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室友》季微雨

18、第十八章

　　“ 嗯…… 嗯？”迷迷糊糊中，喊醒穆清的是一阵带着粘稠感的头痛。那种感觉，好像是自己的脑浆被牵扯成拉丝糖，被人不停地往外拽，往里揉，却没有一丝甜味。

　　“ 好痛…… ” 穆清单手撑额，好不容易才从枕头的束缚中爬起，“ 我在哪……” 她吃力地睁开眼，随泪液逐渐化开的视线一点点看清了面前的房间。

　　这是她的卧室。

　　“ 我在家？” 穆清迟到的意识与她缺席的记忆交织在一起，让疑惑编织成网，牢牢罩住理智，“ 我怎么会在家？我不是在医院吗？” 穆清尝试着想要回忆昨晚的事情，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当她回想的时候，耳旁就会听见金属机器一样的鸣音，头也开始疼起来。

　　“ 起来了？” 客厅里的莫小可看见穆清撑着头，一脸如同宿醉一样地走出来，问：“ 你昨天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的？”

　　“ 什么时候？” 莫小可得关心一问让穆清眼神里的疑惑更多了你层，“ 我几点回来的？”

　　“ 几点回来的都记不得了？” 莫小可一愣，随后笑了起来地调侃一句，“ 是不是喝多了？”

　　“ 对了，”莫小可似乎想起来什么事情，说：“ 你知道徐冰雅在网上找室友的事了吗？听说有人联系了，这几天会来看房。”

　　“ 嗯……” 刚起床，穆清的大脑还没有很清醒，莫小可说的话她也并没有听得很清楚，只是敷衍性地应了一声，便走进了浴室。

　　“ 还真是喝多了？” 看着穆清有些魂不守舍的模样，莫小可笑了一句，继续面向了电脑。

　　浴室里，穆清双手捧起清水扑在脸上。清凉的水渗透进毛孔的时候，滋润也唤醒每一个沉睡的细胞。
　　昨天晚上，自己应该是跟着张越凯去了医院。穆清双手撑在洗漱台上，努力回想着。来自池子的水滴顺着她的发丝落在脸颊上，再一滴一滴地滴回进池子。

　　怎么什么都想不起来呢？穆清摇了摇头，想要把隐藏在角落的记忆丢甩出来。可是任凭她怎么搜，就是找不到昨晚去了医院以后的记忆，好像是在医院那里出现了断层一样。

　　“ 我不该睁眼，因为这个世界原本就是黑暗一片…… ”

　　忽然，一阵哼曲的低声裹着阴气，顺着穆清的脚趾爬上。那股阴气如同来自寒冬腊月一样凶猛，让其经过的地方都生冰结晶。

　　谁在唱那首歌？！

　　穆清全身一抖，抬头时恍惚在镜子里看见一个瞎了眼的小女孩站在身后。穆清三步并作两步冲出浴室，因为冲劲过猛，在她上半身探出浴室门的时候，下半身还没有准备好，差点因为上下不平衡而跌跤。

　　“ 怎么了？” 穆清的动静也惊到了哼着歌的莫小可，她一愣，看着脸颊还滴水的穆清，问：“ 怎么回事？”

　　“ 你在唱什么歌？” 穆清瞪大的眼睛似乎只剩下眼白，她张开的嘴也只能看见白花花的牙齿，迷糊刚醒的脸色更带着煞白，看起来好像是来索命的鬼魂。

　　“ 怎么？你也听过？” 比起穆清这么大的反应，莫小可显得好奇起来，“ 最近总觉得经常听见这首歌，也挺好记的，不知不觉就记得了。”

　　莫小可说得轻松，好像是谈论什么寻常的流行歌曲一样。她的话音落下，看着穆清眼神里的震惊，不解地问：“ 这首歌怎么了吗？”

　　一时之间，穆清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和莫小可解释，只问了一句：“ 你不觉得这首歌听起来不舒服？”

　　“ 还好吧，” 莫小可翻着眼，想着，嘴里随着音调又哼了两句，说：“ 就是诡异了一点。不过现在很多网络音乐都喜欢这个风格。” 莫小可说着，手指轻晃，打着节拍，口中唱着：“他将我推到树前，戳瞎我的双眼，啦～啦～啦——”

　　莫小可的歌声虽然没有原唱的那样幽怨，却也让这首压抑的曲子亵渎了家里本该温馨的空气。穆清觉得胸口如同被什么压着一样难受，“ 我先出去了。” 她说着，给咪咪套上了牵引绳，“ 出去走走。”

　　“ 你宿醉才醒就要出去？”

　　“ 吹吹风也许会好一点，” 穆清说着，关上了门，走了出去。从家门踏出的一瞬间，穆清一直憋着的鼻息这才长长吸了一口外面干净而清新的空气。

　　“ 喵～” 咪咪抬头，看着穆清。

　　穆清垂眸，捏了捏咪咪岁月静好的圆脸，说：“ 走吧。”

　　走下了楼，刚出单元楼，穆清就遇见了耿鸿。

　　“ 小姐，” 耿鸿见到穆清，笑着走来，亲切地打了个招呼，“ 昨天的事情真是麻烦你了。”

　　“ 昨天？” 穆清看着耿鸿，视线逐渐被刺眼的阳光迷惑。

　　“ 是啊，其实这件事和你也没关系，” 耿鸿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憨厚地笑了几声，“ 如果不是你帮忙，我还真拿不出来那么多钱。不过你放心，我拿了工资就会还你的。”

　　帮忙？钱？穆清顺着耿鸿的话回想，似乎有些想起了什么东西。昨天晚上，自己好像是借钱给了耿鸿的。

　　“ 不客气，” 穆清微笑地说。

　　“ 你现在要遛…… ” 耿鸿呵呵笑着，刚要脱口而出一句，眼神看见坐在地上舔爪子的咪咪，说：“ 遛猫？”

　　“ 嗯，” 穆清点头。

　　“ 运动运动是好的，” 耿鸿呵笑着点头，随后语重心长地叹口气，说：“ 是我多嘴，不过你女孩子一个人的，以后还是不要再喝那么多了，如果不是朋友送你回来，多危险。”

　　“ 喝那么多？” 耿鸿的话让穆清眼神一亮，她从耿鸿的话里揣测一句：“ 你说我昨晚喝多了？”

　　“ 对啊，” 耿鸿点头，“ 昨天我和耿直回家的时候在小区看见你了。你看起来走路恍恍惚惚的，还有一个男的陪着你。我们一开始以为是什么坏人，就上去问了，后来才知道是你朋友。”

　　耿鸿的话说得连贯而没有端倪，让穆清听得更是云里雾里，“ 你说我和一个男的一起回来的？”

　　“ 是啊，” 耿鸿肯定地说一句后，关心的问：“ 怎么了？记不得了？以后还是别喝那么多了，对身体也不好。” 说着，耿鸿低头看了眼手表，说：“ 时候不早了，我要先回去给耿直做饭。对了，我就在这附近一家餐厅上班，有空来吃饭吧。”

　　“ 嗯，” 穆清微笑地应一声，转过身，向前走的时候想着耿鸿刚才的话。他说一个男人，难道是张越凯？可是张越凯不是住院了吗？应该不是他。

　　那么会是谁呢？

　　不是很饿，不过如果你想吃什么，我可以陪你去。

　　忽然，一个意味深长却不易被发现的微笑伴随着一张清秀的脸，印入穆清的脑海，“ 夏己昀……”

　　是他。

　　所有遗失的记忆似乎在自己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一同也都被召唤了回来。穆清记得昨晚自己在医院里遇见了夏己昀，之后他们一起去吃了东西。

　　可是吃了什么？

　　“ 嗯…… ” 一切的记忆停留在了与夏己昀面对面，站在医院门口的地方。似乎只要再往前跨一步，都会引起剧烈的疼痛。穆清双手轻揉太阳穴，想要平缓纠缠眉角的头痛，“ 为什么之后的事情想不起来了？” 穆清缓缓睁开眼，“ 不然去找他问问。”

　　这样说着，她牵着咪咪向前走去，没走两步，穆清就停了下来。她拿出手机，翻出夏己昀的号码，握着手机的手迟疑了好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按下了通话键。

　　“ 嘟——嘟——” 一串等待后，传来的是夏己昀平和的声音，“ 喂？”

　　“ 夏己昀，是我，穆清，” 穆清说：“ 我…… 有些事情想问你，关于昨晚的。”

　　“ …… 嗯？” 电话那头的夏己昀似乎停顿了几秒，随后才开口：“ 你想问什么？”

　　“ 我们昨晚，” 明明早已整理好了语言，可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却一句都说不出来，穆清踌躇了好一会儿，也只挤出一句：“ 吃了什么？”

　　“ 素砂锅。”

　　“ 素砂锅？”

　　“ 嗯，” 比起穆清的迷糊，夏己昀似乎记得格外清楚。

　　听着夏己昀的话，穆清继续问：“ 那之后呢？”

　　“ 你喝了几杯啤酒，” 夏己昀的声音平静温和，听起来没有任何的起伏与波折，甚至连音调听得都有些模糊，“ 醉了。我送你回家的。在你家楼下遇见了你的邻居。”

　　夏己昀的话与耿鸿口中之言相互吻合。穆清听着，问：“ 那之后呢？”

　　“ 之后我就把你送回家，没什么了。”

　　“ 这样吗？”听见夏己昀的这些话，穆清似乎有些明白，却也有些觉的不够，“ 只有这些？”

　　“ 嗯。”

　　夏己昀的话简单，穆清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 我还有些事情想问你，今天你方便出来见面吗？”

　　穆清原本以为夏己昀会思考一阵，却没想到他的回答几乎是在穆清话音落下的同刻，“ 可以。”

　　“ 真的吗？” 穆清欣喜之余，捏着牵引绳的手紧了几分，“ 那一会儿见。” 说着，穆清挂了电话，嘴角笑起，眼眸抬起的时候看见迎面走来的耿直。

　　阳光下，耿直高大的身影被紧裹在一件有些泛黄的体恤里，九分裤下一双凉鞋，然而这样的清凉装扮却被他头上蒙着的一层薄纱击成闷热的感觉。

　　一层白纱头上盖，恰似新娘出嫁颜。

　　薄纱下，耿直干裂的嘴角笑出生硬的弧度，看起来好像是干涸的大地被强硬地掰成了微笑的弧度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