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江湖远》顾皑皑

12、真假小王爷2

　　灵州城繁华依旧，几个月前温亦欢与师兄们走过的青砖小道依旧熙熙攘攘。茶楼处飘来袅袅青烟，在空中缓缓铺陈延展，渐渐消弭在初夏湿润的气候中，似有若无的茶香始终萦绕鼻尖。此时时辰尚早，人却不少，沿街的商铺与货郎担都吆喝着招呼着客人。

　　街道的尽头，一行三人缓缓行来。

　　为首的黑衣男子，相貌极其出色，气质凛然，举手投足间从容不迫。垂眸行走间，无端给人一种禁欲的美感。他身后跟着一位黄衫少女，肤色腻白，模样乖巧，此时她正仰头跟一旁的白衣男子说着话。白衣男子面容清隽，一直含笑说着些什么，神态很是可亲。

　　宁子夜飞快瞟了一眼身侧喋喋不休的二人，加快了脚步。

　　虽然都换下了自家门派的服饰，但这三人走在一块还是非常显眼。众人看着三人轻盈的身姿与步伐，皆下意识去搜索有无佩剑，却意外的发现这三人似乎只是普通人。

　　三人走过了繁闹的街道，拐入了一旁人烟稀少的小巷内。

　　凌平终止了与温亦欢的窃窃私语，向前方的宁子夜问道：“宁公子，青岚山派约何时能到灵州？”

　　“今日巳时。”宁子夜步履不停，头也未回地说道：“那位‘小王爷’每夜戌时必回王府。届时可在王府周围布上结界，以免惊动当地民众。”

　　好在王府地理位置较为僻静，周围没几户人家，仅有的几户都非富即贵，想来治府严谨，夜半三更也不会随意出门。

　　“你们说……”温亦欢踌躇了片刻，迟疑道：“那位真的小王爷，会不会已经遭遇不测了？”

　　不是会不会，是一定。魔族人行事素来狠辣，为达目的什么禽兽手段都能眼也不眨地甩出。既有双圣子假作小王爷日日抛头露面，真的那位不是被囚了就是死了。按魔族人的手段与性情，不太可能有耐心去囚禁一位可能坏他们事的人界王爷，多半是已遭不测了。

　　看着宁子夜与凌平的脸色，温亦欢便明白了。可惜了这位小王爷，才十五岁啊……

　　“双圣子挑小王爷下手的目的很明显，”凌平也暗叹可惜，接过话头，“小王爷身份尊贵，化作他行事定会事半功倍。只是不知这双圣子在暗中化作小王爷都做了些什么。”这也是现下他们最担心的。

　　三人在一家距王府不远的茶楼落脚，此处也是宁子夜与青岚山派约定好的会和地点。随后宁子夜与凌平去了王府，二人去熟悉地形，便于晚上大打出手没有后顾之忧。这一路三人非常小心，皆是不动神色地假作普通人。除了御剑前来灵州之时用过佩剑，其余时间三人的佩剑都一一收在袖中。此处人口繁多，不便再御剑出行。宁子夜与凌平只得提早出发。

　　巳时已过。候在茶楼中的温亦欢却左等右等等不到青岚山派的人。她手握茶盏，用指尖轻轻旋转，渐渐开始不安。青岚山派的作风诸派皆知，绝不可能失约或是迟到。难道是直接去了王府？可青岚山派的不至于这么冒失吧……

　　一直到申时，都没等来青岚山派的来人。此时街道上已人影稀薄，温亦欢从二楼向外眺望，看见了从远处走来的高挑人影。

　　是宁子夜。

　　“宁公子，你回来了。道长呢？”温亦欢迎了上去，还未等他开口，便又道：“并未等到青岚山派。”

　　宁子夜蹙眉不语，略一思索后脸色一变，说道：“只怕我们秘密前来灵州的消息，已经走漏。道长还在王府处守着，看来要提前动手了。”师兄不会在这当口无故失约，唯一的可能就是他们这头出了纰漏。可他们三人来灵州已是极其小心，怎还会走漏了消息？

　　但此时已来不及考虑哪处出了错，一切都得等擒住双圣子再作计较。

　　宁子夜看了一眼温亦欢，刚要说话。

　　温亦欢：“宁公子，都这个时候了，你不要再说让我独善其身的话了。你和道长围杀双圣子虽有胜算，但王府里若还有其他妖魔鬼怪该如何？事不宜迟，快走吧。”

　　宁子夜目色沉沉地看了一眼温亦欢，说道：“遇事多思考。”

　　温亦欢：“……”在宁子夜心中，她蠢笨的形象怕是已经根深蒂固了吧……

　　守在王府暗处的凌平原以为宁子夜会带上青岚山派的前来助力，没想到一回头看到了温亦欢，不由脚步一个踉跄。他往二人身后看去，目瞪口呆地发现居然空无一人。凌平道长震惊了，“宁公子！你把亦欢带来作甚？青岚山派的呢？刚才‘小王爷’已进了王府。比你预计的早了两个时辰。”

　　“我们来灵州的消息多半已经走漏，我师兄他们可能半路遇阻了。”宁子夜抬起下巴，朝王府方向示意，“这位‘小王爷’定是得知了消息，才会提前回府。他多半是要撤走了。不能再等了。”

　　凌平几乎要绝倒了，极力压低了声音道：“我们两个进去也不是全无胜算，但是你把温姑娘带来作甚？她要是有个好歹，我怎么跟她四师兄交待！”

　　温亦欢道：“是我要来的。道长，你不要把我当成废物好不好？我修为还不错的。不过，你跟我家四师兄很熟吗？”说着狐疑地看着凌平。

　　凌平脸色一僵，“……不熟。”

　　温亦欢：“……我们还是赶紧进去吧”

　　见没法打发温亦欢，凌平只得作罢。三人趁着逐渐昏暗的天色潜入了王府，本以为要左躲右闪地避开许多侍从，却惊疑地发现，整个王府的下人居然寥寥无几。仅有的几个也是神色呆愣，状若痴呆。三人心中一凛，这幅形容完全就是被双圣子吸食了精气后的样子！

　　凌平道：“之前宁公子潜入过王府不是说并无异样吗？看来这双圣子打算撤退了，走之前居然还不忘吸□□气，当真歹毒。”

　　昏暗的天色，鬼魅无神的下人，藏匿在暗中伺机而动的双圣子……

　　温亦欢狠狠打了个寒颤。

　　凌平继续说道：“双圣子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居然选择先回王府。他不可能不知道我们会在王府里埋伏他，为什么还要回来？”此时三人呈品字缓缓前行，浑身每个毛孔都进入了戒备状态。

　　温亦欢：“定是王府有什么事需要善后，或是……”

　　话还没说完，就从远处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此笑声温亦欢与宁子夜并不陌生，之前二人与双圣子交手时，双圣子几乎是全程桀桀怪笑。三人正途径一处假山，宁子夜身形一错，一挥手就把温亦欢推进了假山深处。笑声已渐渐逼近，宁子夜已来不及说什么，只得狠狠盯了她一眼。这回温亦欢倒是没反抗，她几乎是在瞬息间明白了宁子夜的用意。他们并不知道王府除了双圣子还会不会有其他魔族人，对付双圣子的同可能无暇顾及周遭环境，极有可能遭到偷袭。温亦欢正好可在暗处观察全局，随时补漏。她的修为虽然比不上宁子夜与凌平，但对付个把普通魔族余孽还是没问题的。

　　双圣子仍是化作了小王爷的皮相，还未靠近就抬手打出一团煞气冲天的黑气。攻势迅猛，丝毫不惧怕宁子夜与凌平。

　　宁子夜长袖一振，青鸾已到手中。剑光骤然大盛，筑起了一层剑幕，牢牢罩住了他与凌平。魔气撞上剑气，瞬间无声消弭在空中。与此同时，凌平双手结印，一道“日月无光印”迅速推出。双圣子身形相当鬼魅，左右飘忽，游刃有余地躲过了凌平的攻势。

　　温亦欢紧紧握着舜华，紧紧盯着宁子夜与凌平，丝毫不放过周遭一丝一毫的风吹草动。

　　“青岚山派与道樰观也不过如此，”双圣子狂妄地大笑道：“数月前曾领教了梨花山庄与凌霄宫。什么仙门四大派，不过尔尔。”双圣子眉间的朱砂一闪而过，那是魔族的标志。可以隐藏，但若动用魔气时，朱砂会不时闪现。

　　“高府的事是不是你这畜生做的？”凌平指尖灵力凝聚，又是一道结印推出。

　　“你们仙门都这么喜欢明知故问吗？”双圣子并不躲避，击出一掌对上凌平的结印，竟是不动声色的就化去了凌平的攻势。

　　“今日你们两个便都死在这儿吧。”双圣子目露戾气，眉间朱砂颜色大盛。他双手凝聚十成功力，猛然击出。温亦欢此时躲在数丈远的假山后，竟被这道霸道的魔气掀起了刘海，她捂住狂跳的心脏，耳鸣不止。

　　双圣子以为二人定接不住这一记攻势，下意识想去看二人落败的惨象。下一刻，他却瞳孔皱缩，忙提气躲向一旁。一柄被白色灵光包裹着的长剑呼啸而来。宁子夜的青鸾剑出鞘了，剑气横扫一片，震得周围的湖水荡起数丈，假山石崩裂。

　　“数月不见，宁公子的修为又精进了。”双圣子险险避开青鸾，竟还有闲情开口。

　　宁子夜并不理会他，两指捏诀，青鸾再次暴起，震得双圣子退后了数步。见双圣子终于露出破绽，凌平双手上下翻飞，“日月无光印”的最后一重已然结成，轰然推向双圣子。

　　双圣子在二人的合力围杀下，终于被逼得节节败退。

　　假山后的温亦欢松了口气，这才有闲暇把目光转向四周。这一看不打紧，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随着这一看凝结了，四肢百骸透骨的冰凉。她看到了远处有一道人影正渐渐逼近宁子夜与凌平，此人每次行走都是趁着三人大打出手之时，极为小心。因此宁子夜与凌平并未发现，对面的双圣子却肯定看得到，他此时故意露出破绽，诱得二人更加靠前。

　　温亦欢见不得不出手了，足尖一点便冲了出去，“小心身后！”

　　舜华光芒大盛，嗡鸣地直冲向那个行动鬼魅之人，那人一惊，随即尖声大叫，抱头蹲地瑟瑟发抖。

　　温亦欢：“……”

　　宁子夜与凌平不由分神看去，心中都暗惊。这人竟是离他们二人如此近，但他们却丝毫未觉察出，可见此人修为不差，但现下这副形容又是为什么？

　　那人缓缓抬头，竟是一张极为熟悉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