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江湖远》顾皑皑

11、真假小王爷1

　　之后的两日便是度日如年，温亦欢的黑眼圈一日黑过一日。按约定的时间，今天宁子夜会回来。温亦欢坐在客栈二楼，看着渐渐西落的夕阳，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

　　“你这几日是怎么回事？”凌平外出刚回，他挽着佛尘几步走到温亦欢桌前，看了一眼她这副焦灼不安，还老是不断往外张望的样子，不由也伸长脖子往舷窗外看去，“说来这几日宁子夜也不见了踪影，自你那晚半夜进了他房间后，第二日他便不见了。你是在等他？”他似笑非笑地看着温亦欢，一双黑眸中盛满了好奇。

　　这厮到底还知不知道自己是个道士？这么爱嚼舌根！事情确实是这样没错，但怎么从凌平嘴里说出来后便有些不对劲？怎么听怎么违和。温亦欢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们在谈正事。”

　　“那看来确实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否则为何半夜去敲宁子夜的门。”凌平说着还点了点头。

　　“……”温亦欢瞪着他，没错，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半夜去敲宁子夜的门。这事要是传到梨花山庄，师兄师姐们还不知道会怎么想。

　　不过眼下显然不是担心自己名声的时候，温亦欢压低了嗓音说道：“道长，你知道魔族的双圣子吗？”

　　“当然。”凌平惊疑地看了她一眼，随即正色道：“你为何突然提起双圣子？”

　　温亦欢：“如果一旦被双圣子缠上，是不是很难脱身？”

　　凌平微一思索，说道：“双圣子善于隐藏魔气化成他所见过的任何人，若是他真想杀一个人，确实很难防备。况且他黑雾形态下速度极快，很难追上。在灵州时你不是遇上过双圣子吗？应该比我清楚才是。”

　　温亦欢点了点头，双圣子的厉害她确实见识过。可是听道长也这么说，便更觉可怕了。肉身不坏，黑雾形态下速度快到如一阵黑风呼啸而过。当时大师兄与宁子夜二人合力围杀，都奈何不了他。似乎他唯一有点畏惧的，就是道长的斥邪符了。

　　看着温亦欢忧心忡忡地样子，凌平心中一个激灵，凑近她低声道：“为何突然提起双圣子？宁子夜这几日的消失与他有没有关？”

　　忽然被杀了个措手不及，温亦欢心头一跳，嘴唇翕张，看着凌平讷讷无言。凌平看着她这副样子便明白了，他本就心思敏捷，自然很快就联想到了高家的事。一时间瞪着温亦欢脸色大变。

　　“温亦欢。”正当二人大眼瞪小眼时，背后传来了冷冷一声。

　　又是沈忱。温亦欢颇有点头痛，却不得不转过身去应付她，“沈姑娘有何贵干？”

　　“高家发生如此惨案，仙门各派都蹦走忙碌不已。”沈忱迈上最后一级台阶，盈盈站定，看着温亦欢目露讥诮，“唯有你，整日待在客栈中安之若素。你若想混吃等死，不如早日回梨花山庄。也是奇了怪了，难道梨花山庄座下弟子都如你这般碌碌无为吗？”沈忱丝毫不压低她的嗓门，几乎是声色俱厉道。

　　这话就很严重了，凌平闻言也是皱眉不赞同地看了沈忱一眼。客栈中的其他人也再不敢像之前那样看戏，忙起身便走。开什么玩笑，看戏也要看场合。沈忱这摆明了就是要干架的架势，未免殃及池鱼，还是赶紧先跑，毕竟这两个门派一个都得罪不起。于是诸派众人纷纷火烧屁股般跑了个精光，一时间客栈二楼只剩下了三人。

　　“沈忱，”温亦欢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你这是打算跟我杠上了？”她也算是明白了，一个人的恶意可以来得毫无理由。就是看你不顺眼，每每见你便想讥讽你几句，你能怎么办？

　　“看你这样子，凌霄宫是收获颇丰了？可是找到什么线索了？”

　　沈忱闻言脸色一僵，温亦欢的话直戳她心口，这几日与凌霄宫的弟子奔走不已，却连一丝线索都未发现。

　　看她这副表情，温亦欢便明白了，“那不如先管好你自己如何？不要来我这儿指手画脚。性情如此乖戾又口不留德，也不怕给你师门抹黑？”温亦欢脸上未见怒容，嘴上却是不甘示弱。

　　沈忱被这么一激，立马反手拔出背后长剑，一副要当场捅死温亦欢的架势。

　　“沈姑娘，如今高家之事未了，我们可不能先起了内乱。还是快把剑收起来吧。”凌平看不下去了，出声劝阻。

　　“收起剑来吧沈忱，真要打起来，怕你又要掏出暗器来偷袭我了。我可不敢与你打了。”温亦欢不领情，在一旁凉飕飕地浇油。

　　见她又提起青岚山围猎的事，沈忱当下被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背后长剑出鞘，直击温亦欢面门。一旁的凌平见状，甩出了拂尘，拂尘在空中划出一道无形屏障罩住了他和温亦欢，沈忱的佩剑被屏障所阻，在当空骤然顿住，停滞不前。

　　凌平道长的修为与灵力，远在沈忱之上。

　　“二位，听贫道一言，在此当口万不可内乱，况且此时还在客栈内，伤及无辜可不好。”凌平没了笑容，脸上一派严肃。他收回拂尘，往温沈二人中间走去。大有一派有我在你们便打不成的架势。

　　温亦欢此时也没有打架的心情，但看着沈忱这副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普天之下唯我独尊的样子便来气。架是可以不打，但必须嘲讽几句。

　　“道长你可得当心凌霄宫的暗器，专门往你下三路招呼呢。”又是凉飕飕的一句话蹦了出来。

　　沈忱从小便是众星捧月地长大，也不像温亦欢这般有从小有混迹于市井茶楼的经历，嘴皮子当然没有温亦欢利索。此时她只想尖叫着提剑砍了温亦欢。

　　凌平瞪向温亦欢，用眼神示意她回房。温亦欢见再闹下去便不可收拾了，转身走了。沈忱本不想轻易放过她，无奈凌平一直横在眼前，道樰观怎么说也是四大派之一，权衡片刻后，她收回佩剑，冷哼一声走了。

　　“温亦欢。”凌平追了上去，低声道：“你实话告诉我，高家的事与双圣子有没有关？宁子夜此次忽然消失是否去了灵州？”

　　温亦欢见他几句就问到了关键，自知是瞒不下去了。而且宁子夜临走前曾说过，事出突然的话可与道长相商，当下便不再犹豫，把整件事快速讲了一遍，包括了其中她与宁子夜的猜测。
　　凌平面无表情地听着，越往后脸色越严肃。他看着温亦欢，说道：“若是今晚宁子夜还不回来，肯定是出事了。”

　　温亦欢吓了一跳，结结巴巴道：“这、这么严重吗？道、道长……你可别吓我……”

　　凌平：“宁子夜此人极其自律且重信。既然与你约定了两日的时限，此事又非同寻常，他明白若是按时不归会造成什么后果。况且……他与你说了事出突然可找我相商，可见也是没有十分的把握能按时归来。”

　　温亦欢：“可是他说过不会打草惊蛇，他暗敌明，未必会出事吧？”

　　凌平：“其余魔族人还好说，双圣子本就极其擅长藏匿伪装，他若想探察某些事，就势必会留下痕迹，到时候就是他明敌暗了。”

　　温亦欢听得后背发凉，此时二人已走到了她厢房门口，她推开了门，示意凌平进来。却见凌平愣愣地看着房内，神情讶异非常。

　　“宁公子！”看清屋内来人后，温亦欢惊喜至极。刚才还在担心身陷囹圄的人，此刻却好端端坐在她房内。等等……可是宁子夜为什么来她房间？好在旁边是道长，若是别人看到免不了又是好一顿编排。

　　宁子夜坐在桌边，一张白净的俊脸显得有些风尘仆仆。他看着凌平与温亦欢，嘴唇紧抿。

　　“宁公子，你没事吧？”温亦欢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却见宁子夜看了一眼身旁的凌平，她忙道：“方才我都告诉道长了。宁公子，灵州之事……如何了？”

　　宁子夜站了起来，背后的长剑早已解下放在了一旁的桌上，此时他状态显然不太好，唇色极浅，一双黑眸中透着疲惫。

　　“灵州小王爷，确为双圣子所化。”宁子夜说道，声音暗哑。

　　虽然凌平与温亦欢早已有所准备，可听宁子夜亲口说来仍是免不了一惊。温亦欢看了宁子夜一眼，上前帮他倒了杯水。

　　“多谢。”宁子夜接过，低头抿了一口，随即抬头道：“我在灵州王府门口探察的两日，那位‘小王爷’天天出门，我曾试图跟踪过他。但都无果。”

　　凌平悚然一惊，紧皱着眉头不语。

　　温亦欢：“是双圣子化作了黑雾，宁公子你跟不上吗？”

　　宁子夜摇了摇头，“出门时是小王爷，出门后就不是了。他每行一段路，都会换一个人来伪装，而这每一个人，都是他所见的路人。非常警惕，想要跟踪是不太可能了。”

　　凌平：“行事如此诡秘，想来在忙些见不得人的事。”

　　宁子夜：“没错，此事非同寻常。我已传信回青岚山，后日便准备擒了那双圣子。”

　　温亦欢：“但若生擒了双圣子？他未必就会和盘托出他这段时日的所作所为吧？”何况能不能捉到他还是个很大的问题……

　　宁子夜似乎明白她内心所想，不由侧头看了她一眼，此时日影西斜，光线渐暗。宁子夜的一双黑眸在浓睫的掩映下，显得比往常温和许多。

　　他说道：“若对方不是双生子，那我们可顺着他这条线挖出他所谋之事，还有同谋。可是对双圣子而言，这套行不通。显然魔族派出双圣子也是有这层防备在，事不宜迟，先擒下双圣子再作计较。”

　　凌平点了点头，“没错，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擒住双圣子。否则迟早坏事。对了，宁公子你可有潜入过灵州王府？”

　　“有，但王府并无异样。”宁子夜看向凌平，说道：“届时生擒双圣子，还需道长助力。”

　　凌平：“义不容辞。”

　　二人说完，便不约而同地侧头看向温亦欢，温亦欢愣了一愣，忙道：“嗯，我也义不容辞！”

　　宁子夜：“……”

　　凌平：“……亦欢，不如你先回梨花山庄？”

　　温亦欢闻言瞪大了眼睛，猛地后退了一步，大声道：“那怎么行呢！我正下山历练，若是时限未到就逃回去。我大师兄可是要打断我的腿的！”

　　凌平：“休要骗我。你那几个师兄就算气得自残，也不会碰你一个手指头。”
　　温亦欢无语，心说这是什么破比喻啊？师兄们怎会自残？

　　“事关师门尊严，我要是敢回师兄们便敢打断我的腿。”温亦欢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着。这种情况下她要是回了梨花山庄，虽师兄师姐们不会说什么，但连她自己都会看不起自己。遇到点危险就缩回师门，她以后还有脸说自己是梨花山庄的亲传大弟子吗？

　　“那你就待在琉璃镇，不要乱跑。”凌平退而求其次，就是不想让她去灵州。

　　“你们怎么能这样！是我发现的线索，你们现在却想一脚踹开我！”温亦欢大怒，指着二人控诉。

　　“……”宁子夜一阵默然，他可什么都没说啊，不过内心确实也不希望她去。

　　“我与双圣子交过手，知道他行事极为鬼魅，我不会正面与他对上，也不会逞强。”温亦欢说完便双手抱胸看着二人，一派严肃。无奈她天生生得一对微微上翘的嘴角，扮起严肃来毫无威慑力，倒有一番娇憨之态。

　　“那便去吧。”宁子夜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但你需知，我们各有所职，无法护着你。带着剑的同时别忘了带脑袋。”

　　温亦欢脸色一黑，她明白宁子夜这是在嘲讽她在灵州王府时的迟钝，若是当时就发现不妥，此时情况也不至于如此被动。

　　温亦欢：“多谢宁公子提醒。”对宁子夜她根本不敢反驳，只得乖乖应声。

　　“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卯时出发。到时我们都需换身衣服，佩剑也要收好。双圣子极其警惕，我与温姑娘又与他交过手，若是被认出就不妥了。”宁子夜说完便率先出了门。

　　青岚山派与梨花山庄的服饰，一青一白，皆是样式飘逸，质地上乘。就连出自道门的凌平，一身道袍虽朴素，但也做功精致。一行三人若是走在一处，必是衣袂飘飘，一看便知是出自何派。确实该换身行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