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仗剑天涯》万里云疏

29、深宫掌局人

　　陈国四季如春的深宫里，有一座雄踞于西北方的精美宫苑。玲珑翘曲、飞檐斗拱，无一不展现着盛世的雍容和华贵，而它的主人正是这个王朝最有权势的女人——当朝太后秦淑贞。

　　凛冽的北风，在这时至浓冬却依旧维持着苍翠的宫殿里似乎也失去了力气，变得温柔起来，仅仅能带起几片不甘跌落枝头的枯叶。风过无痕，叶落无声，整座宫殿安静的仿佛能听到绣花针落地的声响。

　　陈国人都知道当朝太后潜心礼佛，喜欢安静。但这样的静谧，对于一位太后的寝宫来说，未免也太冷清了。总觉得整座宫殿都空荡荡的，仿佛没有人一样，行走其间，让人忍不住心头发憷。

　　突然，庭院的某个角落似有破空之声传来。宫门前值守的太监无意识地看了一眼，却只见清风拂过，吹起几片寥落的枯叶。

　　“刚才似乎有一道人影闪过……难道我在做梦？”小太监疑惑地自言自语，还以为不小心打起瞌睡做了个古怪的梦。

　　然而，片刻以后，宁安宫的深处，重重纱帘之后响起了一个男人的声音。

　　“禀太后，昨晚肃王夜探太师府，想必是察觉了什么，近来有消息说他和王家的二小姐走得很近，恐怕已经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端坐在浮云瑞兽塌上的女人，面孔隐藏在垂帘的阴影里看不清模样，她平静无波的面容就像这寂静的宫殿一样，似乎都陷入了某种永恒之中，仿佛山崩于眼前也不会有任何动容。

　　听完男人带来的消息，秦太后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肃王的事情你不必在意，就算他知道了实情又能如何，在这件事上由不得他愿意或者不愿意，不过……你还是跟王家说一声，让王振曲看好他的女儿，伊雪是个不错的好苗子，未及桃李就能一窥半步小宗师的境界，也算是十分罕见了，过不了多久宗门便会派人来挑选弟子，如无意外，她必能入选，何必为了一个注定没有前途的男人，白白浪费自己的天资。”

　　男人连忙称是，能得到宗门的青睐对于现在的王家而言比什么都重要。男人心里忍不住叹了口气，为了保住武林世家这个虚名，王二小姐的少女情怀终究只能付诸流水了。

　　秦太后看着座下的男子，表情冷淡地微微蹙了蹙眉头，“你真的听清楚了？”

　　男子不明白秦太后的意思，有些茫然地点了点头，“小子自然听清楚了。”

　　“哼！”秦太后不满地拍了一下扶手，“怕是只听在了耳朵里，却没听进心里。”

　　男子一惊，他不明白秦太后为何会生气，但他了解这位太后的秉性，忙道“弟子知错，请师尊责罚。”

　　帘中的女人沉默了片刻，方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原本波澜不惊的面容泛起了一丝愁绪。“文渊，你是我所有的弟子中天资最好，心性最佳，最为刻苦，也最有前途的一个，何必为了一个废人，空耗青春。”

　　沈文渊怔住了，立刻就明白了秦太后的意思，“我……弟子……”

　　“萧穆云自断前程，从今往后再难寸进，你守着他又能有什么用？他连宗师的境界都无法突破，百年之后不过是一捧烟尘，你守得了他一时难道还能守他一世？待他鹤发鸡皮，蓬头历齿，你还能继续恋慕于他吗？我时常与你说，俗世的爱恋不过是镜中观花，水中捞月，徒劳而已，为什么你就是不能明悟！”

　　“师尊，弟子并非贪慕一时的皮囊，我对三皇子……”沈文渊沉默了，他想到了很多年前那个酷暑蝉鸣的午后，被同伴欺负只能躲在院子角落里哭泣的自己，和那个温柔安慰他的小小孩童。那孩子并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一遍又一遍轻轻地抚摸他的头发。

　　那些吉光片羽的记忆是那么的温暖，以至于过了这么就都难以忘怀。他记得所有的时光痕迹，记得他们的欢笑，也记得他们悲伤，更记得那一天，他们躺在起伏的草甸上，望着浮云翩跹，约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直到永远……

　　“师尊，为何要是穆云！他的资质比我更好，也更聪颖，本来可以走得更远，为何一定要是他！”那一年，他第一次看到了那个总是温柔强大的男人惨白虚弱的面孔，不可置信的颤抖和那么仇恨的眼神，这一切都如同一把利刃深深地刺进了他的心里。

　　他曾发誓要永远守护这个男人，相携终老，不离不弃，谁料到……到最后他却成了伤害这个男人的凶手之一。

　　秦太后看着激动的沈文渊，并没有太多情绪起伏，“文渊，我早就说过，大势之下，所有的人都必须服从他们既定的命运，我是如此，你是如此，萧穆云更是如此，从他诞生之初就注定要成为这个王朝的影子，这就是他的宿命，是必须的牺牲，如果他有非凡的才智，也许可以同这样的命运争一争，可惜……他偏偏自掘坟墓，到如今谁也帮不了他。”

　　秦太后的话让沈文渊惊得瞪大了眼睛，“师尊，纵然三皇子提前服用了乾元血融丸，但他毕竟还是一位小宗师，或许对宗门……”

　　“小宗师有何用？”秦太后冷冷地看着面色惨白的沈文渊，“别说什么小宗师了，哪怕是宗师，先天，在海那边也算不得什么，给他乾元血融丸是为了助他突破宗师境，毕竟，陈国一定要有一位宗师坐镇，论天资、论才智，他都是上上之选。”

　　“当年宗门与御宗皇帝立下血契，门里为萧家培养宗师，镇守陈国，助它强盛，哪怕出现断代，宗门也会指派一位宗师境的女弟子下嫁萧家，并为萧家培养新的宗师继任者，正是在这样的前提下，陈国皇室才答应举全国之力供奉宗门，这是他萧家的祖训，萧穆云既然是萧家的儿孙，便应该履行他的责任和义务，哪一任萧家的太师不是这样来的？”

　　“陈国之所以能有今天的繁盛，正是得益于这个契约，他既受祖上荫庇，便不该心生逆反，还做下此等损人不利己的蠢事，就算我看在母子一场想要放他一马，但他打乱了宗门的安排，还浪费了一颗宝贵的乾元血融丸，你以为宗门能饶过他？”

　　“三皇子只是不甘心，他明明可以走得更远，远在先天之上啊！”沈文渊凄惶地跪倒在地上，如果早知会是这样的结果，他就是拼了命也会阻止穆云服用乾元血融丸！他本以为师尊会看在他们母子的血缘情分上放过穆云，谁料到……不行！，他绝不能再让人伤害穆云了！

　　“文渊，别做傻事。”秦太后看着沈文渊变幻不定的脸色，又怎么会不知道塌下这个她最看好的徒儿心里在想什么。

　　别看这孩子平时最听她的话，一旦遇上萧穆云就会乱了心神。但这孩子是她能否重归宗门的最大赌注，绝不能被其他的事情影响，唯今之计，只有先行安抚住他，等到他成就了小宗师随宗门的人离开这片大陆，再处理萧穆云也不迟。

　　“罢了，虽然事已至此再难挽回，但为师在门里还有个要好的师姐添为刑堂执事，向她说说情，或许能留下穆云一命。”

　　“真的！”听到事情还有转机，沈文渊立刻抬起头，原本的灰败的脸色也闪出了几分神采。

　　秦太后皱了一下眉头，“你在质疑为师所言？”

　　沈文渊惶恐地低下头，“弟子不敢！弟子……”

　　“平素为师教你成大事者喜怒不形于色，看看你成了什么样子！为了个萧穆云大悲大喜，如此心性如何能武道有成！”

　　“弟子知错。”沈文渊此时也明白秦太后是真心不满了，也不敢再提萧穆云的事。穆云是否还有一线生机如今全看秦太后的意思，他又怎敢再惹怒师尊。

　　“你好自为知。”秦太后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接着说道：“昨晚夜探太师府的似乎不只肃王，你可查清楚那人底细？”

　　沈文渊重新整理好心绪，想了想昨晚遇到的黑衣蒙面人，那人轻身的功夫十分高明，虽未与他过招，但他既然能伤到穆云，想来至少也是半步小宗师的境界。

　　“昨晚弟子追着肃王离开，回来时见三皇子正与一个蒙面黑衣人过招，三皇子药力反噬气息不稳，那蒙面人伤了三皇子后便借机脱身，我本想追上去，但因为担心三皇子的伤势，又见那人的提纵之术十分了得，就算弟子追过去也未必追得上，就先行为三皇子疗伤，后来也派人追踪过那人的踪迹，不过对方行事十分老道，并没有留下什么有用的线索。”

　　“你是怎么办事的！这么重要的事情不先查清楚，反而丢下合该办的事情跑去关心萧穆云的伤势！他不过是一点皮肉伤，用得着如此着急？”秦太后声音一冷，她为了能够重回宗门想尽办法，生怕出现一点差池，没想到门里就要派人过来的当下，偏偏有人开始打探陈国的事情。

　　宗门虽然已经立足海外之地，但修真门派从未放弃打压武道一路，有消息说可能已经有几个修真者的宗门在这片大陆布下了暗子。

　　何况武道那几家也并非齐心，谁都想要探一探对方的根底。宗门在陈国布局多年都未被发现，绝对不能在她手上被人探得了消息，否则她此生都再难回返。

　　“弟子开始怀疑他是肃王的手下，但三皇子却说那人自称仇琂的朋友。”

　　“哼！好一个信口雌黄的无耻小贼，肃王若有这样的手下，又何必亲自走一趟太师府？也不知是哪一家派出的探子，让你手下鹰、蝶、虎三部全数出动，务必在宗门的人达到之前，把这个探子给我揪出来！”

　　“弟子昨晚已经安排好了。”

　　秦太后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这就对了，倒还算亡羊补牢，去吧，别再让我失望。”

　　沈文渊赶忙退下，宁安宫又恢复了恢复了无声的静谧。熏风徐徐，不知撩起纱帘几重，“黄莺儿啊黄莺儿，却是该放你出去的时候了。”一个声音似自言自语，又像是对着无人的虚空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