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江湖远》顾皑皑

25、偶遇月息镇1

　　转眼温亦欢已上山闭关近一个月。此时正值秋季，一览峰却仍似仲春时节，因漫山遍野栽满了梨树，山峰起伏错落间，缀满了盛开如荼的梨花。远远望去宛如白雪覆盖。半山腰，在成群的梨树掩映下，石壁上开凿出了数个石洞，专供梨花山庄的弟子闭关用。幽静清雅，静心潜修时甚至能听到梨花从枝桠坠落的声音。再往上走就是一览峰顶了，在峰顶能看见山庄的全貌。特别是清晨时分，晨钟幽幽响起，校场上做早课的剑修们动作整齐划一，气势如虹。一片白衣的身后就是碧蓝如洗的无望海。两相景致映衬下，格外好看。

　　温亦欢的眼疾还未好全，一米以上人畜不分，此刻她眯缝着眼努力看着山脚下的校场，却只得见一片蠕动的白色。叹口气后放弃，半瞎的日子不好过啊。

　　“师妹——”正眯着眼长吁短叹，忽然传来一声长啸。

　　“师兄——”温亦欢回以长啸。

　　整个师门这么幼稚的只有温亦桑和温亦欢了。

　　“大师兄不让我上来，说不能打扰你清修。”温亦桑上下打量了一圈他家师妹，见她气色不错，右腿已经活动自如，白绫也已除下。不由放下心来，“我们要去陵光城赴宴了，你当真不去？”

　　温亦欢一脸严肃地拒绝道：“没有事比清修重要。”

　　平日里温亦欢最喜欢凑热闹，若是以前，就算求着他扛也会把自己扛过去，他当然也猜到了她为何不想去陵光城，不由语气一软：“……不去就不去，那今天师兄回来时给你带天香居的点心好不好？”

　　温亦欢：“谢谢师兄，我要茯苓糕和栗子酥。”

　　“好，别告诉大师兄我来过。”确定温亦欢状态还算不错后，温亦桑乐颠颠地走了。

　　温亦桑走后，温亦欢看着皑皑山岚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脸颊有些刺痛后，她才回过神来。原来云雾已散，灼热的阳光晒得她脸颊已有些微微泛红。再也静不下心去清修，想着师兄师姐们都去了陵光城，她干脆也下山去玩一圈好了。

　　这么想着她立马就待不住了，准备回甘之棠换衣裳。梨花山庄在南屿民望颇高，附近的百姓也都认识梨花山庄的服饰，为免惹出不必要的麻烦，温亦欢决定还是换下梨花山庄服饰。可是打开衣柜一看，满目皆是清一色的白色校服，只在角落里发现了一件鹅黄色的衣衫……

　　这还是在弦岐时宁子夜给她的。

　　温亦欢拿起黄衫，脸上的表情精彩至极。咬牙思考良久后，还是决定便宜行事，管它是谁买的。反正她在南屿穿，宁子夜又看不到。再说看到了又能怎么样？这小白脸反正快要成婚了。娶的还是自己最讨厌的沈忱，以后怕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温亦欢阴着一张脸穿戴完毕，待出门后才发现此时已时辰时。御剑来到离梨花山庄最近的月息小镇时，集市已是热闹非凡。往常都是跟着三师兄、四师兄来的，这是她第一次自己闲逛，倒也新奇。离开了梨花山庄才惊觉秋意已浓，视线所及之处皆沾染上了一层微黄，草木枯黄，落叶铺满一地。万物萧条。集市上的热闹却丝毫未减，温亦欢穿梭在人流间，觉得起伏了许久的心，正慢慢归于平静。

　　拐角处有一座茶楼，正是平日温亦桑最爱带她去的地方。这座茶楼不管是布置还是吃食都属一般，但偏偏有位口才非常好且紧跟潮流的说书先生。昨天发生的事，他今天就能给你来一段戏说。温亦欢缓步走近茶楼，入目皆是双手托腮，紧紧盯着说书先生的女子。似乎往常并没有那么多女子会来茶楼，今天是怎么了？

　　说书先生唾沫横飞，“却说那温亦臣，堪堪十八岁已是修为精绝，更难得是长相还极为俊朗。南疆一战，河间地沦为修罗场。他手持悲风，祭出云啸，与那魔族邪物斗得日月翻转。”

　　温亦欢：“……”

　　竟然是在讲大师兄！看着这一群脸泛桃花，双眼晶亮的少女。温亦欢忍笑忍得小腹剧痛，原来她那面瘫洁癖的大师兄，是那么多少女的春闺梦里人啊！

　　“悲风剑光直贯长天，温亦臣瞬间收服了所有魔族邪物，一身白衣始终未染丝毫血污。”说书先生再接再厉地夸大其词，把温亦臣说地犹如天神下凡。

　　虽然她知道经过南疆一役后，大师兄已是年少成名。但听着这说书先生的措辞仍是汗毛直立。以往她与四师兄都听得乐不可支，这回牵涉到自己大师兄，却感觉有些不忍卒听。她扶额慢慢退出了茶楼，只有亲临现场才会知道这戏说有多么的浮夸。

　　走出茶楼后温亦欢熟门熟路地来到了一处馄饨摊前，这也是四师兄曾带她来过的。此处馄饨摊摆设简陋，只在街旁支起了一处简易的棚。桌椅寥寥几只，却都油光水亮，显是客人极多，生意颇好。这家馄饨摊与别处不同，汤底是由牛骨熬成，浓香鲜美，配上用料十足的馄饨，极是美味。

　　幸好还有座位，温亦欢落座，扬声道：“老板一碗牛骨汤馄饨，请多加蛋皮和葱花。”

　　“好嘞，就来。”老板见她点菜速度极快，显然是熟客，忙热情地应了。

　　不久一碗满当当地的馄饨就端了上来，温亦欢喝了一口汤，当即幸福地眯起了眼睛。不知这天底下有什么烦心事是一碗馄饨解决不了的？她夹起一只浑圆的馄饨恶狠狠就是一口，没有！一碗馄饨风卷残云般下了肚，温亦欢扬声道：“老板，再来一碗！”

　　老板看着身材纤弱的温亦欢，震惊了。他家馄饨可是用料十足的啊！这一碗下去，别说姑娘了，就连大小伙子也是管够的啊，这姑娘胃口委实吓人。

　　两晚馄饨下肚的温亦欢，满足地摸了摸滚圆的肚子，喊了声老板准备付账，可掏了半天却发现并没拿钱袋！她平日里多是和师兄们出门，哪用得到带钱？根本没有带钱袋出门的习惯……温亦欢脸色通红，从头到脚摸了个便都没发现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总不能把舜华拿去当了吧？怎么办……吃了人家两大碗馄饨却想赖账吗？

　　她脸色越来越红，正想问能不能赊账，一只藕色钱袋被人轻轻放在了桌上。接着传来了淡漠的声音，“老板，多少钱？”

　　看到来人后温亦欢惊得倒退了几步，“宁公子？！”

　　早在她甫一来到馄饨摊时，宁子夜就看到了她。一袭黄衫，肤色腻白，想忽视都难。

　　老板：“这姑娘一人吃了两碗呢，一共二十文。”

　　温亦欢：“……”老板你不能直接说多少钱吗？？？

　　看着宁子夜付完钱，温亦欢已经尴尬地不能言语。偏偏宁子夜还挑眉看着她，似乎正在无声地嘲讽。

　　“对，我出门不仅没带钱还没带脑，我替你说了。别那么看着我！谢谢你帮我付账，我会让我师兄还你的！”被看得恼羞成怒，温亦欢红着脸先自贬了一通。

　　宁子夜眼底滑过一丝极浅的笑意，缓缓说道：“区区二十文，不用还我了。”

　　见他语气不似嘲笑，温亦欢终于有勇气抬头看他了，她眼疾还未好全，看人都会眯着眼。宁子夜仍是一副淡漠又俊俏的模样，与以往并无不同，只是眉间似乎带着一丝郁结。奇怪，宁子夜怎么来南屿了？今天是凌霄宫宴请之日，他这位沈忱准夫婿不用到场吗？

　　二人走在大街上，默然无语，良久后，温亦欢说道：“还没恭喜你呢。”

　　宁子夜侧头看着她，“何喜之有？”

　　温亦欢：“你不是要与沈……姑娘成婚了吗。我都听说了，恭喜。”

　　闻言，宁子夜的脸上当即爬上一抹黑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