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仗剑天涯》万里云疏

3、相逢已是陌路客

　　无名初遇易千城的时候，在江湖上也是名号颇为响亮的一流高手。但那时的易千城，早已是人称剑圣的天下第一剑客。

　　自从认识了这个人，无名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做天资卓然。不服气也好，嫉妒也好，在对方展现的天赋和实力面前，都显得惨白无力。

　　好在人无完人，易千城早年毁于一场大火的容貌给了无名些许安慰。

　　倒不是他幸灾乐祸，只不过……如果上苍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集于一人之身，那就实在是令人恼恨了。

　　其实他也有想过，如果易千城没有被那场大火毁去容貌，现在会是个什么样子。

　　他见过易家的老仆，老人在那场大火里失去了一双眼睛，但他很肯定地跟无名说过，他家小主人自小就长得非常好看。

　　就是这句话引起了无名的好奇，易千城长得好看？能有多好看？俊朗还是清秀？怎么都想象不出来。

　　无名直视着眼前的少年，心里的酸水冒得没了边。想来是那老人家没读过什么书，词汇比较贫乏，眼前的人何止是好看啊……明明能靠脸倾国倾城，却偏偏要靠剑……

　　怎么可能有人能被上天眷顾到这种地步！无名觉得沮丧极了，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唉……不想了，无名暗自叹了一口气，天底下就是有那么一种人，生来就是为了打击别人。

　　不过这小子怎么会跑到新邕来？这个时候的易千城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出现在新邕啊……

　　易家是北固的商号巨头，一般只跟京城的大堂号有来往，他们家的生意很多，主要是北货，也有玉器，但新邕岫玉的品质，通常不是易家这种大商贾瞧得上眼的。

　　易千城不远万里眼巴巴跑到这么个小地方来干嘛？难道想要拓展南方的生意？

　　就算是这样，易家也没有什么理由让一个小公子独自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易家的当家现在应该还没有出事，哪里轮得到一个十二岁的总角童子出来说话。

　　无名皱了皱眉头，易家……如今名满天下的易家，再过两年就会遭遇一次大难，从此家破人亡。而这一切正是从易家的现任当家，易千城的父亲突然亡故开始的。

　　易千城曾经跟他提过，说是他父亲在一次外出途中遇到强盗不幸身故，之后易家大宅莫名起火，易千城的母亲和妹妹也葬身火海。

　　这一连串的事情发生的很突然，有太多的巧合。巧合这种事情不是不存在，但太多的巧合往往就意味着就不是巧合，何况易家发生的每一件事，由始至终都透着一股子说不出古怪，实在是让人疑窦丛生。

　　可惜易千城追查了很多年都没有查出什么，这并不意味着事情就真的这么巧，反而表明涉足其中的势力非同小可，连一位小宗师都奈何不得。

　　他和易千城之间……无名撇了撇嘴，虽然亦敌亦友多年，总得来说还是友谊多过敌意。如今他重生一次，又怎能任由对方再遭此难？

　　无名抬起眼帘偷偷瞅了瞅易千城，这样好看的一张脸，就这么就毁了也实在可惜的很。

　　正想着，姿容华美的少年突然停下脚步，侧过身来，正好和无名的目光对上。

　　无名骤然间觉得像是被什么猛兽盯上了一样，浑身的毛发都要立起来了！他僵硬地转过身，不住地碎碎念叨：“他不认识我，他不认识我，我还没欠他钱，我还没欠他钱！”

　　这个时候一个小女孩细弱的哭泣声引起了无名的注意，原来是某个有钱的公子为了讨身边歌姬的欢心，从花楼上丢了一把铜钱出来，引得许多乞丐争抢。

　　也不知是哪家不经心的父母，只顾着逛摊子，把三岁的女儿丢在了一边。

　　小丫头一不小心便被争抢铜钱的乞丐挤出了人群，惊惶之下只能无助地啼哭。没想到她父母还没被哭声唤来，却引来了几只饥肠辘辘的流浪狗。

　　小姑娘害怕地不断后退，周围的人们都被花楼的动静吸引，没有人发现小女孩的困境。

　　饥肠辘辘的大狗，虎视眈眈地盯着无助的小女孩，张开了腥臭的大嘴，露出了黄褐色的獠牙。

　　说时迟那时快，无名一把抓起身旁的“石头”，蓦地向那条扑向女孩的大狗掷去。

　　无名并未使出全力，只是想阻止那些流浪狗伤害小女孩。说到底对于这些畜生而言，面前是一个女孩还是一只兔子，都不过是填饱肚子的猎物而已，并无任何善恶可言。

　　无名一石头打退其中一条野狗，又踢开另外几条。看着那些野狗哀嚎着逃走，无名转身抱起女孩安抚。心里头觉得自己重生一次，真是慈悲多了。

　　小姑娘的父母终于发现女孩不在身边，无名打走流浪狗的事情也引起了周围的注意。年轻的夫妇千恩万谢，无名只是耸了耸肩，摊开手掌，“十个铜板不二价。”

　　无名抛了抛手里的十七个铜子，十五个铜板可以在客栈住一晚上的通铺，比睡马圈或者柴房强多了。

　　剩下两个铜板明早还够喝一碗粥吃两个大白馒头，不错不错，这绝对是一个好的开始，明天再多搬些货，刨去用度估计还能剩下几个钱来。

　　无名乐呵呵地哼着不着调的小曲，正准备前往客栈休息。却不想还没走出去两步，就被人从身后轻轻拍了拍，一只白皙的手掌搭在了无名的肩膀上。

　　无名全身都僵了，只觉得战栗感从那只手掌下刷刷地蔓延到了整个身体，全身的寒毛瞬间倒立起来。

　　他战战兢兢地转过身，眼前这张漂亮到让人惊惧的脸，不是易千城还能是谁！

　　什么情况？无名满心悲苦，哆哆嗦嗦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这，这位小公子，你找小子有什么事？”

　　看着突然出现在他身后的易千城，无名几乎要抓狂了，这人想干嘛？他这辈子明明还没有机会得罪这位祖宗啊！

　　易千城扬了扬眉毛，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笑得无名全身上下冷汗直冒。“你就这么走了？欠了我的……不想还了？”

　　无名只觉得脑子里嗡嗡直响，有一些巨大的声音在他的脑壳里用力地敲打他的脑仁。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重合在了一起，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所有的画面都绞成了一团乱麻。

　　有一种苍凉或者说是酸痛的感觉在无名的心里流淌，“你，你说什么？”他拼尽全力却只能说出这样一句话，然后就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年轻到面目全非的旧日友人。

　　易千城放开了还搭在无名肩头上的手，笑得异常的和睦可亲，抬起手腕指了指无名的身后。

　　无名顺着他的指引看去，只见不远的角落里有一块三色岫玉原石，或者说是某种玉石的残渣。那似乎正是他随手抓过来，砸开那条流浪狗的“石头”。

　　“虽然是为了救人，可你也收了人家的报酬，如今你打坏了我的东西，总是要赔偿的吧。”

　　易千城依旧笑意盈盈，虽然这人弄坏了他的东西，但他从来不是那种坐地起价的人，人家欠他一文也就只需还他一文，不会多要，也不会少收。

　　“这玉石我买成二十两银子，虽然是捡了漏，但我也不跟你多加价，买成多少你就赔我多少吧。”

　　看着面前摊开的白皙手掌，无名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跑光了。他以为，他本来以为……可他还能以为什么呢？他又凭什么去以为那些事？

　　凭什么？凭什么！无名觉得头很重，蓦然间昏昏沉沉的，他努力抬起眼睛，视线却变得一片漆黑，咚的一声，他重重地砸在了地上。

　　“咦？这么就吓昏了？”易千城踢了踢昏倒在地的无名，片刻后收敛了笑容，低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少爷。”

　　身旁的老仆刘伯不忍地看着昏倒的无名，这少年如此瘦弱，看他一身破旧的穿着，必定生活艰难。

　　他也是穷苦人家出身，自然知道二十两银子对于一户穷苦人家意味着什么，就算一家子不吃不喝，一年也未必省得下十两。

　　他心里头很是同情无名，少爷向来恤老怜贫，今儿个这是怎么了？竟然为了二十两银子，就为难这样一个颇有义气的少年。

　　“少爷，他也是为了救那个小姑娘，这岫玉虽然质地还可以，但毕竟是岫玉，又是新邕这种小地方产的岫玉，价格方面不会有太大的增长，数量也多，再挑一挑，一定还有更好的原石。”

　　易千城笑着点了点头，“玉石的事情不着急，我也只是瞧着那块原石的颜色比较讨巧而已，至于这个人嘛……”

　　易千城微微顿了顿，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见他这人十分有趣，不过是逗逗他而已，谁想他竟然这样胆小，居然被吓晕了。”

　　“这些穷人家的孩子，哪里见过二十两银子，多久能吃一顿饱饭都不知道，也是可怜见的。”

　　刘伯心慈，听到自家少爷只是开玩笑，也就放下心来。他就说自家少爷一向心善，怎么会刻意为难一个穷苦人。

　　“是啊，真的好可怜……这都饿得没了形了，我看他这么晚还一个人在街上，恐怕是无家可归，刘伯，不如把他带上吧，我正好差个小厮。”

　　“诶？可这孩子没根没底的。”

　　刘伯虽然可怜无名，但要说起给少爷找小厮，那可大意不得。少爷这样的人家，贴身服侍的仆人一般都要家世清白，还得了解他的品行为人才好。

　　“我看他挺不错，如此急公好义，肯定不是恶人，刘伯你也说他可怜，但光可怜他有什么用？给他几个钱吗？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让他跟在您老手底下做事，也好学些本事。”

　　刘伯想了想，觉得自家少爷说得很对，却没想易府家大业大，哪里不缺个做工的伙计，为什么非要收在身边当小厮？

　　但刘伯一向忠厚老实，没有想那么多，依言将无名背起来，带回了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