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十八式》宴琪

46、拱火

　　兴师问罪第二天早晨，祁缈被肥龙压醒。湿漉漉的龙舌头还在他脑门上舔了一圈。
　　他一睁眼就看到一张圆润的龙脸，与他面面相觑。
　　近距离看龙的眼睛，那瞳孔犹如幽静深邃的深海，闪烁着比任何天然宝石还要华丽的辉光，令人目眩神迷。
　　龙尾巴一扫，尾巴上的鬃毛在祁缈脸颊上拂过，祁缈鼻子一痒，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他一掀被子坐起来，小肥龙滚落。
　　“……呼。我说怎么呼吸有点困难，原来是你压着。”
　　祁缈双手捏住龙的腮帮子往两边扯了扯，龙肉真是弹性十足。
　　龙一扭身体挣脱开他的魔爪，飞到床头柜上，蹲坐在那块巨大的翡翠旁边，一双大眼睛滴溜溜：“你心情好点了吗？”
　　祁缈用力一抹脸：“好多了，陛下。”
　　昨天和祁袅那通电话导致他心情非常糟糕，甚至没心思搭理苍映。
　　苍映本来很想提出某件从雨山开始一直惦记到现在的事，可看到祁缈阴沉的脸色，他一言不发，果断变成小肥龙让祁缈抱着。
　　这是树灵教他的——绝大多数情况下，可爱的动物会让人类情绪好转。果不其然，祁缈抱着龙爱不释手，和它玩了很久。
　　祁缈用力拉开窗帘，推开窗，早晨清新的空气涌入，驱散了残留在卧室中的熏香气味。
　　他舒展身躯，只觉得精力充沛，状态良好。祁缈摸了龙头一把，照旧去做早饭。他的个人原则，不会把烦恼留到第二天。
　　龙盯着他的背影眨了眨眼，似乎想起了什么事，把头埋进被子里，样子有点害羞。

　　自从龙进家，祁缈不再孤枕难眠，也就不再需要借助外力才能安睡。但为了避免自己又一次因为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陷入失眠，他拿出原萤送的安神香，点起一炉。
　　不得不说，乾达婆亲手调制的香料就是不同凡响。在怡人的香气中他酣然入梦，什么糟心事都没梦到。
　　祁缈不知道，苍映几乎一宿没睡。
　　等他熟睡后苍映轻手轻脚起身，趴在他枕边，一直看着他，目光眷恋。
　　苍映悄悄抓住祁缈的手，十指相扣，贴在自己脸上。他特别喜欢这样的肌肤接触，让他感到熟悉而温暖。
　　他很想和祁缈说一些话，却又难以启齿，生怕祁缈不高兴。
　　贵为龙族圣君，他从来没有这样纠结过。
　　只因他爱祁缈，舍不得让祁缈烦恼。
　　苍映很想说，我们龙族还缺个皇后，你能不能……
　　……算了。
　　苍映暂时心里也没底，暂且按捺。除此之外他还要再去一趟月宫。有些东西，还得专业人士才能指点迷津。

　　祁缈发觉苍映心不在焉。具体表现在，他都吃完早餐了，苍映还在无意识地拿着勺子搅动碗里的海鲜粥，直至把粥搅稀，都没有吃一口。
　　“陛下，你怎么了？不爱吃？”祁缈看他眼神飘忽。
　　苍映回神，摇头：“没有。”随后喝了口粥，稀稀的全是粥水，忍不住皱眉。
　　祁缈抱着双臂，看他满脸嫌弃的样子，说：“不想吃算了，不要勉强。”
　　“哼……本皇只是在想事情。”苍映满脸嫌弃，还是把粥喝完了。祁缈从不浪费粮食，他不想降低自己的印象分。
　　“哟，你有什么心事，说来让我听听。”祁缈觉得很稀奇，这条龙还有心事了？
　　苍映别过脸，脸颊有些发烫：“不告诉你。”
　　“好吧。”祁缈已经习惯了他的作。

　　祁缈沏好茶，拿出电脑，通过一个特殊的小程序登录罗刹海市官网，开始浏览相关资讯。苍映挨着他，跟他一起看。
　　祁缈主要是查看今年海市上的物品清单，看看有没有苍映想要的东西。
　　“有了……七百年大砗磲，七百万？！”
　　祁缈：“……”
　　他认真再看了一遍价格——$7，000，000，还是美金。
　　“……为什么妖怪交易还用美金？”祁缈无语。
　　合着这是一年一万啊？
　　苍映看了眼，点评道：“太小了。龙宫里我睡的那个砗磲是一万年的，比这大多了。”
　　祁缈：“……”
　　这龙是睡在金子上吗？
　　龙确实睡在金子上——卧室的龙窝里堆满金银珠宝，荔枝大的南海珍珠都被龙随便扔着玩。
　　养龙太贵太贵了，哪怕他还是豪门大少的时候都不可能一下子掏出七百万美金去买一个砗磲。
　　苍映说：“不过这只颜色还不错。”
　　年岁越久的砗磲妖，外壳会修炼得越漂亮，这只的壳是华贵的珠光紫色。
　　“……再看看吧。”
　　祁缈往下划，各种商品琳琅满目，不过对他们用处不大。
　　一株极美丽的珊瑚出现在网页上，带实拍和视频。标签是：虹光珊瑚，生长年龄：二千四百年。
　　它与寻常珊瑚不同，色泽如同彩虹般绚烂，质感通透如琉璃，随着展台转动光彩变化万千。它分叉繁茂，像旷原上肆意舒展枝叶的参天大树，最难得的是每一个细小的枝杈都完美无缺，没有折断或磨损的痕迹。
　　苍映稍微有点兴趣：“还可以。买吧。”
　　“……陛下，等我先赚一个亿。”祁缈扶额。
　　这株珊瑚是拍卖品，起步价一亿人民币上不封顶。
　　它的用途不仅仅是观赏，虹光珊瑚里蕴含的灵气是非常滋养的。
　　苍映对人类的钱财没有概念，不懂就问：“一亿很多吗？”
　　“我恨有钱龙。”祁缈看苍映的眼神，犹如看一座金矿。
　　理论上，海里的财富都归属苍映。因为水族以龙族为尊，而他是龙族的祖宗。可他从来不需要花钱。
　　“可我也给你很多钱了。”苍映说，“听我的，买。”虹光珊瑚对人类也有效，很养人。
　　“好的苍总。买买买。”祁缈低眉顺眼，故意做出一副狗腿表情。
　　“我是帝王，不是霸总。”苍映认真纠正。
　　祁缈震惊：“什么，你居然知道霸总……谁告诉你的？”
　　苍映说：“树精告诉我，人类喜欢一种叫‘霸总‘的生物。”
　　他满脸不屑：“他说，因为这种生物英俊多金，在人类社会中广受欢迎。”
　　祁缈：“……”
　　他已经震撼到说不出一个字了。
　　苍映瞪他：“你不会也喜欢吧？”
　　“怎么可能……”祁缈心想再怎么说，我也是豪门出身。
　　苍映突然伸出双手捧起他的脸，冷笑：“你要是喜欢那种人类，就是瞎了眼知道吗。”
　　“我真的没有。”祁缈有气无力地辩解。
　　苍映认真说：“论相貌，人类不可能比我还好看；论财富，我龙族冠绝三界。你可要，仔细考虑清楚了。”
　　他凑近祁缈，瞳孔离得很近：“哼，凡人能给的不过世俗钱物，不值一提。本皇才没那么小气……”
　　“凡是海里的，什么矿你都可以挑，油田也可以。”苍映说，“我不知道石油有什么好，但人类很需要。你想要吗？我给。”
　　祁缈对龙陛下佩服得五体投地。
　　这世上最壕的境界不是“卡给你随便刷”而是“矿给你随便挑”。
　　“陛下，”祁缈诚恳地说，“我们人类形容土豪都说家里有矿，再壕一些就是矿里有家。您这已经不止矿里有家了，您自己就是矿。”
　　苍映下颌略抬，傲慢重复：“我是帝王。”
　　祁缈心想：你是作精小肥龙。
　　“所以你知道选本皇的好处了吧？”
　　祁缈眼底反手捏住苍映双颊笑骂：“笨龙，这么卖力推销自己干什么。”
　　苍映抱着他的腰，在他耳边哼哼：“怕你喜欢别人。”
　　“那是不可能的。”祁缈顺着他的脊背抚摸下来，轻声说，“你是我的龙。”
　　“我说过不会再养其他龙，说到做到。”
　　祁缈闭了闭眼睛。
　　苍映一听，心里甜得都要化了，趁机顺杆爬：“我们龙族什么都有就是还缺一个皇后，不如……”
　　“哦？”祁缈睁开眼，似笑非笑，一翻身，单手撑在苍映耳边，居高临下：“我郢山祁家，正好也还缺个大少奶奶。”
　　苍映气得磨牙：“你还想要本皇下嫁？！想得美！”
　　祁缈轻佻地摸摸他的脸蛋：“这媳妇倒是很好，自带油田做嫁妆。”
　　“你！”
　　苍映气笑了，恨不得咬祁缈一口，又觉得祁缈这种风流倜傥的表情很迷人。
　　祁缈一向温和斯文脾气好，偶尔展露出不同的情绪，反而有别样的魅力。
　　他盯着祁缈的眼睛，下意识低声喃喃：“为什么，本皇会那么喜欢你呢？”
　　“因为你是龙，我是屠龙人。”
　　祁缈主动吻了苍映的唇，还曲起手指，刮了刮他鼻子，笑吟吟的。
　　他的吻不很激烈，只有无尽的温情脉脉。
　　苍映怔怔抬手，触摸到被祁缈吻过的地方，脸上唰地红透了。他突然用力推开祁缈冲进卧室里，甩上门。
　　祁缈：“……？”
　　欺负过头，龙恼羞成怒了？
　　“陛下？陛下？”祁缈敲了敲门。
　　里面没声了。
　　他无奈又好笑，又喊了几声，苍映依然没说话。
　　“那我出去了，真出去了啊？”祁缈故意说。
　　“……”
　　苍映背靠门板，双手捂着发热的耳朵，听到祁缈开门出去，这才把手放下，慢慢坐下来，头埋在膝盖里，蜷缩成一团。
　　苍青色的长发间，他的双耳耳廓赫然变尖，龙鳞从耳下而生向面部蔓延，额前龙角迸生。他抬手，双手赫然变回了锋利龙爪！
　　苍映手一招，床头柜上的镜子飞到他面前。
　　他看着镜子里半人半龙的自己，心头火烧般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