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鬼》一弦之音

3、同桌

　　“轰”一声响，火焰沿着漏下的油窜到油箱，引爆了里面剩下的大半箱汽油。火光冲天而起，迅速肆虐着席卷整部货车。

　　“搞什么……吵死了还让不让人睡觉啊……”

　　有人低声咒骂，翻个身扯过被子盖住头继续大睡。没过几分钟，一声更大的爆炸声惊醒了刚刚再次睡着的人，他猛地坐起。

　　“靠……”那人望向窗户，“不会真出事了吧……”

　　一把掀开被子，跑向窗户。拉开窗帘向外一看，入目的便是纷乱的雪白世界中，一抹刺目的鲜红。

　　不远处的街面，一个人倒在地上，旁边一个少女跪着伏在他的身上。由于距离有点远，看不清少女的样貌。唯一让人心里涌上淡淡悲凉的，是冷冽的风中少女坚定的，被世界遗弃般的孤独背影。

　　街道旁的护栏被撞开一个大口子，如浪般卷起的火焰翻腾，伴随着“哔哔啵啵”的燃烧声，照亮了周围的阴影。橙红的光映在地上的血里，妖娆如同燃烧火焰的血色玫瑰。

　　洛樱枢不知道那天是怎么到医院的。她只知道那天她在雪里等的快要绝望的时候，有人拉起她，然后洛雪音被抬起。她看着洛雪音，起身踉跄地跟上。旁边似乎有人在问她什么，可她什么都没有听到，她什么也不想理。

　　一旁被居民打电话叫来的民警见状，叹息地摇头。拍拍正在努力试图询问情况的同事，有些无奈地说道：“小陈啊，算了吧。人家小姑娘遇到了这种事，没崩溃已经算好的了，你再这么追着问人问题，问出来了也肯定漏洞百出。还是缓一缓再说吧。”那个被称为小陈的民警闻言也放弃了追问，颓气地站在一边。

　　看着行远的救护车，民警再次长叹了口气。

　　寂静的走廊里，刺鼻的碘酒气味在空气中弥漫。洛樱枢坐在手术室外的蓝色排椅上，脸埋在双手里。透过指缝，可以看到她两眼发直地盯着地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术室外绿色的灯悄然熄灭。似有所觉般，洛樱枢闭了闭眼，放下手却没有抬头。她没有去问手术的结果如何，她怕听到那些医生一脸惋惜地说出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话。她甚至都没有勇气去看医生的脸。

　　压抑的响声中，手术室的门被推开。年轻的医师一眼就看到了那个低着头坐在蓝色排椅上的女孩，于是抬脚向她走去。

　　嗒、嗒、嗒、嗒，七步半，沉稳的脚步声在面前停下。洛樱枢仰起脸，空洞的眼神进入医师的视线，医生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而想到了什么，医生露出安慰的神情，“小姑娘，里面是你的弟弟吧。不用担心，他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

　　说这句话的时候，医生的眼里闪过惊异的光，他想起那个男孩被送进医院时的情景。耳鼻已经出血，加上当时身上出血的量以及衣服、皮肤的剐蹭程度来看，他们本不抱有多大救活他的希望。但尽管肋骨断了三根，右手臂粉碎性骨折，全身多处软组织挫伤甚至脾脏破裂，心电监护仪上的波形却始终没有中断过。很难想象这个男孩在用多大的毅力在支撑。而更让医生们震惊的是，男孩抢救过来后，在其后的几个周里他的伤势在以惊人的速度愈合。仅仅一个多月后，洛雪音就出院回家养伤了。

　　在洛雪音住院期间，那天的民警又来找了洛樱枢两次，得到的信息却非常少。但至少有一点可以确定，货车撞向洛雪音时完全没有要刹车的意图，这一点可以从洛樱枢的叙述和从车祸现场的地面上没有刹车痕迹看出来。

　　难道是仇杀？于是民警查出了货车司机的家底，却发现和洛家没有任何交集。“其他情况呢？买|凶|杀|人？酒驾？吸du？疲劳驾驶？”洛樱枢看着民警的眼睛，“不管到底为什么，我要知道结果。”

　　盯着自己的幽黑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民警顿了顿，说道：“买|凶|杀|人这一情况我们还在查，但其他可能，等尸体检测报告出来后我们再通知你。”

　　几天后，报告结果出来了。但奇怪的是，从尸体情况来看，尽管已经被烧的焦黑，尸体本身却没有任何挣扎的迹象。这说明货车司机在车起火时已经死了。当然，不排除货车坠入河道时司机因撞击而死，但基于车祸时种种反常的情况，他们还是进行了更深入的解剖。

　　“心肌……梗死？”和洛雪音并肩走在林荫道上，洛樱枢脑海里回想着当初民警告诉她的尸检报告。虽然得知了货车失控的原因，后续的赔偿也已办好，但心中徘徊不去的异样感让她把这件事放在了心里。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姐？”一边洛雪音的声音唤回了她的神智。

　　“嗯？”

　　“我已经好了，不用担心。”扬起一个安抚的微笑，洛雪音道，“你要相信你弟弟的体质啊。”

　　说到体质，确实，他们姐弟俩从小身体就非常好，几乎从未感冒发烧过。

　　“毕竟是那么严重的伤害，小心些总没错。如果有什么不舒服雪音可一定不要硬撑啊。”

　　“放心吧姐，如果有什么不舒服我一定会说的。”

　　……
　　……

　　进入新学期后的日子堪称平淡。对于高中部的各种社团，洛雪音都没有参加。虽然安静的性格让他没有跟班上的其他男生打得火热，但总有几个不在意他的少语，比如他现在的同桌。

　　杨晨很高兴能和洛雪音坐在一起，虽然洛雪音性格好像有点冷淡，不过他很喜欢待在洛雪音身边的感觉，莫名舒服安心，好像心都平静了下来。而且冷淡又怎么样，多和他说说话，插科打诨一番，发现他其实很好相处。除了话有点少以外，他其实很认真的在听人讲话，是个很好的倾听者。

　　“雪音!”杨晨兴致冲冲地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木盒，“这是我爸店里新进的，怎么样是不是特别好看。”

　　杨晨的爸爸是做古玩生意的，他家开了个古玩店，每次有什么新鲜的东西杨晨都会拿给洛雪音看。

　　“这个盒子好像打不开，我爸试了好几次都没成功，不过他说像这种物件可以摆着当装饰，有没有储物功能其实不是那么重要。哈哈我看他是不敢强行撬开怕损坏盒子吧。”

　　洛雪音看着他从书包里拿出的木盒，不是很大，大概只有十公分长，三四公分高。长方体的木盒表面镌刻着样式繁复的花纹，上下两面分别在4个角上嵌入了绿松石。

　　当这个盒子出现在洛雪音眼前的时候，洛雪音就感到一阵莫名的心悸。混杂着一股熟悉感与自心底发出的警觉，令他一瞬间轻微颤栗。

　　“我可以摸一下它吗？”洛雪音问道。

　　“当然可以!”这可是洛雪音第一次明确表示对他带来的这些东西有兴趣，况且他知道洛雪音是个很小心的人，不用担心他毛手毛脚地损坏盒子。

　　伸过手，小心地将手抚上木盒，顺着木盒边部来到绿松石的位置。

　　“嘶——”

　　“怎么了雪音？”

　　“啊，没事，好像碰到了一根木刺。”洛雪音收回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指，那里出现了一丝细小的红痕，微微渗血。

　　“手没关系吧？流没流血？”杨晨把木盒举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看了看，然后又用手摸了摸那颗绿松石镶嵌的地方，“我怎么没感觉到……”

　　“没有，别担心。”毕竟是自己要看的，况且也没多大事，没有必要让杨晨担心。洛雪音攥了攥拳头，压下心头隐隐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