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十八式》宴琪

27、靓仔的修养

　　顶楼是高端服饰专卖，祁缈带着苍映一家一家逛过去，收获无数惊艳的眼神——基本上都落在苍映身上。
　　好在龙陛下眼睛长在头顶，也习惯了被众生仰望，倒也没有生气，只是不耐烦。
　　他高挑颀长的体型比起男模有过之无不及，颜值更是秒杀海报上的人类，店员看着苍映，眼睛都直了，祁缈伸手在眼前晃才回过神来。
　　有人举起手机想拍苍映，被龙凶狠的眼神吓了回去。

　　从内到外从大到小，祁缈把现代男性必备的衣着饰物都给苍映准备齐全了，逛一圈下来刷掉好几万。
　　肉痛是肉痛，但不同风格的龙真是赏心悦目。看着他，祁缈心情就很好，所以大度地宽容了苍映的作。颜狗的快乐就是如此简单，美貌在祁缈这里就是可以当饭吃。
　　苍映扯着衣领，满脸无趣站在灯光敞亮的走廊中，一直有人过来搭讪，然而他根本懒得理会任何人类。祁缈去洗手间了，大包小包堆在长椅上。

　　“那个人是不是什么明星啊，好帅……”
　　“有这么好看的明星，上电视我能不记得？”
　　“他真的好好看要是出道光靠脸就能爆！”
　　不远处有几个女子一边偷瞄苍映一边小声议论，眼神热烈又直白。
　　片刻后她们朝苍映走过来，苍映皱眉看着这些女人，不知道她们想干什么。
　　“这位帅哥，一起拍个照可以吗？”
　　“……”
　　苍映懒得理她们，自己坐在长椅上，一脸高贵冷艳。
　　他还是不太舒服，祁缈给他买的衣服在人类世界里好像很昂贵，可他穿着依然难受，真是不如不穿。

　　想不明白为什么有些龙在人类世界混得如鱼得水乐不思蜀。要不是看在屠龙人的份上，他绝对不会穿这种东西。
　　祁缈说，想让他适应一下人类社会的生活。可是要怎么适应呢？
　　苍映从未接触过人间。
　　之前一直和祁缈待在一起，活动范围只有祁缈家和东门城楼里的办公室，以及那间寺庙。
　　今天祁缈带他来了人类的商场，出现了更陌生的东西。
　　中庭人头攒动，各色红男绿女来去匆匆，明晃晃的大灯下冷气充满整个空间，无数嘈杂的声响汇聚成一股热闹的洪流，让习惯独居的龙难以忍受。
　　龙族和人类不一样。人类才是群居生物，而龙则是独来独往，每一条龙都有独立的水域，很少相互拜访。

　　祁缈不在身边，周遭一下子变得很陌生，很奇怪，因为不在他的认知范围中。
　　他被咔嚓一声轻响惊醒，发现那些女人嘻嘻哈哈跑远了。
　　“靓女，偷拍别人是不好的哦。”
　　一只手从后背伸过来，按住女子光滑的肩，温和的男声响起。
　　祁缈客气地站在偷拍了苍映的女孩身后，向她伸手。
　　女孩自知理亏，当着祁缈的面删掉了苍映的照片，随后发现祁缈也很好看。
　　没有苍映那样俊美到有压迫感的地步，祁缈面相偏柔和斯文，说话也不疾不徐轻柔和缓，让人不由自主就会按照他的话去做。

　　“你，你是他的……？”女孩眼睛一亮。
　　“经纪人。”祁缈面不改色扯谎，“出道之后送你签名照，再见。”
　　他没有再去理会女孩们的反应，几乎是瞬移到苍映面前，因为陛下快要发飙了。

　　“你怎么去那么久。”苍映话里带着明显的怨气，“人类一直在看我！讨厌死了！”
　　“去给你买了副墨镜。”祁缈把墨镜给他戴上，“这样就行了。”
　　他提起装满衣服饰品的纸袋，苍映戴着副迪奥墨镜，两手空空站在他身边，祁缈突然觉得特别好笑。
　　“你笑什么？”
　　“笑自己……咳。”

　　明明买买买的是他，祁缈硬是有种给少爷拎包陪逛的感觉。
　　太危险了这样，差不多就是看到什么好的都想给他买，要不是钱不够，祁缈真想再给他搞一块名表，才配得上高贵的龙陛下。
　　他内心纠结不已，手上一轻，苍映主动接过那些纸袋。
　　“哼……花里胡哨的。既然是你买，我就收下了。”
　　祁缈：“……”
　　阿玛尼很花吗？似乎您老的龙袍更花里胡哨吧。

　　“现在去哪？”
　　苍映问。
　　“你想去哪？”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人。”苍映不高兴，“回家算了，还被人类看。”
　　“人类都喜欢漂亮的东西。食色，性也。放轻松点。”祁缈随口道。
　　苍映：“……”
　　这是夸我呢，还是骂我呢？算了，咱也不知道，咱也懒得问。

　　祁缈看了眼时间还早，就去专柜寄存东西。商场里有专门供给会员的寄存点，凭卡存取，好让客人轻松购物，不必拎着大包小包。
　　他们一起下电梯，人很多，前后都是人，苍映很不自在，悄悄伸手抓住了祁缈的袖子，进而握住祁缈的手。
　　这是一种传达出“依赖”的行为，他在陌生的环境里感到不安，下意识地寻找能够提供安全感的东西。
　　祁缈侧过脸，看电梯侧光滑的金属面上，倒映出自己和苍映的身影。
　　他短暂地恍惚了那么一瞬。

　　四年前来到这里的时候，他身上的伤勉勉强强痊愈，身无分文，漫无目的在街上游走，像只游荡的孤魂野鬼。人们来去匆匆，没有人注意到这个脸色白得像纸，身上一股阴沉病气的小年轻。
　　城市的车水马龙和繁华喧嚣，化为无形的重压，沉沉当头压下，让祁缈无措而慌乱。
　　他站在卖场外，站在暮色里，看着咖啡厅里暖黄的灯光。咖啡的香气若有若无，间或夹杂着烘培的麦香。

　　身旁光鲜时尚的人不断从他身边走过，三五成群。
　　他仰望市中心最高的大厦，抬头那个瞬间，巨大的、空洞的孤寂如潮水涌流，将他一点点浸没。潮水灌进肺里，在城市辉煌的灯海中，他仿佛一个无望的溺水者。
　　……后来祁缈独自生活，去哪都是一个人。后来也习惯了，一个人上班下班，一个人做饭，一个人购物。
　　渴望着有谁抓住他的手，却又抗拒着。然而他从来没有做好准备，让另一人走进自己的地盘。
　　像盆栽一样，过着风平浪静的无趣生活。

　　祁缈曾幻想自己和世上其他普通男人一样，找一个可爱的女友，牵着她的手，给大小姐拎包陪逛，在可以负担的范围内给她买各种礼物，讨恋人开心。可以养一只猫，或者一只狗。
　　水到渠成之后结婚生子，和凡人一样过完平静的一生。
　　前提是有人抓住他的手——然而现在抓住他手的是一条龙。

　　祁缈耳边隐约回荡着龙的咆哮：“你说说你错哪了！”
　　祁缈想，这哪哪都不对啊。
　　这还没领证就河东狮吼了，往后日子怎么过，这顶惧内的帽子怕是戴牢了……
　　不过怕老婆才是疼老婆……我在想什么！
　　祁缈快疯了，怀疑自己单身太久，看条龙都秀色可餐。

　　“……喂！”
　　苍映突然稍微用了点力握祁缈的手：“你发什么呆？”
　　“没什么。”祁缈心情变好了。管他呢，人活着就要高兴，想这么多有的没的，何必呢。以前那么苦都没有胡思乱想，现在更不必为小事纠结。
　　虽然和想象中的家庭生活天差地别，但至少脱离了左手牵右手的尴尬境地，不是吗？
　　既然龙进家，养就行了。
　　“抓娃娃吗？”祁缈看到一排娃娃机，很多人在玩。
　　苍映本来想说无聊，几个布娃娃有什么用，一看祁缈的表情，默默把话吞了回去。

　　祁缈在笑。眉目俊秀明晰，双瞳如湖水澄澈。那是发自内心的喜悦和愉快，整个人仿佛有融融的光从内而外散发出来。
　　在他印象里祁缈从来没有笑得这么开心过。祁缈是个温润的人，情绪总是克制在一定范围内，恰到好处，从来不会有很大的情绪波动。
　　“走，抓娃娃去！”
　　祁缈突然反手抓住苍映手腕，苍映错愕，被他拉着奔跑，穿过人群。

　　“换个一百的币。”祁缈扫了一百块，拿着装满游戏币的小盒子，一台机子一台机子看过去，找有没有喜欢的娃娃。
　　一只浅蓝色的巨大恐龙布偶吸引了他的视线。这布偶做工挺不错，形状很正，并不是劣质的东西。他问苍映：“喜欢这个吗，给你夹出来，晚上你可以抱着它睡。”
　　苍映一脸鄙夷：“屠龙人，你以为我是三岁稚儿？我怎么可能需要这种东西？”他抱胸站在一边看，准备嘲笑祁缈。
　　祁缈内心：三岁半和三岁有差？
　　他投了两个币，抓着摇杆找准角度，按下。
　　第一次没有抓到，因为那玩偶太大，机械爪松了。
　　“呵呵。”苍映发出了极具嘲讽的笑声。

　　“找手感而已。”祁缈毫不气馁，本来抓娃娃就不可能百发百中。他又扔了两个币下去，再战。
　　这回稍微好了点，但快提起那只龙布偶的时候又松了。
　　再抓，再掉；再掉，再抓；再抓再掉再掉再抓……重复十几次后，苍映忍不住说：“别抓了，抓不到的。”
　　明显那个爪子就是松的，不可能让祁缈抓到。
　　利用人类的赌徒心理，越抓不到越想抓，越想抓越抓不到，等人上头之后就会去购买很多游戏币了。
　　“信我，今天一定给你抓到。”祁缈立下军令状。
　　苍映以为他生气，说：“不想抓就算了。我也不是很想要。”
　　“我说到做到。”祁缈继续扔币。他这个人最不缺的就是耐心，十几次失败还不足以劝退他。

　　也许是触底反弹，这一次机械爪抓住了龙布偶，在周围游客的见证下成功把它夹了出来！
　　管娃娃机的人看得眼睛都发直了，这只龙因为体积很大，放在这里几个月了都没有人夹到过，今天居然被夹走了！
　　祁缈抱着那只龙，塞进苍映怀里：“给你。”
　　他伸了个懒腰：“我说过给什么，那就会给什么。从不食言。”
　　苍映看看他，又看看怀里的龙布偶，再抬眼看看祁缈，脸忽然一阵滚烫。他几乎是有些狼狈地把脸埋在龙布偶身上。
　　这只龙搂起来软绵绵的，很大，约莫有半米多高。
　　一个一身名牌的高挑男人，搂着布娃娃，看上去居然毫不违和，反而显出几分反差萌的可爱。

　　“我才……不喜欢这个。好幼稚。”他很小声说。
　　祁缈不管他喜不喜欢，反正他夹娃娃很爽。玩娃娃机，娃娃反而不是重点，重点是夹的过程。
　　剩下还有币，祁缈继续。
　　这回像是开挂一样，平均两三次就夹到一个，很快把剩下的币用完。祁缈意犹未尽，又扫了一百块钱的币。
　　大大小小的娃娃接二连三从出口掉出来，祁缈顺手把它们放在旁边供人休息的椅子上，摩拳擦掌。
　　他手速又快，动作又准，渐渐的，旁边夹娃娃的人也不玩了，聚集过来看祁缈玩。
　　椅子上娃娃越堆越多，管理员脸都绿了。

　　“收工。”新换的币也用完了，祁缈拍拍手。一看椅子上娃娃堆成一座小山。
　　围观群众热烈鼓掌，祁缈犹如站在舞台上的明星，接受台下粉丝们崇拜的目光。
　　“高手，高手。”有人说。
　　祁缈嘴上谦虚：“不敢当，不敢当。”
　　一个穿公主裙的小女孩拼命扯着旁边男人的衣角，眼睛亮晶晶：“爸爸爸爸，我也要娃娃！我要小兔子！”
　　“爸爸不会夹啊。”男人为难地看着女儿，又不忍心拒绝孩子。
　　祁缈拿起一个兔子布偶，在她面前半蹲下来，微笑：“可爱的小公主，你愿意带走这只兔子吗？”

　　他像英俊的骑士，温和有礼，风度翩翩。眉梢眼角都是柔柔的暖意。
　　“他好靓仔，他真的好靓仔！”
　　“我爱了，哥哥求微信！”
　　小女孩接过兔子布偶，突然捧着祁缈的脸，花瓣似的嘴唇凑过去亲了一下：“谢谢哥哥！哥哥好帅！”
　　祁缈一怔，继而笑笑：“谢谢啊。”
　　孩子的父亲拿出钱包要给祁缈报酬，祁缈摆手婉拒。这时围观的人开始起哄：“谁还不是小公主了，我也要！”说话的是一个半大小子，穿得很新潮，捏着嗓子挤眉弄眼。
　　“行吧。女士和小朋友优先。”祁缈很大方。反正这么多娃娃他也不想拿走，放家里还占地方，于是请管理娃娃机的人帮他把娃娃分掉，给那人转了五十块辛苦费，带着苍映潇洒离去。

　　苍映始终抱着那只龙，半遮住自己的脸，加上墨镜，看不到他脸上有什么表情。
　　祁缈带他去咖啡厅，问他喝什么，苍映不说话。
　　“不发表意见的话，我给你点宝宝奶昔。”祁缈说。
　　“你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苍映终于开口，不冷不热的。
　　祁缈说是这么说，也没有真给他点儿童饮料，只是开玩笑罢了。他给自己点了杯香草咖啡，给苍映点了柠檬汁。

　　苍映取下墨镜，动作流畅自然，有几分不羁。他往后一靠，慵懒地半靠着椅背：“屠龙人，你还挺受欢迎的。”
　　他略微抬起下颌时浑然天成的傲慢和尊崇流露无疑，唯有此刻才得以一窥龙族之主的威严。然而祁缈见过了他撒娇耍赖的样子，苍映在他心中已经被贴满了“作精”的标签，根本没在怕。

　　“那是，本人人送外号‘人类之光’。”祁缈说。
　　“哼……”苍映拍着布偶龙的头，“对黄毛丫头都笑眯眯的。”
　　“你不至于连小孩的醋都吃吧，太过分了。”祁缈哭笑不得。
　　苍映瞬间炸毛：“鬼吃醋！除了小丫头，你还对其他人笑，这你怎么解释！”
　　祁缈夹娃娃的时候人类围过来看他，眼神大多数是崇拜和惊叹，还有些则是明晃晃的倾慕，别以为他没看见！
　　“不许你和那些人联系。他们图谋不轨，像青鸾一样。”苍映为了表示冷静，拿起柠檬汁喝了口，“好酸！”
　　苍映气闷地放下柠檬汁。
　　屠龙人怎么去哪都招蜂引蝶的？是人是鬼都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