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城雪》菁儿朵朵

118、要留

　　转眼间就到了先瑞仁帝的冥寿节。本朝历来是很看重先帝的冥寿的，更何况这又是先瑞仁帝的本命冥寿节。两宫太后和朝臣们商议之后决定将法会设在南山皇陵，以示郑重之意。
　　后宫诸多妃嫔只有排的上名号的才能去，最后由林珑萦提议由何昭仪在宫里留守，其他有位分的宫嫔都安排好车乘随着皇帝前往南山皇陵。
　　前次送葬因为乐公主和平公主年纪尚小，并未前去。此次两位公主也已年满十一岁，就分别由嬷嬷带着一同随驾前往。
　　浩浩荡荡的队伍前不见首后不见尾，在官道上旌旗飘扬，直往南山而去。
　　皇帝带着朝臣列在神道右侧，以皇太后为首的女眷则排在神道左侧。
　　因为总管府已经提前到了，诸多事宜早就准备好了。吉时一到，皇帝便出列敬献祭品，而后众人叩首肃穆致敬。
　　随着皇帝朗声读完祭文，整个冥寿节的高潮基本已经告罄。但是突然天降骤雨，将整个车队堵在了皇陵不足百十里的范围之内。
　　欣贵嫔早在仪式刚一结束的时候，便让人将平公主带进了自己所乘的车轿当中，并且让人告知林珑萦，好让她不用担心。
　　皇太后那里，则发生了一件大事。
　　跟随乐公主前来的嬷嬷跪在雨中哭泣，说是乐公主找不见了。
　　皇太后脸色大变，如今因雨所阻，人员滞留，谁真要起个歹心可不是闹着玩的。
　　“快去找！哭什么！再哭信不信哀家马上就让你死在当地！”皇太后急得声音都有些颤抖。
　　随着皇太后话音落下，侍卫们冒雨四处寻找乐公主。乐公主的嬷嬷也带着哭腔在四处大喊着“大公主！大公主！”
　　林珑萦早就听到了外面纷乱的找寻之声，却好整以暇的坐在自己的车架里闭目养神。
　　“小姐，好像是乐公主不见了。”尺叶悄声说道。
　　“录儿人呢？”林珑萦睁眼问道。
　　“已经回来了，去了欣贵嫔随行的车上。”灵儿回道。
　　“那就好。你们待在车上千万别出去了。”林珑萦吩咐道。
　　不一会儿，皇太后那边却遣人来请敏太后过去说话。
　　林珑萦微微一笑，便带着尺叶随着撑伞的太监坐上了软轿。
　　软轿一径抬进了先瑞仁帝的享殿当中。
　　林珑萦到的时候，皇太后和皇帝以及朱相等人都已经到了。
　　和诸人见过礼后，林珑萦便坐在了皇太后身边所设的座上。
　　“把人给哀家带上来！”皇太后看人都到了，便朝着一侧大声说道。在一片静寂里，这一声让所有人不禁心生疑窦，都在心里猜测出了什么事。
　　皇太后声音落下，便见到几个宫女搀扶着乐公主走了进来。
　　雨水落在屋檐上，也落在了乐公主那苍白的小脸上。乐公主平日里在宫里并不喜欢和人打交道，故而很多人对这位皇太后所出的大公主并不熟悉。
　　“母后，这是？”宁泰帝惊奇的问道。
　　“让她说！”皇太后这三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口的。
　　乐公主仰起头，看了看皇太后，好像从来都不认识她似的。
　　“母后虽然让儿臣说，儿臣却是无话可说的！”乐公主的话令人摸不着头脑。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一对母女究竟是怎么了。
　　“你，你，好好好，你是想气死哀家！”皇太后的声音颤抖着，如云觉察到空气里都弥漫着皇太后的怒意。
　　“姐姐，你万不可这样使气，乐儿还只是个孩子！”林珑萦轻声说道。
　　她不说还好，一开口，皇太后更是怒不可遏。
　　“孩子！那个贱人到如今还不放过我的孩子！”皇太后慌不择言的吼道。
　　“母后，是我要留的，和朱庶人无关！”乐公主的话让在座的人大吃一惊。尤其是朱相，已经是闻言失色了。也是，朱庶人虽然在宫里一再被贬，可说到底，她也是朱家人，更是朱家嫡长女，当初朱家可是一心栽培她的呀。父女连心，听乐公主提到了朱庶人，他不免触动了父女亲情。
　　这时，所有人才知道了方才皇太后提到的“贱人”是谁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朱相出言了。
　　“此次父皇的冥寿节，我心中颇有感伤，惟愿能留在南山替父兄祈福。”乐公主声音不大，却句句刺在皇太后心上。
　　刚才寻找乐公主的人回来禀告，说是乐公主去了朱庶人的草屋，二人在屋内抱头痛哭。等到将乐公主带回来的时候，她却说什么都不愿回宫了，要留在南山。
　　皇太后冷静下来，才发现了一件事，那就是朱庶人虽是朱家的弃子，但是却容不得自己这个当初朱家的庶女作践。瞧一瞧朱相激动的样子，就知道自己有多失策了。
　　她回头悄悄看一眼如云，吓得如云打了个寒颤。
　　“让我进去，我要见朱相！”外面传来一阵喧闹。
　　“禀告皇上、太后，朱庶人冒雨前来。”守在享殿外的太监进来躬身回话。
　　“放她进来。”还不等皇太后说话，林珑萦已经开口了。
　　几年不见，当初锦衣玉食的朱诺语已经憔悴了许多，可是，所有人都觉着，她的眼神却坚定有力，灼灼的看向皇太后朱诺谨。
　　“见过皇上、太后娘娘。”朱诺语虽然狼狈，却不忘记自己的身份，向着皇帝以及太后见过礼。
　　“你冒雨闯进来，可有什么事体？”宁泰帝大声问道。
　　“臣妇为诉冤而来。”
　　“你有什么冤屈？”
　　“当年落梅宫宫中，乐公主中毒一事并非臣妇所为。”朱诺语的话如同响雷震在如云心头，吓得她一激灵。
　　“当年先熙太后已经认定事情就是你所为，你如今随口一说，难道就能替自己开脱？”皇太后轻蔑的说道。
　　“臣妇已经成为败寇，自然无法翻身。先熙太后这样也是为了护我周全，可是，乐儿何其无辜，小小年纪便成为如同武后陷害王皇后的牺牲品。臣妇今天只是想替乐儿讨一个公道。”
　　“笑话！哀家的乐儿也是你随口叫的吗？”皇太后冷厉的笑道。
　　“朱庶人曾经代姐姐抚养过乐儿，自然感情不同寻常。”林珑萦提醒皇太后道。
　　“你给我闭嘴！”皇太后气急败坏。什么时候轮到这个低贱的婢子来说话了。
　　“你！”林珑萦似乎被气到了，起身拂袖而去。
　　朱相脸色铁青，这个朱诺谨，太让自己失望了。从前小心谨慎，如今却这样的飞扬跋扈，气走了敏太后是小事，让皇帝下不了台才是大事。
　　“娘娘！”如云着急的跪伏在地上，哀求自家的小姐消消气。好不容易才到这位置上，怎么能这样落人口实呢。
　　皇太后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转过头去，从袖里取出帕子，哀哀的哭泣起来。
　　“母后，您别难过了。乐儿妹妹一时糊涂，一会儿就好了。”宁泰帝看皇太后这样，劝道。
　　朱相看皇帝这样子，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看向朱诺语。
　　朱诺语泪流满面，还想再说些什么，朱相对着她轻轻摇了摇头，她便住了口，什么都不再说了。
　　“好了，我知道嫡姐心里不服，这次又见到了乐儿，难免有所触动。可是，哀家就是不堪，又怎么会加害自己的女儿呢？”皇太后擦干了泪，低声说道。
　　“母后，不管往事怎么样，乐儿都不想再回宫了，我只想留在南山。”乐公主异常坚定的开口说道。
　　朱相看向皇太后，叹口气说道：“既然大公主想要留在南山，那就先让她留下来吧。以后的事以后慢慢说吧。”
　　皇太后思量了一下，知道当前朱家不能起内讧，遂叹口气道：“让总管府安排吧。”
　　傍晚时分，暴雨停了，回宫的车架浩浩荡荡的启程了，等到子夜时分，最末的一辆车子才缓缓驶进了皇城。
　　这一年，是宁泰四年，十一岁的大公主留在南山替父兄祈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