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仗剑天涯》万里云疏

23、妖剑荧惑

　　易千城收回剑势，沉吟了片刻，他感觉自己距离半步小宗师仅仅只有一纸之隔……却不知为何，始终无法捅破这层窗户纸。

　　倒不是说这就一定是坏事，重生以后，他对于自身，对于所修炼的剑法，都有了不同于过去的认知。

　　虽然他的武道境界还远没有恢复到往昔的水准，但他对于剑术本身的理解，早已超越了重生前的巅峰。

　　所谓福兮祸兮，也许正是因为他对于剑术的领悟更加深刻，才得以察觉出许多过去的不足。

　　他深知不能再以重生前的方式来提升自己的境界，为此他不得不放下过去积累的一些东西，重新摸索未来的道路。

　　在已经建好的高台上修筑广厦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推到高台重新打造根基必定难上加难，这就导致他在武道境界的提升上反而放缓了脚步。

　　这种放缓对于一个武者来说其实是好事，再天才的武者都无法让自己的修行一直都维持在一往无前的状态，对一个武者而言，到了一定的程度，就更需要时间来思考和反省。这虽然会拖慢他的精进速度，却会让他的境界更牢固。可惜……他并不肯定自己还有那么多的时间。

　　在他的头顶上始终悬着一把利剑，看似已经被化解的易家灾厄真的不会再度发生了吗？行走在那条没有尽头的复仇之路上……他真的能保护非要牵扯进去的无名吗？太弱小了，他还是太弱小了！

　　易千城看着手中的剑，静静地坐在椅子上，一遍又一遍地思考诛仙剑的招式。他是那么的专注，以至于忘记了时间，忘记了周围的一切，甚至忘记了他是谁，忘记了此刻身在何处。他的整个身心都沉浸于剑招之中，眼中只剩下长剑挥动的影子。

　　突然，识海中有一道电光闪过，仿佛有轰鸣的雷声在易千城的耳边炸裂，使他从这种物我两忘的境界中惊醒，难得一见的喜色染上唇角。“原来是这样！”

　　他曾以为诛仙剑法的最高境界最多只能达到先天，然而两世的修炼终于让他发现了这诛仙剑法为何越练越感觉桎梏。原来他手中的诛仙剑谱并不完整，这是一本也许可以达到武尊甚至武道成圣的不世剑法。

　　正因为他对于剑术的理解已经超越了这本残卷能够达到的最高境界，所以才能察觉到自己的剑法止步不前的原因。

　　这是一件喜事，说明他的剑术认知已经超越了先天境界，此后突破半步小宗师，甚至直接成就小宗师境界都不过是探囊取物。

　　然而另一方面……却又意味着他的剑法再也无法精进，除非他能获得诛仙剑谱剩下的部分。可天地如此广阔，寻觅一部剑谱无异于海底捞针……

　　易千城抬起头，看着窗外明月，“总会有办法的。”无名若是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这么说吧，他总是相信自己一定能够找解决之道。

　　很难说清他们究竟是因为信任才把心交付给对方，还是因为交付了真心才会如此信赖彼此。易千城微微一笑，“总会有办法的。”

　　“什么总会有办法？”房门应声而开，无名推门而入。易千城刚要说起他的发现，却看见无名一身狼狈，“怎么回事？”他皱着眉头迎上前，拉着无名一番查看，倒也没见到什么严重的伤口。

　　“你这是到哪儿蹭了这一身泥？”

　　无名推开易千城，“先让我喝口水。”说着他走到桌前就着茶壶饮了一口，“今儿个晚上可让我撞了一回鬼。”

　　“鬼？”以前易千城是不信鬼魅之说的，但是这方世界既然真的有飞天遁地的修士，说不定也确实有鬼魅精怪存在。

　　“你看吧。”无名不理易千城的胡思乱想，直接把手里拿着的一卷黑布丢在桌子上。“我还以为自己捡了个漏，嘿。”他苦笑了一下，“我就不该相信自个能有这么好的运气，还以为抢了人家的稀世珍宝，哪想到却把自己折了进去。”

　　易千城走到桌边，小心地掀开黑布，只见黑布包裹的不过是一柄断刃的残剑。“一把残剑？”这残剑的剑柄、剑把并不是如今常见的式样，有些奇特。剑身阴刻的花纹里填充着暗红的染料，这染料十分特别，在灯光下似乎有些晶莹剔透。

　　“这哪是什么剑啊，这特么的分明是个怪物！”无名恨声骂了一句，今晚他可是被这把破剑折腾惨了。

　　“我跟你讲，这东西里头有鬼，也不晓得是从哪个不干净的地方刨出来的，我还为它花费了十五两银子，简直亏大发了！”

　　易千城当然知道无名并不是危言耸听的人，但这把残剑除了看起来有些奇特意外，哪一点跟鬼魅有关？他伸出手，打算把残剑拿起来仔细端详。

　　“别碰！这剑真的有鬼！”无名连忙阻止，他又打不过易千城，要是易千城也被这个怪物控制，他可就倒了血霉。

　　“怎么？”易千城不解地看着阻拦他的无名。

　　无名赶紧把他在黑市遇到左明峰，又抢了这把剑的事一五一十地跟易千城说了。“这还不算完呢。”无名又说道，“真正的倒霉事还在后头。”

　　“当时我出了鬼市，本想寻个地方先检查一下这把剑，那会我还是有点怀疑之前是不是错觉，一把剑，哪里就能控制一个人？我也确实听说过有一些兵器，因为杀伐太重，血气过甚，可能引人神智混乱，我还想着是不是遇到了这些传说中的凶剑。”

　　无名恨声啐了一口。“我怎么就那么多事呢？直接找个臭水沟丢了不就完了。”无名想起当时的情景还有些后怕，他还从来没有体会过这种身体完全不受控制，思维却非常清晰的感觉。“真的要说得话，简直就像是被鬼附身了。”

　　当时他正举着剑，借着不知何时从乌云中钻出来的月光，仔细辨认剑身上暗红的阴刻。忽然有一阵冰冷的风拂过他的颈项，至少他是这么感觉的。突然，他的手就失去了知觉。

　　不，也不能说是失去知觉，虽然你的手还在那里，你也能感觉到，但是你就是不能够控制它。更可怕的是不仅仅是手，到了最后除了脑子还是他自己的，整个身体都变得不受控制。

　　“它操纵着我试图回到鬼市，虽然它并没有告诉我它想干什么，我估摸着应该是想去杀左家的人，我也不知道它为什么那么执着地要杀掉左家的人，但我能感觉到它的杀意。”

　　“后来呢？”

　　“当时我完全没办法，只能拼命催动斗转星移诀，但一周天的千鲸之力已经无法撼动它。”

　　无名惊讶的发现之前还有些用处的千鲸之力，现在完全不能动摇这把剑，但他已经别无它法，只能疯狂地催动法诀。

　　“我从来没有那么快速地催动过斗转星移诀。”原本催动斗转星移诀的时候，总有一股温暖的力量在他的经脉中游荡，所过之处，损伤的地方都无药自愈。

　　但这一次，因为过快地催动斗转星移诀，原本温顺的能量变得像火一样炙热，疯狂地在经脉里横冲直闯。

　　那力量几乎撕裂了他所有的筋脉，剧烈的疼痛终于帮他夺回了一部分身体的控制权。为了能够重新控制身体，无名强忍剧痛，将斗转星移诀强行运转十五周天，十五周天一个轮回。他倒在地上，身体因为经脉尽数断裂，痛得抽搐不已。

　　“什么！”易千城大惊，立刻抓住无名脉门。手指感受到的脉搏强劲、有力，生机旺盛，并没有经任何受损甚至断裂的迹象。

　　“你别慌嘛，先听我说完。”无名安抚地拍了拍易千城的手。

　　“我本来也以为经脉已经全部断裂，可仅仅数息之间，原本狂暴的力量重新变得温暖柔和，它治愈了我所有的经脉，就像它们从没有断裂过，实际上还变得更加的强韧、通达，气机畅顺无阻，连境界的瓶颈都开始有所松动。”

　　“这样的事在江湖中闻所未闻。”易千城看着桌上的残剑，“怎么可能存在能够控制人身体的剑，更别说断裂的经脉竟然能在几息之间重获新生。”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我还经历了死后重生，再怪的事情也不稀奇。”无名倒是不觉得难以相信，他和易千城的重生本身就很难解释。

　　“闹过这么一出，谁都以为倒霉事总算该完了吧？”无名啐了一口，“谁想到这事还没完没了了，筋脉恢复以后，我自然想尽快丢掉这把怪剑，但它不肯让我丢掉它，不管我把它丢在哪里，最后都会不自觉地重新捡回来，我猜……这剑恐怕真的有什么冤鬼缠在上面。”

　　“冤鬼？”易千城不太相信，他仔细地打量着桌上的断剑，“咦？这把剑的样子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重生前？也许你在南冥老头那里见到过，这把剑当时是落到了南冥老头的手里，也不知道南冥老头有没有被鬼缠过，唉……早知是怎么个东西，我还去抢个什么劲，就让它去烦南冥老头就好了嘛。”

　　“对了。”易千城终于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这把剑，“我确实是在南明尊那里见到了这把剑，他还告诉过我这把剑的来历。”

　　“哦？南冥老头竟然知道它的来历？”

　　“嗯……”易千城努力想了想，“这把剑陈列在他的剑室里，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防护，不像你说得那么古怪，但它的由来倒确实有些离奇。”

　　“呵，南冥老头还真是‘见多识广’，他跟你说了什么？又是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江湖野史？”

　　易千城没有理会无名的调侃，侧着头继续说道，“南明尊曾言这把剑来历非凡，是谁打造的已不可考，但传说中它是一把妖剑，从它诞生开始就十分不寻常，据说它原本是荧惑守心发生的时候自天外飞来的一块星陨铁，所以才被命名为荧惑。”

　　“荧惑本身就主灾，还是由荧惑守心这种天地异象发生时从天外飞来的陨铁打造的，够邪门，妖剑……对对对！就是妖剑！恐怕这把剑已经成了精怪，所以才能控制人的身体！”

　　易千城摇了摇头，“不是这样的，至少南冥尊告诉我的传说里，说它是妖剑跟它的由来并没有关系，而是因为成为它主人的剑客大都会变得嗜血好杀，最后发疯而亡。”

　　“可南冥老头并没有发疯，”

　　“他说荧惑认主，只有被它承认的人才会成为它的主人，而持有它的人却并不一定能够得到它的认可。”

　　“哈，那成为它主人的家伙可够倒霉的。”

　　易千城眨了眨眼睛，有点无奈的看着无名。无名也眨了眨眼睛，半响深吸了一口气，颤巍巍地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我？”

　　“这就能解释它为什么非要去杀左家的人，想来那左家人里有人对你动了杀心，荧惑护主，但凡对它的主人产生杀心的人，它都会追杀到天涯海角，不死不休。”

　　无名一口气梗在脖子里，这辈子他是来洗心革面的，怎么能跟这样的凶物绑在一起？老天爷是不是在玩他呀！

　　“好在它已经残缺不全，多半也没有那么危险，你不用它，它也不能把你怎么样。”易千城只能这么安慰他，他也不知道无名究竟是气运齐天还是霉运连连，这么怪的东西都给他遇上了。

　　“你是不知道。”无名摇了摇头，“这玩意哪怕只剩一半，也是凶性难服，而且威力非凡，它所形成的剑芒，甚至足以威胁一位大宗师。”

　　“哦？竟然这么厉害?”

　　无名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为什么我遇上的东西总是这种看起来挺好，用起来就各种后遗症的坑货，要不然倒是件好东西，手握此剑，想要越境挑战大宗师也不是不可能。”

　　“世间万物都讲究平衡，物过则伤，这些身外之物越是强悍带来的麻烦就越是糟糕，终究还是自身的实力更加重要。”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无名翻了个白眼，一脑袋闷在易千城的肩膀上。“你小子要突破半步小宗师了吧？”

　　“差不多。”

　　无名龇了龇牙，“人跟人的差距怎么……”

　　“你要是肯一心一意，也不会比我差。”

　　无名嗤笑了一声，“竟说些废话，我跟你能一样？赶紧脱衣服睡觉。”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