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个室友》季微雨

19、第十九章

　　咖啡厅外置放的小茶桌前，穆清怀中抱着咪咪，手指轻抚咪咪毛发的动作看似安心，然而她眼神里的紧张却显得更为急迫。

　　“ 所以你觉得那个装神弄鬼的人就是耿直？” 从穆清口中听了大概事情的夏己昀抿了一口咖啡，说：“ 是他在半夜装扮成新娘的模样？”

　　“ 对。”

　　“ 你看见了？”

　　穆清摇头，说：“ 我没有直接看见他装扮成新娘的时候，可是我肯定那就是他。”

　　穆清的声音斩钉截铁，夏己昀想了片刻，说：“ 穆清，当我们看见一个有些奇怪的人时，大脑会不自主地下定义，而这种定义的局限性也会让这个人和一些兴许毫不相关的事情相互连接。”

　　夏己昀的话说的客观，倒也带着几分道理。穆清静静地听着，插||进咪咪毛里的手停住，说：“ 这个道理我知道。一开始我也是猜测的，可是我刚才在来之前看见了耿直，他头上披着白纱，对我傻笑。”

　　“ 那他对你还做了什么动作？”

　　穆清想了想，摇头，“ 没有做什么动作，就是傻笑。”

　　“ 这样的话也不能代表他对你存在攻击性，” 夏己昀说得格外平静，好像是诊所里的医生正在分析病患的病情一样，“ 精神不稳定的人群，他们的行为很大部分不具有什么特殊意思。”夏己昀说完，眼眸抬起，看向穆清，说：“ 说起来，上次你问我相不相信鬼魂应该也是因为这件事情吧。”

　　穆清迟钝了几秒后，点头。

　　“ 一开始你相信是鬼魂因为你找不到别的借口，可是后来你就将目光转向了耿直，” 夏己昀分析着穆清的思路，说：“ 因为你觉得耿直的行为更为诡异，所以大脑将这些事情自动地联系在了一起。其实这些都是猜测，猜测不是现实，也不能让这些猜测成为左右你理智的存在…… ”

　　夏己昀口中的话滔滔不绝，穆清看着他的目光，渐渐觉得耳朵里所有的听觉开始模糊，只能看见夏己昀的嘴一上一下，一张一合的动着，却听不清他究竟在说什么。

　　“ 穆清？” 夏己昀察觉到穆清眼瞳里的涣散，顿住，再次喊了她一声，“ 穆清，你在听我说话吗？”

　　“ 嗯？” 穆清被夏己昀的声音抓了个正着，全身一惊，下意识说出一句，“ 我听着呢，你继续说。”

　　“ 那你知道我说哪儿了？” 夏己昀看穿了穆清的谎言，问：“ 说说看？”

　　“ 啊？” 穆清一愣，抬眸看进夏己昀眼神的时候仿佛一瞬间回到了高中的时候。那时候，自己也总是会在夏己昀帮自己补习功课的时候盯着他看得入了神，然后被发觉，被问一句“ 我说到哪儿了”。

　　夏己昀向后微靠椅背，睫毛垂下的阴影替他高傲的嘴角刷上一层微弱的弧度，看起来好像是替微笑加了柔色的滤镜。这种眼神，比起质问的较真，更多了倾听的宁静。夏己昀一番等待后听不见穆清的回应，他不自觉地轻笑出一声，端起咖啡，抿一口之后岔开了话，“ 你找我，除了问这个。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

　　应该是疑问的语句，然而夏己昀却用陈述的口气说出，“ 你想知道昨晚的事情。”

　　见夏己昀转移了话题，穆清也顺应地将注意力转移，“ 嗯，我好像不太能记得昨天的事情。”

　　“ 你能记得哪里？” 比起直接开口，夏己昀先问穆清一句。

　　“ 能记得我们在医院的事情。”

　　“ 之后都记不得了？”

　　“ 记不得了。”

　　看着穆清疑惑的目光，夏己昀想了想，身子向前昵倾道：“ 之后我们去吃了砂锅，你喝了几杯啤酒，有些醉了。”

　　“ 我真的喝酒了？” 穆清瞪大了眼地看着夏己昀，心里想着自己竟然喝酒喝醉了？如果真的醉那么厉害的话，会不会趁着醉酒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想着，穆清的心跳渐加速，变得慌乱了起来，“ 那我没有和你说什么吧…… ” 穆清一边说，看着夏己昀的眼一边不自然地眨着。那种感觉就好像是在路上偷看帅气的小哥哥被发现，不好意思的时候却又忍不住再看一眼一样。

　　夏己昀没有立即回答，他的眼神垂落，沉默了十几秒后，才缓缓开口道：“ 没有。” 说着，他抬起眼，嘴角微微一笑。

　　“ 那就好，” 穆清松了口气，手也再次抚摸着咪咪，“ 那就好。”

　　夏己昀看着眼前自言自语的穆清，缓起身，说：“ 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如果没有的话，我要先走了。我一会儿有个会议。”

　　“ 周末还开会？” 穆清看着夏己昀这样忙，一愣，不禁问出：“ 什么会议？”

　　“ 一个关于学术研究的。”

　　“ 学术研究？”穆清想了想，说：“ 是不是南河大学那个？”

　　“ 不是，那个实验…… ”夏己昀说着声音低了许多，喉咙也随之停顿了几秒，“ 被取消了。”

　　穆清不解地皱眉，问：“ 为什么？”

　　“ 因为他们觉得反||人||类，” 夏己昀坦然地说。

　　“ 反||人||类…… ” 这并不是穆清第一次从夏己昀口中听到这三个字，她沉默了一会儿，继而有些好奇地追问：“ 究竟是什么实验？”

　　穆清的眼神里透露着小心翼翼的好奇与关心。夏己昀垂眸看入她的瞳眸，侧过脸的时候，嘴角微微张开，“ 如果你感兴趣，明天来工作室。” 说着，他转过脸，眼神看向穆清的时候似乎笑了，“ 再见。”

　　夏己昀眼中忽然的温柔让穆清看得傻了眼，过了好一会儿才好不容易从愣神中反应过来，急忙站起来挥手道：“ 拜拜，那我们周日见。 ”

　　“ 好。”

　　直到夏己昀离开，穆清依旧没有能从他方才片刻的温存里回神过来。夏己昀眼神里的笑意自己看得清楚，他的那种神情自己从未见过。

　　虽然夏己昀说自己昨天并没有说过什么出格的醉话，可是穆清依旧忍不住地怀疑一句：“ 难道是我昨晚说了什么？不然他为什么今天会这样…… ”

　　“ 喵～” 咪咪的一声叫唤打断了穆清的思绪。穆清一惊，低头看着已经睡醒的咪咪，这才说：“ 好，我们现在就回去。”

　　穆清抱着咪咪，回到榆家街的时候正好快接近中午。九月的烈日炎炎并不比八月酷暑好多少，这样的燥热之下，只是站了一会儿就能让人难以忍受，更别提站了一上午。

　　穆清看着小区门口，顶纱站在那里的耿直，站住了脚。即使不是面对面，穆清也能看见耿直脖子上的汗珠顺着下淌，在他衬衣腋下的部位画上了深色的月牙图案。

　　耿直隔着白纱的眼睛一下就捕捉到了穆清的身影，他呵呵傻笑着向穆清走去。

　　“ 耿直？” 穆清皱眉，牵着咪咪本能地向后退一步，“ 你怎么又在外玩？你哥哥呢？”

　　耿直没有回答穆清的话，依旧傻笑着，沙哑的声音说：“我唱歌给你听，给你听…… ”

　　“ 唱歌？” 穆清听清了耿直的话，生硬地嘴角不自然地拉扯，“ 好吧，你唱着，我听。”

　　“ 嘿嘿…… ” 听到穆清的同意，耿直缓缓抬起粗糙的手，一点一点地顺着白纱的一角，将白纱从头上拉扯下。随着白纱的扯动，一阵怪异低沉的歌声传来，“女孩你为何垫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看清。看清什么？爸爸拿起了菜刀，砍在妈妈的双肩。妈妈笑的灿烂，戳瞎我的双眼。她和我说…… ”

　　当耿直唱到那一句“ 这个世界原本就是黑暗一片” 时，白纱从他完全被扯掉。一瞬间，穆清似乎看见了那个惨死在自己婚礼现场的新娘凄怨地掀开自己的嫁纱，鲜红的嘴角里幽幽问一句“ 为什么是我…… 这应该是我的婚礼，为什么是我死掉…… ”

　　鬼新娘的模样与耿直的面相互重叠，他们的声音也彼此交错，搅乱了穆清的理智。唯一留下的双眼只能看见那个一脸惨白唯嘴角鲜红的新娘，她双手捧着枯萎的捧花，一步一步向自己走来，一边走，一边轻唱：“ 啦～啦～啦——”

　　穆清瞪大的眼已经在烈阳的刺激下显得疲惫，可她不敢眨，“ 耿直，你做什么？”

　　“ 他和我说…… ”耿直没有回答穆清的话，而是继续用他低沉沙哑的声音唱着诡异的歌谣，“ 我不该睁眼…… ” 耿直的脚步一步一步逼近穆清。虽然耿直没有极度狰狞，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与逼迫。

　　穆清被耿直逼到小区侧的墙角，再无路可退的时候，就连身旁的咪咪也本能地弓起腰，凝起眸，紧盯着耿直。

　　空气里被紧张拉扯成一根紧绷的弦。穆清觉得甚至连呼吸都有些紧促，“ 耿直，你……” 一句话没有说完，一声撕裂了秋蝉的尖叫钻进耳膜。

　　“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