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仗剑天涯》万里云疏

83、心有魔债

　　“什么意思？”季仲陵莫名地看着表情突然平静下来的顾少卿。

　　“既然要送别，怎么能没有酒，无酒不成欢，搞得期期艾艾那岂不是太无趣了。”

　　季仲陵愣了愣，略微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是我忘记了，我本来……”

　　“忘记？”顾少卿打断他的话头，“如果真的要送别什么人，那个人绝不会忘记带酒，酒就像是他生命中的一部分，忘记什么都不可能忘记它。”

　　“而且……如果他真的不在乎谁，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不在乎的人不远千里的奔波？说起来，他可是个比我冷酷的多而且更难讨好的家伙，不被他放在眼里的人，就像是地上的尘埃，需要的时候才会费点力气，不需要的时候直接就忘在脑后。”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

　　“我看见他了。”顾少卿突然笑了，那笑容如春风如细雨，柔软像是一根漂浮在空气中的羽毛，又像金秋时节的果实一般香醇、甜蜜。很难让人相信他就是那个让江湖人闻风丧胆的顾少卿，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一个人见过他这副模样。

　　“他就像黑夜里的星子，即使我们相隔如此之远的距离，也能清楚地察觉到他的存在。”

　　整座九环山都被寂灭道意笼盖，但顾少卿并不能察觉山里发生的每件事。他全副心神都花费在应劫之上，根本没空关注其他的人和事。

　　可就在刚才，他只是站在悬崖边想看看那一阵雷火的来处，却立刻就发现了行走在问剑峰下的季仲陵。

　　明明他根本不可能用眼睛看到季仲陵的身影，但他依旧感知到了对方存在的气息，并敏锐地捕捉到了季仲陵行走的痕迹。

　　他来了，为了自己而来，顶着寂灭道意的威压。那人……肯定很担心他。怕他行事鲁莽，担忧他是否能踏上那一步。

　　在这个世界上从来没有人为他考虑过这些事，从来没有人为他忧心过安危。不仅是他的生身父母对此毫不在意，就是养育他的师傅，也不过只是想找个根骨不错的孩子传下衣钵。

　　至于那孩子是否能承受几乎没有尽头的高强度训练，他的师傅根本没想过，如果他不幸身亡，再找个就是。

　　只有季仲陵，会为他思虑为他忧心，在这个世界上不是孤独一人的感觉……真的还挺不错的。

　　“你不像他，仔细一看，根本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嘛？”顾少卿笑了笑，不再看向身旁的季仲陵。

　　季仲陵诧异地瞪着他，“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不像谁？”

　　“你……不过是我的心魔投影罢了。”

　　“我什么……心魔？你在开玩笑吗？”季仲陵皱起眉头，面色也有些不好。

　　“一开始我也差点相信你是真的季仲陵。”顾少卿耸了耸肩，“但我很快就察觉到你不是，你没有那种……”他挥舞着手，试图要表达某种东西，可就是一时半会表达不出来。

　　“嗯……”顾少卿犹豫了一会，尝试着说道，“你……你没有光。”

　　“光？你没事吧？这，这都是莫名其妙的话。”

　　“对的。”因为终于想出一个贴切的形容，顾少卿开心地笑了，“你没有光，在我眼里，即使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也能立即发现他的存在，因为……他会发光，无时无刻……不在吸引着我的目光，就像烛火之于飞蛾，再远的距离，再微弱的光线，也绝对不会错过。”

　　“一派胡言！看来你已经陷入了杀心之劫。”

　　“不错。”顾少卿点了点头，“原来季仲陵对我这么重要，我之前都不曾意识到这一点，害怕他不爱我，担心对于他来说，我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存在，要不是刚才我在山崖边见到他的身影，恐怕在你的迷惑下，我现在已经陷入杀心之劫中难以自拔。”

　　“杀心之劫便是心魔之劫，所谓心魔，皆因心上有隙而魔障生，这道缝隙正因为我对他的爱，就像是一道伤痕，划破了完满无缺的壁垒才有了你等的存在，可也正因为这份爱，我才能识破心魔真身，也许我的心口上永远都会有这杨一道伤痕，而这道伤痕也将永远提醒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让我如此眷恋着的人。”

　　面前的“季仲陵”面色僵硬惨白，近乎嘶吼地喊道：“我，我对你根本就没有任何感觉！”

　　顾少卿连理都懒得理会他，心魔无法造成实质攻击，虽然他能蛊惑人心，让人心绪紊乱走火入魔陷入癫狂。但只要被人识破，也就没有任何办法。

　　顾少卿看着面前的“季仲陵”逐渐退化成一道黑色的虚影，那虚影疯狂地嘶吼着什么，但顾少卿什么都没有听见，最后那道虚影也无法维持了，即将溃散。

　　然后，在虚影即将彻底溃散的刹那，那道残影突然爆发出一股力量，刹那间，一片黑雾猛地袭向顾少卿。

　　顾少卿立刻反身闪开，却还是沾染到一片黑雾。他感到一阵剧烈的晃动让他站立不稳，周围的景物突然扭曲，融化成一片黑暗。

　　“你……要杀我……”黑暗中传来一声叹息，是仲陵的声音？不！顾少卿警觉起来，一定是心魔，心魔还没有死心。

　　“少卿……”那声音再次叹息道，这声音饱含了太多感情，似眷恋，似无奈，有深深的不甘，也有……坚定的绝决。

　　顾少卿眨了眨眼睛，他看见了一个人，在无边的黑暗中，站着一个人，明明周遭的一切都陷入了浓的化不开的黑暗里，只有那个人显得那么清晰，他在发光，微弱的，但绝不可能错过的微光。

　　“仲陵……你，你怎么在这里？”顾少卿连忙说道，面前的人身上散发着一种独特的感觉，那是只有季仲陵才能给他的感觉，无论是有人易容还是心魔幻化都无法让他产生这种奇妙的感受，这个人就是季仲陵本人。

　　可他……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顾少卿眯了眯眼睛，这个人身上弥漫着一股浩若烟海的玄妙气息，就仿佛是……抬头仰望无垠星空，既看不到边界，也看不到深度。他……难道已经破镜武圣？

　　可是……这不可能啊，且不说一旦晋升武圣就必须破鲤而出，这是那一位造化之主所规定的，无人能够违逆。更何况他之前在山崖边感受到的季仲陵的气息明明还停留在准武圣的境界，怎么……

　　“无人可阻我成道，即便是你。”黑暗中响起一道冰冷的声音。

　　顾少卿蓦地回头，白皙的手握着雪亮的长剑，黑色的衣袂翻飞，垂落的长发下露出一双……没有感情的双眼。

　　“这……这是我？”多年来少有心绪波动的顾少卿也忍不住惊得后退一步，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怎么还有一个“我”？

　　面前这个黑色长袍的顾少卿，跟之前杀身之劫的青年顾少卿不同，这一位并不像虚影。看他一身修为，应是早已位列武圣，一身浓烈的寂灭道意凝聚成了实质，似一道道黑雾缠绕在他的身上，行走过处，连空间也出现了微妙的龟裂、坍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