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尸鬼》一弦之音

2、……

　　16年前

　　9月1日，M市圣光高中新生报名。
　　看着偌大的校园里熙熙攘攘的学生和家长，身边的少年轻声叹了口气。
　　“姐，你先去上课吧，我自己能行的。报完名我就去找你。”
　　闻言，一旁的马尾少女侧过头，额前的刘海在清晨阳光的照耀下泛出光晕。看了看校园，略一沉吟，少女的嘴角扬起一抹微笑。
　　“由纪已经长大了呢，可以照顾好自己了。那姐姐就先去上课了。知道姐姐在几班吧？报完名记得去找姐姐哦。”
　　少年微仰起头，迎着光看着少女精致的侧脸眯起了眼睛，轻轻的点了点头。

　　“喂，看见外面站着的那个男生没有？长得好漂亮。他在外面都站了半个小时了，不知道在等谁啊。”
　　“反正不是在等你。人家是高一新生吧，不然就凭这长相，早就该传开了，我不可能没见过。”
　　“……”
　　“嘭”“嘭”“嘭”——“都给我安静点！吵什么吵！那么喜欢看都出去看去！”讲台上一个40多岁的女教师充满怒气地拍着桌子。
　　“——”嗡嗡的议论声瞬间停止。
　　“什么嘛……不懂得欣赏美。”“就是就是……”只余几个女生小声咕哝的声音。
　　终于，一节课在大部分学生的望眼欲穿中结束，下课铃一响，“哄——”男生们抢在老师出门前蜂拥出了教室。走廊上，那个背对走廊而站的背影引得一众女生频频回头张望，而背影却犹如不知。
　　“樱枢，我先走了哦。”
　　“嗯，拜拜”旁边的马尾少女微笑着向背着书包的女生招了招手。
　　洛樱枢在女生走后，拿起一旁的书走出教室来到站在走廊的背影旁，“由纪，走吧。”
　　洛雪音扭过头，看到洛樱枢后露出笑容，跟着她走下了楼梯。

　　由于处于沿海地区，虽然其他地方仍是盛夏般的炎热，但M市的阳光已经被不断吹来的海风浸润的舒适无比。道路两旁的香樟在人行道上投下斑驳的阴影，马路旁一辆辆飞驰而过的自行车沿路洒下少年们充满活力的笑声。洛樱枢和洛雪音并肩走在人行道上，细碎的光斑从他们的身上划过。
　　“雪音”洛樱枢侧过头。
　　“嗯？”低头专心看着路面的洛雪音抬起头，干净的脸上是未被世俗污染的纯净。
　　“雪音在学校里习惯吗？身体有没有不舒服？”
　　这一问让两个人的神色都有些黯然，而洛樱枢则陷入了短暂的回忆。
　　那是两年前的冬天，洛雪音12岁。
　　“姐，饭已经做好了哦，早点回来吃饭。”清脆的声音在洛樱枢的手机那头响起。
　　“嗯，姐已经快到家了。快要考试了，我拿了好多书回来复习，走得晚了点。由纪不要着急哦。”拿着手机，另一只手抱着厚厚的一沓资料，洛樱枢微笑着说。
　　“这样啊……那姐我出去接你好了，反正你也说快要到家了嘛。”
　　“由纪真乖～呵呵……那就出来接姐姐吧。”挂掉手机，洛樱枢呼出一口气。白色的雾里落入被路灯照亮的闪着光的雪花，像有着薄雾的夜空里闪着微光的星星。“由纪……”这是日语里雪的意思。洛雪音的皮肤很好，小时候特别白皙，看着白的发亮的弟弟，洛樱枢就给他取了这个小名——由纪。
　　一想到每天晚上回到家，自己这个懂事的弟弟已经做好了饭菜等着自己，洛樱枢心里就暖暖的。在她9岁那年，她的爸爸妈妈在同一天消失，再也没有回来过。不过幸好他们留下了足够多的资产，还有在落英街边的别墅。存在银行里的资产自洛樱枢的父母音信全无后便自动转到了她的名下，而洛樱枢和洛雪音从小就被父母训练出独立生活的能力。七岁的时候洛樱枢就已经会做饭炒菜了，洛雪音虽然比她小两岁，但却非常聪慧，那个时候也会自己帮忙做家务。
　　直至今天，洛樱枢还记得母亲消失之前经常半开玩笑对她说的话：“如果哪天爸爸妈妈不见了，樱枢可要照顾好弟弟哦。”“不见了？爸爸妈妈要去哪里？”幼小的洛樱枢看着有着琥珀色眼睛的漂亮妈妈问，“不过如果爸爸妈妈很忙没有时间的话，我一定会照顾好弟弟的。”
　　儿时的话语在耳边回荡，虽然一开始很不习惯家里只剩自己和弟弟两个人，不过还好有平日里的训练，洛樱枢和洛雪音很快就适应了。
　　洛樱枢走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听着鞋子踩着落雪的“咯吱——咯吱”的声音，橙黄的灯光在身后投下一片阴影。
　　远远地，洛樱枢就看见自家别墅亮着灯。尽管落英街旁是一片别墅区，沿街有着一排排用围墙隔开的别墅，但阁楼里亮着的灯光还是穿透了黑夜，照进了她的视线里。
　　走进一些，别墅前马路边的灯光下站着一个身影，那是洛雪音。
　　看见洛樱枢回来，洛雪音穿过无人的马路，向她迎来。
　　然而就在这时，另一头的马路转弯处冲出了一辆亮着车灯的货车。洛樱枢的微笑顿时凝固在脸上，下一秒转变为极度的惊恐。
　　“由纪小心！——”洛樱枢丢下书不顾一切地向洛雪音跑去。可还是太迟了，货车无声地向洛雪音急冲而去，而洛雪音只来得及用手去挡突然闯入视线的刺眼的光。然后是一声沉闷的声响，洛樱枢看着洛雪音的身体被撞得飞起然后落下，而仍旧没有刹车的货车从洛樱枢的面前呼啸而过，直直地冲出街道另一边的护栏，坠入河道里。
　　“雪音！！”洛樱枢向倒在路中心的洛雪音跑去。少年的身下漫出一滩刺目的鲜红，在洁白的雪地上融化出一道蜿蜒的血流。
　　看到洛雪音的状况，洛樱枢只听到脑海里“嗡——”的一声炸响。她扑过去跪倒在洛雪音身边，薄薄的积雪溅起飞扬的雪粒。
　　洛樱枢不敢随意移动洛雪音，那会给他带来更大的伤害。脑海里持续不断的蜂鸣震得她的头一阵阵的胀痛。“雪音……雪音……”洛樱枢试图叫醒已经昏迷的洛雪音，可是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她一边喊着洛雪音的名字，一边从背包里拿出手机拨通了急救电话。
　　“您好，这里是急救中心，请问您有……”
　　“落英街47号，这里出了严重车祸，伤者大量出血已陷入昏迷，请快派救护车来。”
　　“……明白了，我们马上派救护车，请不要轻易挪动伤者位置，耐心等待救援。”
　　“拜托了。嘟——”
　　挂断电话，洛樱枢把手机放回背包。她回头看着洛雪音，地上的血正在缓慢地向外扩散。空中飞扬的雪粒已经变成了看得见形状的雪花。洛樱枢脱掉自己的外衣轻轻盖在洛雪音的身上，然后伏下腰，用胳膊撑在洛雪音头的两侧，形成了一个跪抱的姿势。当她低下头时，她看到一股细小的血流正从洛雪音的耳朵里流出。洛樱枢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恐惧，大滴的泪水从眼眶坠入雪里。
　　“对不起……雪音……对不起……”
　　“……不要有事……雪音……”
　　模糊的视线里，洛樱枢用手抚上了洛雪音的脸颊。可入手的触感却那么凉，冰寒直刺入洛樱枢的心里。洛樱枢把脸贴在洛雪音的脸旁，这是她想到的唯一能够带给洛雪音一丝温暖的东西了，双手早因突来的变故而变得冰凉。

　　另一边的河道里，一条弯曲的油路从摔得变形的货车底部流出。
　　滴答——
　　滴答——
　　油箱处的滴水声在寂静的雪夜里显得那么清晰。黑暗的油箱底部，汽油积了一小摊在雪里。
　　油滩上方黑色的空间里，忽然荡漾开一圈涟漪，波浪般扩散开来。一眨眼，涟漪就不见了，好像从来未曾出现过一般。
　　几秒种后
　　哧——
　　一撮小小的幽蓝色火焰闪现在积油上方，晃动了两下后坠入油滩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