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仗剑天涯》万里云疏

74、旧事（三）

　　涛涛碧水连天岸，三里红云一叶帆，落星湖百里湖面时有渔家女儿轻歌而过。见湖畔有一位长衫青年正在垂钓游鱼，那青年模样好似画卷中的仙人，丰采高雅，神明爽俊。

　　有大胆的姑娘摇橹上前，欲引男子与之对歌，然而这好看的男人竟似那木石泥雕，丝毫不解风情，只是垂着双眸，仿若睡着一般，没有半点反应。姑娘们相视一眼，嘻嘻哈哈地摆舟离去，只留下一道道涟漪消失在水中。

　　清风拂过男子脸颊，他细密的睫毛在微风中颤动，仔细一看，这男人竟然真的睡着了，坐着也能酣睡，还真是稀奇。

　　突然，浮在水中的鱼标动了动，男人恍恍惚惚地眯了眯眼睛，像是睡醒了，又像是还在梦中，他伸出手，迷迷糊糊地摸到了鱼竿，动作停了停，像是在感受鱼竿的颤动，片刻之后轻轻一挑。

　　“好一尾肥鱼。”男子身后突然有人出声赞道。

　　男子睁开惺忪的睡眼，看了看鱼钩上的肥鱼，“此鱼适宜片而不切，过油浇汁，方能鲜味不失。”

　　“可少卿垂钓半日，怎生就只钓起这一尾游鱼？”男子走上前，将鱼取下放入鱼篓中，并没有着急走，撩起衣衫下摆坐到顾少卿身边，与其同领江风徐徐，嗅隔岸花香。“也不见那湖上的妙龄女子送你半篓鲜虾，莫非是又睡着了？”

　　顾少卿轻笑，“风和日暖，惹人好睡，何况那些爱找麻烦的最近也不常来，我是有些疏懒了，你这地方实在是水自悠悠山自闲，所谓世外桃园，使人怡然忘忧。”他又笑看了一眼男人放在身边的提篮，提篮里放着一些蔬菜瓜果。“仲陵兄倒是好收获，不知又得了哪位山中佳人的倾慕？”

　　“啊，此事却是个奇事。”季仲陵抚掌而笑，“今日一早，我上山采荠，见一仙子飘然而来，仙子谓我风流多情，便送我这一篮春日时令瓜果，欲与我同归茅庐。”

　　“哦？”顾少卿一脸稀奇，“那仙子现在何处？怎不见她与你同行？”

　　“仙子厚爱，本来在下盛情难却，便受了瓜果，又邀着仙子同归，不想瓜果中不知何时混入一条金额长虫，我恐惊着仙子，便将其一剑两断，谁料仙子竟怒了，欲与我拼命，我错手将她斩杀，埋在了南山山坳，忙活这大半天，连荠菜也未曾得空去采，好在有仙子这一篮子瓜果可食，不至你我肚饿。”

　　顾少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怪不得你一身泥土，不过湘州擅驭蛇虫的蛊娘送得东西你也敢收，倒是心宽的很。”

　　“这话可不能这么说，我后来想了想，这美娘为何不远千里来我落星湖，多半并非因我而来，当是听闻尊驾暂居落星湖，故此特来向我探听一二，美娘之盛情原是为君，如今伊人已逝，这篮瓜果总不能白白落在野地，任风吹雨打，当由在下送来，告与君知。”

　　顾少卿故作长叹，“鄙人孑然一身，自己尚且衣食无着，岂能让佳人随我颠沛流离，无法，只得辜负伊人芳心。”

　　说着他长剑陡然暴起，用地划过地上石面，爆出点点火星，火星飞溅，落在篮子上，一篮子鲜美瓜果瞬息间便被火球包围。

　　没想那瓜果竟然在火中动了，一个个裂开，露出许多半个手掌大的毒虫，那毒虫在火中拼命挣扎，却只挣扎了几个瞬息，便僵硬不动，化为焦炭。

　　待火焰熄灭，季仲陵用树枝拨了拨灰烬，“是才我见这些瓜果浑圆鲜美，谁知竟徒有其表，只是那虫子个头不小，到底是怎么钻入瓜果中却不见半个虫蛀的痕迹？”

　　顾少卿突然又提起了鱼竿，鱼线尾端不知何时又缀上了一尾肥鱼。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伸腰肢。“这便是蛊娘之能，有什么好稀奇。”

　　季仲陵叹道，“在下速来孤陋寡闻，若非今次与君相伴半月，又何曾能见识这许多天下奇事。”

　　“今日没有蔬菜，只能烧两根青葱做一碗鱼汤了。”顾少卿收了钓竿，提起鱼篓。“家中没有多少存粮了，我听闻蛊娘喜爱银饰，你既杀她，可得了什么能换些米粮的收获？”

　　“今日她特地做乡野村妇的打扮，我只搜到一块银佩，捏成碎银换了些米，若非如此，过了今日你我可真要无米能炊了。”

　　“那倒还好，鲜米与鱼相熬煮，也是难得的美味。”两人说着话，一路相携回屋，谁想到草庐里竟有外人等在院中。

　　“两位这才回来，鄙人都等候多时了。”

　　季仲陵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我方才回屋可没见你在，不过来了片刻就成了多时，可见认识你这样的人要不得，嘴里就没有一句老实话。”

　　锦衣男子只是笑，“那我就说一句老实话，宸州太白楼酿造的绿沫开窖在即，你要错过这一窖，可就要再等二十年。”

　　“绿沫开窖了？我竟忘了此事。”季仲陵大惊，也顾不上肚中空无一物，忙对顾少卿道，“绿沫开窖乃天下大事，此时若错过，我也不知还有没有二十年能等得。”

　　顾少卿看了一眼季仲陵身后的锦袍男子，慵懒地笑了笑，“传说酿造绿沫之法，乃是得自九天神人，许多高门豪族不惜千金，只为购得一觞，既是这样的大事，那仲陵兄可要早早出发，莫要错过这难得的盛事。”

　　季仲陵从怀中拿出一个锦袋递给顾少卿，“这里还剩下些碎银可换些蔬果，这几日就只好劳烦少卿守着我这小小陋室。”

　　“说什么话。”顾少卿笑道，“本是我叨扰，你快去吧，莫要让人久等。”

　　季仲陵心系绿沫，也无心多说，辞别顾少卿便与锦衣男子纵马而去，顾少卿袖着手倚在门栏上，望着二人离开的身影，微微一笑。直到两人身影消失在山道上，方才回到屋中，取刀剖鱼刮鳞，改花刀，过油酥炸，又将另一尾鱼切片取骨，用鱼骨及葱姜熬汤，再下入白米熬粥，待粥熟烂，用几许细盐与芝麻油调味，再放入鱼片，一锅鱼粥做得香味四溢，引人垂涎。

　　他在这落星湖畔修养的时日，厨艺倒是涨了许多，这里恬静悠闲的气氛实在是令人疏懒，让人忘记江湖的仇怨，甚至时光的变迁。顾少卿都有些分不清自己只是在这小小草庐中呆了不足半月，还是几乎在这里……活了一辈子。

　　他看了看窗外，云卷云舒，山静鸟幽，倒是个适合杀人的好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