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城故事》HardRock

2、第 2 章

　　陆晓一在等行李的时候，手机震起来，她手机从来都不开铃声，常年震动，而且她也不喜欢打电话，基本不会接陌生电话。她看看手机，刘文尧三个字展示在屏幕中间，她按了下接听。
　　“喂。”
　　“喂，你到了。”
　　“是。”
　　“快来，我要被他们搞疯了，又给了3个G的素材。”
　　“你要发挥你的特长，搞定他们。”
　　“什么特长。”
　　“胡搅蛮缠厚脸皮。”
　　“我觉得我挺矜持内敛的啊……”
　　“你差不多得了，我现在睡眠不足只想打人，希望你能在我到之前把客户搞定，要不我怕我情绪不好给你好不容易塞到锅里的鸭子放跑了，想不明白你们市场部配合销售部搞客户关系，干嘛非要拉研发部过来出差。”陆晓一盯着行李转盘，看到了她的箱子，“我行李来了，不跟你说了。”
　　“哎，陆…”
　　陆晓一没等刘文尧说完话就把电话挂断了。

　　刘文尧是陆晓一公司市场部的总监，毕业就以管培生的身份进公司了公司，因能力出众，一直被视为“太子”，即老板退位后第一顺位的接班人。
　　但陆晓一对刘文尧第一印象并不好，不知道是不是做市场的人，行为和语言都有点夸张，陆晓一一向都不太能应付得来这种太外向的人，刚跳槽进公司，作为研发部总监，第一次参加高层晨会，刘文尧和所有人都打成一片，字里行间还有点优越感的样子，都让陆晓一不太舒服。所以后续和市场部打交道的工作，她难免带着些先入为主的情绪，也不是不配合，但时不时就会小刁难一下。刘文幺也不是好惹的，也总不时在晨会上冷嘲热讽两句。

　　但来的时间长一点之后，陆晓一从公司老员工口里却听到了截然不同的评价，刘文尧对工作十分热情，而且很能带动下属的情绪，也懂得为下属争取福利和权益，作为市场部总监，思维独特，总能有一些独树一帜的营销思路，在业内也是顶尖的那一波，还曾在上海的市占率一直被竞争对手打压的情况下，立下军令状，一年不到让公司在上海的市占率排到第一，并以此为契机，吸引了一大笔的投资，救公司于水火，曾经有不少人来出高薪挖墙脚，但刘文尧一直不为所动，从毕业到现在，对公司和老板不离不弃，所以老板对他甚是器重。知道了这些往事之后，陆晓一也不再恶作剧般的卡市场部的需求，而刘文尧作为业务方，也在几次大促的配合后，针对研发部的支持发了几封抄送老板的感谢信。而两个部门的员工们也都松了口气，不必再如履薄冰小心翼翼。

　　而陆晓一和刘文尧真正的关系破冰则是因为有一次，一个大促活动前的重要的版本上线时，云平台的工具链出了问题，一直无法进行部署，支持人员又早早下班，陆晓一打电话给平台那边的总监骂了10分钟，平台部才赶紧派人回公司，紧急抢修，保证了版本的按时发布。等陆晓一走的时候已经快1点了，结果却遇到刘文尧也在刚下班，两个人一起在公司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吃了一顿三明治，喝着咖啡又聊了两个小时，意外的发现很多地方都很投缘，比如两个人都喜欢看推理小说，看的第一部推理小说都是阿婆的控方证人，还一起吐槽了越来越不像推理作家的东野圭吾。两个人开诚布公的表达了对彼此的初印象，陆晓一觉得刘文尧像个浪荡的花花公子，绣花枕头，刘文尧则觉得陆晓一是个面冷心硬的罗刹，当然两个人也毫不吝啬的表达了在共事几个月之后对对方工作能力的欣赏。

　　后来，两个人上班的时候常一起约着下楼抽烟，偶尔加班的时候还一起吃晚饭，常常互相打趣，吐槽工作上的破事，交换对新出的推理小说的看法，甚至有时还会组织两个部门的单身下属，周五下班后一起去隔壁商场看电影。虽然双方都知道对方有固定伴侣，但两个人的交谈话题几乎从不深入涉及家庭，仿佛对方的亲密关系是一个禁区，一旦触及，两个人当前的关系便将荡然无存。但两人也从未曾想过要跨越雷池一步，似乎再往前，这种舒服的相处模式也会消失殆尽一样。

　　陆晓一想不明白对刘文尧，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大概是惺惺相惜，相见恨晚？她也不想太细想，她觉得现在这种相处的模式挺好的，能遇到一个三观合又兴趣一致的人属实不易，这无关真实生活的鸡毛蒜皮，也无关风月的关系，像是枯燥无味的生活中一点无伤大雅的调味。

　　其实陈陈不喜欢推理小说，陆晓一也不喜欢摇滚，两人看问题的方式和角度也大相径庭，因为思维方式的冲突，两个人没少吵架，但陆晓一深知自己并不会离开陈陈，她的青春，她人生的大部分时间，都是和陈陈一起度过的，他们就像是浑身上下长满刺的两个怪物，偏要绑在一起，把各自的刺扎进彼此的身体，然后经过时间的浇灌，他们仿佛已经长在一起，如果要分开，将势必是如同分割连体婴一般艰难的手术。
　　但陆晓一也不知道她和陈陈的未来在哪，她和陈陈在一起十二年一直没有结婚。本来陈陈想等陆晓一毕业就结婚，但陆晓一不想太早结婚，而且她毕业就来了北京，两个人先异地了两年，陈陈才跳槽也到了北京的公司，十二年间，两个人吵架分手又复合，折腾了几次，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后来陈陈不提了，陆晓一也就没提，结不结婚对她来说只有在给孩子上户口的时候有用，而陆晓一也并不打算生孩子，至少现在不想，所以也就无所谓了。两个人不结婚，想分手立刻就能分的干干净净，结婚再离婚，她光想象一下那个过程，就觉得太麻烦了。

　　陆晓一是个怕麻烦的人，从小就这样，为了不麻烦，她可以接受很多别人看起来无法忍受的事情，比如她可以忍受母亲十几年不间断的辱骂，直到她考大学离开家，然后一次都不曾主动给母亲打电话，她也可以大学四年一直吃同一个档口的早餐，为了不单调只是简单给早餐的内容编号后进行一下排列组合，这样的情景在她的生活里屡见不鲜，熟识她的人都觉得她这是偏执，而陆晓一知道，自己只是怕麻烦。

　　陆晓一把行李放到手推车上，全是塞满了不怎么能听懂的粤语，她走到计程车的载客点，准备打车去客户公司。
　　香港今天阴天，离开空调房，潮热的空气里夹着咸咸的海的味道扑面而来，让人心都躁动起来，可真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