒得回答，拎住镣铐准备前去带走西西弗斯。
他才踏出了石牢，不经意之间，却看到了阳台上凑热闹的一群人类，他们显然都是被战神惊天动地摧毁石牢的巨响吵醒的，有不少还打着呵欠，衣服穿得随便，头发凌乱，却又不约而同好奇又害怕地看着庭园中尽显神威的两个神祇，然后死神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一个人类少女，瞬间移不开视线，僵在原地。
距离厄俄斯驱车出来的时刻还有一段距离，现在仍然是他的母亲主宰的时刻，也许是因为睡眠的怠工，人类提早苏醒过来的喧闹打破了黑夜的寂寥，惶恐不安地忧虑国家能否安然迎接明天的曙光，有些人已经出于本能的恐惧而跪伏在地，乞讨诸神的宽恕。
一个看来十四、五岁左右的小姑娘却只是安静地趴在阳台的栏杆上，睡眼惺忪地掩住嘴打呵欠，彷佛丝毫不受周遭的紧张气氛所影响。少女的长发在涂成红蓝双色的石栏杆飘摇，自颈部开始打着卷，因为刚起床不久更加显得懒散又凌乱，蓬松又可爱。她的发色并非纯粹的明艳粉色，而是混合了淡淡的灰暗色调，但依然无损她的娇俏。
她懒洋洋地趴了一会儿，动作虽然有些迟缓，但很快就转过头来，然后一双明亮的大眼睛就猝不及防撞入了他的眼中，像是骤然坠落在他心底的星辰，燃起一片燎原大火，直卷而来的火焰猛地焚毁了所有曾经对于爱情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倨傲，他感到自己的胸膛之中变得灼热又滚烫，只想把这一颗心扯出来摒弃这突如其来的疯狂猛烈爱恋。
前所未有的奇妙感觉瞬间淹没了他，狂热的爱火不知从何而来，轰一声地猛烈燃烧，灵魂深处升腾了毫不理智的情感，奔涌至四肢百骸。这种感情就像是凶狠的暴风雨，野蛮又原始，又彷佛是撕破平静温和假象的狂暴海浪，根本全无章法可言，可是这紊乱之中，又夹杂了微妙的甜蜜，彷佛是塞壬之音，危险而令人陶醉向往。
夜神之子握紧手中的剑，指节发白，难以压抑的感情澎湃汹涌，一如他快要失控波动的神力，他合上了眼睛，努力平静下来，但也深知自己已经完了。
一年半前的金箭终究生效。
「达拿都斯?你怎么了，快点带走西西弗斯再跟我去战场吧，还有很多工作等着你。」
战神转过身去，困惑地看着突然停下脚步的死神，对方的脸色阴沉得可怕，死死地盯住阳台的方向，又突然转头瞪了他一眼，那怕是身经百战的宙斯之子也险些被这眼神震慑住了。随即只见达拿都斯一言不发地扳着脸，大步流星地把他抛在身后，隐约可以听到他咬牙切齿的一句。
「还不是你那个好儿子干的好事!?」
阿瑞斯怔怔地看了看死神，又看了看阳台。
阿特拉斯之女袅娜娉婷，人类国家的王后依然不失贵为女神之时的高贵优雅，普勒阿得斯七姐妹的美丽，可是曾经得到过夜神的亲口赞誉，据说当时双子神也是在场的。墨洛珀虽则是昴星团之中最为黯淡，但这身姿容貌绝不比其他姐姐逊色，他自己就曾经和她的一位姐姐斯忒洛珀(Sterope)有过一段情缘。
这样一来，死神看上墨洛珀了也是说得通的。
「……哎，达拿都斯，反正墨洛珀也是寡妇的了，人类哪里可以高攀女神，你就放心去追吧——达拿都斯!等等啊!你怎么又突然走那么快!?」
父子俩也是一模一样的!
死神忿忿地想。
Part 5
克琳娜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她梦见了今天早上的混乱。
天未亮的时候，王后前来唤醒了她，她只好匆匆披上斗篷，连鞋子也来不及穿，急急忙忙就挽住墨洛珀的手臂，摸黑赶到地牢的方向。一路上地动山摇的，她听到四周的人窃窃私语，说着她不是怎样明白的说话:有些说是海皇动怒了，有些说其实是神王降下的惩罚，有些说是触怒了黑夜。
她其实依然有点半梦半醒的，一直强忍睡意努力睁着眼睛，但环境那么昏暗又遥远，根本难以看清楚地牢那边发生甚么事的了。
因此她只是隐约记得死神重获自由，而此事还是侍女后来告诉她的，听说是奥林匹斯的宙斯之子、战神阿瑞斯前来营救，直接拆了那个石牢，才弄出那么大的动静。
真好，死神大人可以回家的了。
小姑娘迷迷糊糊地在床上翻身，但怎样也摸索不到墨洛珀王后今天送她的十四岁生日礼物。那是一张柔软又美丽的宽大银色毛毡，由王后亲手编织的，盖在身上可舒服极了，现在正值采摘葡萄的时节，也是足够保暖又不会过于炎热，等到冬天了再加上前一年新做的羊毛被子，自然就是温暖又幸福。
她整个人面朝下趴在床上，一副要把自己闷死的样子，依然无意识地摸索今日所收到的毛毡，随即好像看到了有一抹银色在眼前一晃而过，少女顿时抬手抓住，然后只听到诡异的奇怪声音。那一刻睡眠的魔力不知为何从她身上退去，她终于睁开眼睛，愣愣地看着站在床尾的陌生青年。
她一直以为宫廷医师鲁科和花匠鲁格尼斯已经是她所见过最好看的男人。
事实却不然。
房内的烛光快要燃烧殆尽，但也足以令她看清这不速之客，她的视线沿着手中的一缕银色长发一点一点地上移，只见眼前的青年大概二十来岁的样子，修长挺拔，看来比起一般人高大。他安静地站在她的床尾，无声、沉默，像是最后一个滑不出声调的音符，戛然而止的未完成歌谣，一如肃然静止的死亡，透现庄严而诡异的美态。
在这一片彷佛是为未能来得及说出口的心声编织而成的静谧之中，他并没有说话，那一双看来既深邃又空灵的矛盾银色眸子静静地凝视她，安静得彷佛可以听见他的银色长发从肩头微微滑落的细微声响、以及晚风温柔吹动他宽大漆黑斗篷时的轻声絮语。他看上去就像是一个乍看来存在感薄弱，事实上无处不在，又备受忽视的真实存在。
这个男人真奇怪，但普通人类的额头可不会有一颗浮现幽紫光芒的黑色五角星。
背后也不会有一双巨大的灰色翅膀的。
她揉了揉眼睛，觉得自己还在做梦。
达拿都斯原本只是打算来看克琳娜一眼而已。他把这疯狂的举动怪罪于爱神的金箭，害他无法专心收割灵魂，害他忍不住跑来再见小姑娘一面，却又久久不舍得离开，冷不防她突然醒来，还抓住了他，害他不得不首次面对面地跟她说话。
「……不认得我的声音吗?今早也才第一次见面。」
「……死神大人?」
小姑娘惊讶又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怔怔地放开了手中的一缕银色长发，突然笑瞇瞇地爬起来，坐在床尾仰头打量神祇的真容。人类女孩小小的蜷缩成一团，那纯真的粉色眼眸之中满是掩饰不住的好奇，特别是停留在他羽翼的时间特别长，当他背上的翅膀骤然消失不见，她果然露出了满满的失落，然后转为盯住他的额头。
克琳娜甜蜜又轻快地微笑。
「你是记起了我的生日，特地送来晚到的祝福吗?」
「……恭喜你离死亡又更加接近了。」
「死神大人!你怎么又这样说话啊!?」
她夸张地叹了一口气，不过这一年半的相处也算是摸清了他的说话口吻，而且也看到他脸上的微笑，很快也不放在心上，对他露出了甜丝丝的微笑，利落地下床跑去给他倒水，搬来了最好的椅子供他坐下，还打算跑去厨房找些好吃的。不料他直接在她的床边坐下，伸手就扣住了她的手腕。
「死神大人?」
可爱的小姑娘眨着眼睛，浑然不知金箭的效力快把他迫疯，她自然不过地低下头来，细细端详这个即使是坐下来也气势不减的神祇，猛地想到甚么似的好奇问道。
「对了对了!那么晚了，死神大人你怎么又跑回来科林斯王宫了?是工作吗?」
银发神祇突然露出好看得要命的微笑，并没有回答，仅是微微偏着头含笑凝望。她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他有可能真的是来要她的命的，笑容一僵，正要开口问他之际，他猝不及防把她拉入怀中，直接吻了下来。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Death and the Maiden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