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十八式》宴琪

42、龙与猫（下）

　　祁缈拿起锅盖，盖在它俩头上，警告：“过后再收拾你们。给我老实点。”
　　他拉上玻璃门，给厨房下了禁制，去处理外面的烂摊子。
　　祁缈以为自己可以心平气和去面对，看到满地碎片，太阳穴依然突突跳。
　　他雇妖怪钟点工上门打扫，开始统计自己的损失，每一项都记在本子上。
　　钟点工来之后祁缈干脆再次出门，暂时不想理会肥龙和猫。

　　安静的厨房里，龙取下头上的锅盖扔到一边，相当沮丧。
　　“过去点。”它冷冷对猫说，“你挤到我了。”
　　这口铁锅算是中等大小，如果放一只猫刚刚好，现在多了一条肥龙，顿时挤得不行。
　　“喵喵。”贡丸表示有心无力。
　　龙郁闷发现，祁缈用法术困住了它们。在他气消之前，它俩只能呆在锅中。
　　折腾了这么久，龙连饭都没得吃。而且很大可能它今天都不会有饭可以吃了。
　　“都怪你！”龙怒道，甩起尾巴想抽猫，可惜几乎没有活动空间。
　　于是它更恼火，又气又难过，耳朵耷拉下来，整只龙一下子蔫了。
　　贡丸无辜地看它，忽然凑过去，伸出舌头舔了舔龙脸，表示安慰。
　　“……”
　　龙没法活动，半边身体被猫厚重的毛覆盖，一扭头就会吃到一嘴毛，那又长又热的猫毛几乎把它淹没，快要无法呼吸了。
　　看着布偶猫湛蓝的眼睛，又被舔了一脸口水，龙不禁悲从中来：“缈缈——！放我出去，我知道错了你快点回来吧！我不要和这个胖子关在一起啊——”
　　厨房隔音非常好，没有任何人听到龙的惨叫。

　　祁缈坐在咖啡厅里，一杯蓝山咖啡喝到一半，和龟丞相发微信。
　　【缥缈】：丞相在吗？怎样才能让他早点恢复原样？

　　【千年龟】：这……是不是圣皇又做了什么出格的事，给您添麻烦了？（哭）
　　【缥缈】：还好，他就是有点闹腾。
　　他没有告诉龟丞相龙和猫打架了，毕竟还是要给龙留点面子的。虽然变小之后龙特别幼稚，但和猫打架，实在是没眼看。
　　龟丞相可不傻，根据自己多年侍奉龙皇的经验，不难猜出这个“有点闹腾”背后的含义。
　　可怜的皇后，家估计被拆了。
　　目前祁缈还没有正式和苍映结婚，但所有水族都心知肚明，这位就是皇后。祁缈不太喜欢这个称呼，因此龟丞相还是叫他公子。
　　【千年龟】：公子稍安勿躁，这边已经在抓紧时间炼药了，一准备好立刻给您送去，估计还需要一周时间，您多担待担待。
　　【缥缈】：静候佳音。
　　祁缈喝完咖啡，索性出去逛街。之所以龙和猫会打架，都是因为吃太饱，饿个半天看看它们还有没有力气闹腾。
　　先前他把家里打碎了，东西全统计在本子上，现在正好按着清单去重新买。
　　损失有点惨重，要说不肉痛是不可能的。电视买回来还没让他打几次游戏就被破坏，餐具茶具摆件，样样都需要重新买。
　　这回他要是不收拾龙，他就白做屠龙人了。
　　除了清单上的东西，祁缈还买了一些宠物用品，比如说宠物服饰。
　　现在的宠物服装款式多样，做工也挺细致。
　　祁缈直接打包宠物店里最漂亮的小裙子，连配套的头饰假发也一起买了。
　　他又四处逛了逛打发时间，直到傍晚才打道回府，脸上带着神秘莫测的笑容。

　　家里已经打扫干净，祁缈没有急着重新摆放器具，而是走到厨房外，侧耳倾听里面的动静。
　　如他所料龙和猫被饿了半天，已经没有力气打架了，只听到有一阵没一阵的猫叫和龙的呜呜。
　　他大发慈悲拉开玻璃门，果不其然龙立刻嚎叫起来，挥舞爪子：“我知道错了，快放我出去！”
　　猫则是楚楚可怜地看他，叫声又轻又细。
　　祁缈悠然抱着双臂：“你知道自己错哪了？”
　　龙几乎是惨叫了：“我不该和猫打架，不该把家拆了！”
　　“勉强算对。”
　　祁缈手上一用力，把龙和猫从锅里抓出来。其实他臂力很好，单手拿着十几斤重的东西也面不改色，只是平时懒罢了。
　　“厨房里要是还剩一根猫毛，你自己看着办。”他对龙柔声说。
　　龙委屈巴巴被他单手举着，吐出几朵小火苗将厨房中飘飞的浮毛烧光。
　　贡丸看着漂浮的火焰，也没有心情去抓了，整只猫无精打采，拉伸成长长一条。
　　它俩被祁缈扔到沙发上，再也没理会过。
　　“你，你去做什么？？”龙战战兢兢问。
　　“待会儿吃饱点。”祁缈浅笑着摸了摸它的脑袋。
　　龙：“……”

　　祁缈说是会惩罚，但依然先喂饱它们。
　　龙吃了顿好的，心里更加没底。
　　饭后猫被关进猫窝，龙被放进篮子里，祁缈不慌不忙给自己倒了杯茶。
　　没等他开口，龙老老实实坦白认错，争取宽大处理。
　　“我错了。”龙对着胖胖的手指小声说。
　　“哦？”祁缈挑眉，“我看你一点都没错，挺威风的。”
　　龙偷偷瞄他一眼，飞快低下脑袋：“我真的错了，我不该和猫打架。”
　　“就这些？”
　　“不该拆家，砸东西。”龙说。
　　“看来你真是没意识到自己错在哪里。”祁缈放下茶杯，“那我来告诉你。”
　　龙乖巧坐好。
　　“我说陛下啊，你可太有出息了，居然跟一只猫怄气。”
　　“你可是堂堂的龙族圣君，怎么这么小心眼呢？”
　　龙不服气，反驳又不敢大声：“可我就是不喜欢你抱它嘛……”
　　“这你都要争？陛下，你可真有出息。”祁缈说，“那么换一种角度，它是客你是主，好好想想是不是应该礼貌待客？”
　　“它先进来挑衅我的。”龙不忿。
　　祁缈叹了口气，把龙抱在怀里，低下头对它说：“师弟将它托付给我，我不能辜负师弟所托。”
　　“这是承诺和责任。”
　　他耐心和龙说话，嗓音平和。听着他的声音，龙所有焦躁和不安，慢慢被安抚下来。
　　“你欺负它，我怎么和师弟交代？岂不是成了一个背信弃义的人？”
　　“好吧……我不和它打架就是。”
　　其实已经打赢了。
　　龙耷拉着头，光顾着吃醋，没想起这件事有可能会损伤他们师兄弟感情，闹不好会陷祁缈于不义。
　　“它只是一只猫。你不一样，你是我老婆。”祁缈捏捏龙的小肥脸，失笑，“变小之后怎么这么幼稚呢？”
　　龙挠挠头，闷声说：“可我们还没领证……”
　　从一条小肥龙嘴里说出领证两个字太搞笑了，祁缈只能尽量回忆龙美颜盛世的人形，才没有当场笑死。
　　祁缈说：“那就快点恢复过来吧。”
　　他抚摸着龙滑溜溜的肚子，忍着笑说：“到时候我一定八抬大轿十里红妆，娶你进我家的门，做我祁氏的大少奶奶。”
　　龙乖乖伏在他胸前：“好吧。”
　　紧接着它猛地反应过来，昂起头瞪祁缈：“什么做你家少奶奶，是你要嫁进我们龙族给我做皇后好不好！”
　　龙的小肥脸上写满认真：“这个事很严肃的，可不能乱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肥龙一本正经的模样终于让祁缈再也憋不住，捂着肚子笑倒在沙发上。

　　经过一番教育，龙总算能和猫和睦相处了。
　　但该罚还是要罚的，祁缈罚它重新摆放新买的器物和装饰品。
　　肥龙抓着袋子满屋飞来飞去，可把它累得够呛，酸溜溜地看着祁缈撸猫。
　　贡丸窝在临时工腿上，祁缈拿了梳子给它梳毛。布偶猫的毛实在太多了，梳下来一个毛球。
　　虽然他的动作也很温柔，但毕竟不是真正的主人。贡丸还是很想念傅长乐，朝祁缈喵喵叫，伸出爪子比划。
　　不得不说它被养得真的很有灵性，祁缈居然看懂了贡丸的动作——它模仿的是傅长乐出拳。
　　“想主人了？”
　　贡丸努力点头。
　　祁缈心中生出几分怜惜，便拿过手机开视频。
　　可能是信号不太好，过了好一会儿才接通傅长乐那边。
　　当他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贡丸瞬间激动不已：“喵呜，喵呜。”
　　“怎么了师兄？”傅长乐一身越野轻装，好像在一间旅社里，旁边放着登山包。
　　“猫猫想你了。”祁缈说。
　　贡丸的猫脸占据了整个屏幕，蓝色的大眼中映出傅长乐的脸。
　　“我很快就回家了乖。”傅长乐安抚道，又对祁缈说：“师兄辛苦。我准备进山了，信号不好，挂了啊。”
　　“嗯，注意安全。”
　　贡丸不舍地看着主人的脸消失，情绪低落。
　　祁缈逗了它许久，贡丸心情才好起来，重新恢复了粘人。
　　肥龙终于把活干完，眼巴巴地飞过来。这回不和猫打架，两只动物一左一右待在祁缈身旁，井水不犯河水。祁缈一手摸一个，总算省心了。
　　“我有礼物送给你们。”祁缈笑道。
　　“是什么？”龙竖起耳朵，嘟哝：“我才不要玩具……”
　　祁缈的用词是“你们”而不是“你”，说明猫也有份，很可能是宠物玩具。
　　“虽不中，亦不远矣。”祁缈拿出今天买的宠物服装，在龙眼前晃了晃，“陛下，因为你胖了，所以我买的最大号。”
　　肥龙：“……”
　　它难以置信瞪大眼睛，瞳孔中倒映着那条粉色的裙子，声音都在发抖：“你，你想干嘛？你已经罚过我干活了！”
　　祁缈冷冷说：“我有说原谅你吗？”
　　“我不要穿！”龙惨叫着躲到沙发角落，惊恐地缩成一团，“祁缈，你不能这样对待我！”
　　祁缈摸着猫，很不以为然：“我这个人一向很公平，一视同仁，从来不搞区别对待。猫有，你也有。”
　　“我不要行了吧！”龙哭丧着脸，“穿这种东西，你要我怎么见人？！”
　　“放心好了。除了我，你见不到其他的人。”
　　“我堂堂龙族圣君……”
　　“和一只宠物猫大打出手。”祁缈直接打断龙的话。
　　龙犹如被戳破的气球，里面的气全漏了，蔫巴巴的，一时间好像龙鳞都失去了光泽。
　　它垂头丧气，努力安慰自己：我爱他，我爱他，我爱他，这是为了讨好心爱的人而做出的必要牺牲。
　　“不急，”祁缈笑得很开心，“等猫猫穿完才到你。”
　　贡丸乖巧躺倒，随便让祁缈摆弄。傅长乐也给它穿过衣服，因此适应良好。
　　不过傅长乐可没有让猫穿过裙子——贡丸是公公。
　　“真漂亮，像个小公主。”祁缈给猫戴上皇冠，挠了挠它的下巴。不愧是以温顺出名的猫，全程配合。
　　“给你照个相。”祁缈对着猫五连拍，转手发给傅长乐。等他从山里出来之后就能看到。贡丸摇晃尾巴，只要和人类一起玩，它就会非常开心。
　　摆弄完猫，祁缈的目光落到小肥龙身上。
　　龙那个表情，跟即将被处决一样惨烈。
　　“自觉点。”祁缈斜睨龙一眼。
　　“穿就穿，你不就仗着我爱你，才对我为所欲为！”龙破罐子破摔了，磨磨蹭蹭挪过来。
　　随后龙全程双目紧闭，四爪僵硬，直挺挺躺着，犹如一具尸体，被套上粉红小裙子。祁缈没有给它戴皇冠，在龙脖子和尾巴上分别系了蕾丝蝴蝶结。
　　“这不是也挺可爱吗？”祁缈摸着下巴，对龙的造型很满意。
　　“你还不如……把我炖成汤。”龙有气无力。
　　为了表示对龙陛下的尊敬，祁缈特意拿出相机来拍，那相机还是徕卡，给它拍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龙没有勇气去看自己的照片，它知道一定很滑稽。
　　“小惩大诫。”祁缈捏着龙爪子，笑摸龙头，“陛下，可不能再欺负猫猫哦。”
　　“祁缈，你给本皇记着，呜……”
　　“喵呜？”贡丸歪着头，发出软软的叫声。

　　当晚祁缈左拥神龙，右抱布偶，着实睡了个好觉。
　　之后几天祁缈的日常就是吸猫吸龙，身为一名饲养员，堪称人生巅峰。
　　他发现一件事，龙和猫的关系，居然开始好转了。也许是一起穿过裙子共患难的交情，总之龙没有那么排斥猫了。
　　“它已经对本皇表示了敬仰和臣服。”龙趴在龙窝里，爪子一挥，傲慢道：“赏你了。”
　　一颗珍珠滚出去，贡丸兴奋追着珠子玩，大尾巴一扫一扫。
　　猫的快乐就是这么简单。
　　“这都行？”祁缈哭笑不得。

　　龟丞相亲自上门，送来丹药。
　　接过丹药时，祁缈既高兴又有些惋惜：他还没有玩够，小肥龙就要变回去了。
　　祁缈后来又给肥龙买了其他衣服，每天帮龙打扮，龙总是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肥龙捧着装有灵药的宝盒，瞪了祁缈一眼，磨牙：“你完了！”
　　祁缈毫无惧色，仍然云淡风轻地撸猫。
　　苍映一口吞下药。
　　贡丸眼睁睁看见肥龙大变活人，这已经超出了一只猫的认知范围，惊讶得猫嘴都合不上。
　　“祁、缈！”
　　贡丸身体一轻，陌生的手把它从祁缈腿上抱起来，往猫窝里一塞。
　　“这段时间欺负我爽吗？嗯？”苍映单手按在祁缈脸侧的沙发上，将他可能逃脱的角度全部封死。苍青色的龙瞳在背光处有异样的光彩。
　　“爽。”祁缈根本就没想过逃，反而抬手勾起苍映一缕长发，凑到唇边轻轻一吻。
　　他轻声说：“陛下，其实我很想你。”
　　一句话让苍映心底的烈焰直窜头顶，他看到了祁缈耳根悄然泛起明艳轻薄的绯色。

　　贡丸只是一只猫，对于超出它认知的事，它并不会去深入思考，只会瞪圆眼睛，津津有味地看。

　　***

　　一个月很快过去，傅长乐回来了。
　　他去祁缈家，准备接回自己的猫，却发现苍映倚着美人靠，怀里抱着油光水滑的贡丸，有一下没一下抚摸它。
　　“大嫂，你不是不喜欢猫吗？”
　　傅长乐产生了些许好奇，接过猫顺口问。
　　苍映眯着眼，懒洋洋开口，笑容很是神秘：“因为它见证了一些很好，很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