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宝奁之桐花凤罗扇》澹容

2、第 2 章

　　两年后，澹台蕤再次看到了久违的桐花凤鸟。
　　在自己女儿的抓周仪式上。
　　那样灵巧活泼的鸟儿，羽毛熠熠生辉，被五彩的丝线和绮罗禁锢在华美的宫扇上，却依然美得令人炫目。
　　白白胖胖的婴孩紧紧抱着自己的抓周之物不肯放手，咯咯直笑，口水都流淌到了衣襟上。
　　年轻的太子妃含笑道：“果真是母女连心，澹台选侍是济州人，偏生小姬君又抓取到了故乡之物。桐花凤鸟，好兆头啊。”
　　澹台蕤抱紧了女儿笑而不语，孩子软软的、温热的身躯是她此生挚爱的瑰宝。
　　皇太子征战在外，太子妃是云梦八大世家之一的齐家贵女，册封未久，端庄娴雅，温柔含蓄，应该不会为难自己……
　　应该吧？

　　生女有功晋封为孺人的澹台蕤，终于在女儿的抓周仪式后等到了女儿的赐名。
　　“韫慧”，兰心蕙质，是对女子最好的期待。
　　她纤细洁白的手指微微颤抖着从孩子的额头画到尖尖的小鼻梁，感受着女儿酣睡时均匀的起伏，不由地无声笑出来。
　　皇太子的第七位姬君，她澹台蕤血脉之中缠绵了十个月的小小人儿，那些个只会在她背后讽刺她生了个赔钱货的女人，是不会懂得女儿的珍贵之处的。

　　易芳仪所出的十五帝姬病体安康，雍宁帝、齐皇后都给了不少的安慰与赏赐。
　　婀娜多姿的易芳仪被十五帝姬的病折腾得消瘦了许多，给齐皇后请安时衣不经风的柔弱之态吓了众人一跳。
　　齐皇后连声叹息，殷殷抚慰，又命人取来珍贵的血燕和海水珍珠赏给易芳仪，引得许久没有被人如此关注过的易芳仪受宠若惊，手足无措。
　　湛妃喝了口茶，借着端茶碗掩去了唇边掀起的小小角度。
　　皇后娘娘……真是越来越像慈懿皇太后了。
　　不过，永远只是像而已。
　　从仪鸾宫请安完毕出来，湛妃坐上步辇吩咐前引的太监去敷春宫。
　　章贵媛是太子东宫时期资格最老的姬妾之一，文静腼腆，体弱多病，素来躲在敷春宫里礼佛不问世事，如今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过去看看是应该的。
　　“娘娘还是早些回宫吧，如今这日头毒着呢。”
　　枫香跟随在步辇行仗队伍的旁边，一路迈着细碎的步子，忧心忡忡地打量着越发晴朗的天空。“娘娘自个儿的身子也得好好调养，那药还在炉子上炖着……”
　　湛妃气定神闲，翘起了兰花指，纯金镂雕的指甲套是榴花的样式，象征着后宫嫔妃多子多福，富贵延绵，映着阳光下有些刺眼。她这么想着，轻轻敲了敲步辇的扶手。
　　“不，去了敷春宫还得去蔚藻宫一趟，艾修容打络子的手艺了得，本宫早就想见识见识了。”

　　当韫慧能够跌跌撞撞地自己走路时，年轻的太子妃齐景云已然诞下嫡长女韫庆。德昌帝很高兴，亲自取了帝姬才能使用的封号，“敬懋”。
　　芸香和枫香在自己偏僻的院子里长吁短叹，愁眉不展，只换来澹台蕤的淡淡一句。“关我何事？”
　　她瞟向蹒跚学步的女儿，又笑了一笑。“咱们只管好好带孩子便罢了。”
　　澹台蕤早看出来，年轻的皇太子志在天下，雄心勃勃，德昌帝与皇后赏赐的各色美人，不过是开枝散叶、繁衍血脉的肥沃土壤。她，澹台蕤与太子妃齐景云，本质上都是一样的。
　　女人随时都可以换新的，但弘义宫里的孩子却都是高贵血统、不容忽视。
　　岳选侍的恒康和章淑人的韫和意外夭折时，皇太子勃然大怒，侍奉皇孙的所有宫人、内侍都被拖去慎刑司行刑，高低起伏的哀嚎与惨叫直上云霄，那一日弘义宫的积雪都仿佛被染成了粉色。
　　东宫所有的姬妾都目睹了整个过程。
　　这既是震慑，又是警告，唬得一干美人胆颤心惊，面无人色，有几个胆小的见不得血腥场面，抖抖身子竟然昏厥了过去。
　　澹台蕤站在人群中间，捏着桐花凤罗扇，紧紧的，不敢大声喘息。
　　她原以为，只有皇子才会引来他人的嫉妒与忌惮，从未想到，连皇女也会被人下毒手。
　　章淑人的韫和是第三个庶女，平素是个温柔腼腆的小女孩儿，和韫慧一起玩耍时总会把更好的点心和玩具让给韫慧。她的生母章淑人从娘胎里带有哮喘之疾，孱弱多病，把九死一生得来的韫和看得和眼珠子一般。
　　那个笑起来如悄然开放的茉莉花一样恬静的孩子……澹台蕤捂住了胸口，感觉心跳越发剧烈。她的韫慧，今年才两岁！
　　澹台蕤浑浑噩噩回了自己的院子，女儿仍不知世事地睡着午觉，安息香与幼儿的乳香混在一起，甜丝丝的，十分好闻。
　　她坐在悠车旁，近乎贪婪地望着女儿甜美的睡颜。女儿睡得小脸蛋红扑扑，鼻息平稳。
　　为女则弱，为母则强。
　　澹台蕤忽然记起了入宫前母亲的叮咛。她在心里反复念了几遍，才渐渐平复了心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