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江湖远》顾皑皑

24、婚约

　　回到梨花山庄后，师尊仍在闭关。在温亦欢的记忆中，她六岁那年，师尊就开始频繁地闭关了。在闭关前，他曾将梨花山庄的所有剑诀，都手把手教了她一遍，年幼的她连招式都记不下来，只依稀记得覆着自己右手的那温暖手掌，和在师尊手中灵光熠熠的舜华。隔日，师尊就闭关了。她算是师尊最后一位亲传大弟子了，之后的七师弟虽名义上也是亲传弟子，却都没见过师尊几面，剑法也都是大师兄教的。

　　掌门常年闭关，对于其他弟子来说，大师兄温亦臣的存在就如同师长般。师门上下皆十分仰仗他。可说到底温亦臣也只是个十七八的少年，当然也有解决不了的事。比如此刻，他正一脑门子官司地瞪着温亦桑。

　　温亦臣脸色古怪，又问了一遍，“哪儿传来的消息，可准确？”

　　温亦桑一脸后槽牙疼的表情，“这还有假？凌霄宫的弟子来递帖时亲口说的。”

　　一旁的温亦岚吸了口气，“这他妈的是……”瞄了一眼大师兄，立马改口道：“这什么时候的事？既如此，宁子夜做什么跟师妹牵扯不清？”

　　温亦臣：“什么帖子？这么快吗？”

　　温亦桑：“……不是，大师兄你想多了。凌霄宫的这次来递帖子，是因为南疆战事告捷，准备宴请仙门诸派。至于那件事，是递帖子的弟子随口透露的。”

　　温亦鸢冷哼一声，道：“我看未必是随口透露的。”

　　一众弟子皆是脸色古怪，温亦臣抱臂而立，眉头紧锁。生平第一次有些不知所措。按理说这是人家师门的事，可……

　　“师兄师姐~”一声甜甜的叫唤自背后传来，温亦欢拿着一根竹棍，一路从甘之棠摸索了过来。此处是梨花山庄的议事厅，平时她很少涉足，因而一路磕磕碰碰地摔了几跤。

　　见温亦欢双眼覆着白绫，一对梨涡浅浅地浮在嘴角边，模样乖巧又可怜。她歪了歪头，问道：“我到处找你们没找到，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透露不透露的？”

　　一阵静默后，温亦鸢道：“我们在说凌霄宫沈姑娘与青岚山派宁公子的婚事。”

　　众人被温亦鸢的直白惊得集体瞠目，温亦鸢却只是细细看着温亦欢的反应。她觉得这件事不必遮遮掩掩，如果确有此事，到时仙门谁人不知？与其到时师妹被打个措手不及，还不如此时就告诉她。若她对宁子夜没有想法最好，若有，正好趁这段时间断了念想。一旁的众位师兄在惊讶过后，显然也赞同温亦鸢的做法，此刻齐刷刷一排站着，紧紧盯着温亦欢。

　　温亦欢以为自己听错了，愣了好久后问道：“是沈忱与宁公子的婚事？”

　　温亦鸢：“是。”

　　温亦欢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几近呢喃，“哪位宁公子？”

　　温亦鸢：“宁子夜。”

　　温亦欢捏着竹竿，脑中有片刻的空白，须臾，道：“噢，原来你们在讨论这个呀。”她仍是笑着，但嘴角边的梨涡已经消失不见，“还以为是什么大事。那我先回甘之棠了，一会儿五师兄还要来给我换药呢。”说完转头便走，她神情如常，但转眼就被门栏绊了一跤，差点扑出去，显然已是心不在焉。

　　看着温亦欢几近落荒而逃的背影，一众师兄眉头愈发紧皱，心中苍凉无比……他们家的白菜秧，是不是已经被拱了？

　　通往甘之棠的青石小径落满了梨花，清冷芳香扑鼻而来。朵朵梨花似乎刚被风从枝头吹落，仍旧饱满晶莹。温亦鸢的靴子往旁边避了避，似乎不忍踩踏这一地落花。她这六师妹从来不去清扫院里的落花，美其名曰：万物皆有生命，自有它们的去处？顺其自然化作春泥，滋养了土地岂不妙哉？想到这番清奇的偷懒借口，温亦鸢就觉好气又好笑。她轻轻推开甘之棠的木门，就见她家师妹正坐在庭院的台阶上，正一下一下地摸着怀里抱着的毛毛。总是上扬的嘴角此时却挂了下来，明显能感受到情绪的低落。

　　“师妹，怎么坐在门口？”温亦鸢几步上前，一撩衣摆也在台阶上坐了下来。

　　“师姐？”温亦欢心不在焉，显然是没发现温亦鸢的靠近。放在平时，肯定又是被一顿训斥。练武之人，五感怎可如此迟钝。

　　“你几位师兄不放心，又不好意思来问你，便撺掇我来套你的话。”温亦鸢向来直爽，最不烦绕弯子，一句话便将几位师兄给卖了个干净。

　　“……”

　　“师妹，你对宁子夜可有想法？”

　　“……”

　　“你是我们从小看着长大的，从来藏不住事儿，心里想什么，脸上就能看出来。我不是来逼问你，只是想告诉你万事有师兄师姐呢，可千万不能钻牛角尖。”温亦鸢放缓了语速，抬手摸了摸温亦欢柔顺的长发，语气爱怜。

　　温亦欢怔忡片刻，随即歪头靠在了师姐肩上，瓮声道：“我也不知道。只是在听到他要成婚时有点难受，娶的还是我最讨厌的沈忱。这感觉真糟糕……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温亦鸢无声地叹了口气，“他是你除了师兄们接触的第一位男子，品貌修为皆是上乘。他曾屡次助你脱险，这次在南疆又与你有共患难之情。你对他有想法也实属正常。不过他婚事已定，一切想法也只能止于想法了。不可钻牛角尖，知道吗？”

　　温亦欢抱紧了怀里的毛毛，断然道：“这是自然。而且他那么讨厌我，我何必自找没趣。”

　　温亦鸢一愣，讨厌你？我怎么没看出来呢？

　　温亦欢：“师姐，我明日就去一览峰闭关了。趁着此次眼疾，正可静心潜修。”

　　温亦鸢：“下月凌霄宫宴请诸派，你不去了吗？”

　　温亦欢：“我这眼瞎腿瘸的，就不凑热闹了。”

　　见她浑不在意的样子，温亦鸢不由松了口气。看来四师弟平日给她看的那些话本都是瞎掰的啊，说什么这情窦初开的少女最是脆弱敏感，动不动就伤春悲秋，一着不慎还得闹着私奔。师妹这不挺好的吗？一劝就回来了，还非常上进的表示要闭关。

　　嗯，可见她家师妹家教甚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