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十八式》宴琪

20、饭碗没了（二）

　　祁缈给苍映买了个手机，又教他怎么用。苍映摆弄了一会儿大概会用之后觉得很无聊，对上面的东西不感兴趣。他只是想盯紧点免得祁缈又招什么烂桃花而已。
　　现在他喜欢待在自行车的车篮里。车后座太窄，坐着很不舒服，而且只能看到祁缈的背，还不如窝在车篮里能看到祁缈的脸。车篮里面很干净，铺着柔软的棉垫子，祁缈会把水一起放进去让龙抱着降温，这样拿出来就是冰水。
　　“你别太过分了。”苍映的龙脑袋从车篮伸出来，它缠绕在一瓶矿泉水上，四个爪子抓住瓶身。
　　“我想喝冰水，拜托了。”祁缈笑着伸手摸它滑溜溜的龙肚子。
　　苍映哼哼唧唧躺了回去，身体散发出冻气。水冰镇好后祁缈拧开瓶盖，大口灌下去，身心畅快。

　　下午祁缈收到短信，新进驻星川市的人员已经来到，一共八人，五男三女。祁缈手指轻敲桌面，唤醒盘在桌上打盹的苍映：“我们该走了。”
　　苍映吐出一小口龙炎，睡眼惺忪飞到祁缈肩上挂着。祁缈捧着不大的纸箱，里面装着他用的东西，数量不多，是以没有很重。
　　楼下有一队人，看到祁缈下楼，神色各异。苍映抬起头扫视他们，敏锐发觉这些人的眼神让它不怎么舒服。
　　那不是能算得上友好的眼神，多是探究和好奇，带着少许戒备。其中一女两男的眼神甚至没有掩饰敌意，针一样扎在祁缈身上。
　　苍映不知道祁缈有没有察觉，可能察觉了也不当一回事。祁缈脾气是很好的，除了庚申夜，苍映几乎没有见过他生气。
　　可祁缈不在乎，他却不能无视。
　　龙脸色一沉，然而布满鳞片的龙脸看不出什么变化。
　　“祁缈。”
　　“姜典。”
　　祁缈和为首的一个青年握手寒暄，说：“所有的资料和档案已经整理好，往后一切就拜托各位了。”
　　姜典比祁缈年长，面相上看挺英俊，他点点头：“会的。”
　　“那我就先走了。”
　　祁缈往大门走去，经过人群末尾时，年轻女人不阴不阳地说：“姜哥，关系户终于滚了，真好。”
　　她年纪看上去不大，年轻细嫩的脸很俏丽，一身时尚名牌，看得出家境不错。
　　苍映龙瞳倏然缩成细针，它昂起脖子盯着那个女人：“你说谁？”
　　由于它体型变小，视觉效果上也就没有那么凶猛。女人以为它是祁缈的宠物，没把苍映放在眼里。
　　姜典脸色一变：“张宜婧，不要这么说。”
　　“我哪里说错了吗？”张宜婧讥讽地看向祁缈，“二十四岁的主任？不就仗着自己的叔叔是领导吗？”
　　祁缈顿住脚步，没有回嘴，也没有看张宜婧。
　　“就是啊。”站在张宜婧身旁的男人附和，“一个人霸一座城，那么大能耐还捅出这种乱子？我看这个主任水分也蛮大的。”
　　张宜婧恼火地看向破旧的办公楼，咬牙切齿：“要不是你，我们至于来这种三十八线又穷又破的地方受罪？”
　　本来在大城市好好的，就因为祁缈的疏忽，上头才派他们下来常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调走。
　　“都给我闭嘴！”姜典怒道，“嘴这么碎做什么？”
　　“怎么了？关系户说不得？”张宜婧被批，更加不服，直接顶撞回去，“我就是不服姓祁的怎么了？升官速度比坐飞机还快，没有关系谁信！”
　　祁缈依然没有说话，对别人尖刻的指责无动于衷。
　　其他人也不开口，一副作壁上观的样子，实则各有算盘。
　　张宜婧要做这个出头鸟就让她做好了。她口口声声嘲讽祁缈，不也是倚仗自己世家出身，无人敢惹。
　　区别在于，她是个公主病草包，祁缈不是。
　　祁缈一个大男人，也不想和女人计较，转身就走。反正他都被撤职了，其实和停职也没多大差别，以后都不用来，何必多跟人吵这句嘴。
　　“等等。”
　　戴着翡翠扳指的手修长洁净，按在祁缈肩上。
　　苍映在众人面前化成人形，上前一步，苍青色龙瞳一一从他们脸上扫过。
　　“你要干嘛，别动手。”祁缈沉声道。
　　苍映嘴角一扯：“放心，不会给你惹事的。”
　　“本皇竟不知道，现在什么不三不四的东西都敢来欺凌本皇的屠龙人。”苍映冷冷笑着，笑容有种刀刃般凛冽的锐利美感。
　　没等祁缈说话，他瞬间化龙飞向办公楼上空。
　　苍龙身躯硕大无朋，几乎遮蔽了日光，龙鳞焰光灼灼犹如青火燎燃。它悬浮在办公楼上，身周云气蒸腾，天色转眼阴了下来。
　　深邃如海的龙瞳收缩为一线，注视地上的祁缈。
　　祁缈突然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大喊：“退开！”
　　苍龙咧开嘴，獠牙森森。它骤然解除自己的浮空，近百吨的可怕重量猛地当空压下！
　　众人慌忙逃出百米开外，地面轰隆隆剧震，钢筋水泥垮塌，玻璃碎石横飞，尘土弥漫中破旧的办公楼被巨大的苍龙生生压成废墟！
　　苍龙在废墟上发出震动天地的龙吟，巨尾横扫，把仅剩的半边断壁残垣彻底打成齑粉。
　　姜典脸色极其难看，张宜婧更是吓得脸都白了。其他数人没想到会有这一出，目瞪口呆。
　　祁缈重重捏着自己眉心。这叫“不惹事”？一言不合就给你整栋楼夷为平地。
　　“可以回去了。”苍映挥袖吹散尘土，走到祁缈身边，重新变成龙。
　　“你、你居然养这么凶的龙做宠物，还放纵它行凶！”看到祁缈要走，张宜婧尖叫，“姓祁的，你违反条例，不怕继续吃处分被通缉吗！”
　　祁缈一手安抚着张牙舞爪要扑过去吃人的苍映，他也觉得这个女人的声音实在很刺耳。
　　祁缈礼貌地说：“张小姐，虽然不知道你我有什么仇怨，但我想说，苍映不是我的宠物。他是自由的，不受我约束，所以他想做什么，与我无关。我也管不了。”
　　说罢他抱着纸箱，大步走向出口。苍映像围巾一样环着他的脖子，嘲道：“不是要进去办公吗？去啊。”
　　所有人面面相觑。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看着祁缈背影，许久后跟了过去。他的存在感很低，是以离开了都没有人发觉。
　　“姜哥……您看这？”有人问姜典。
　　姜典没有理会，走近废墟，弯下腰伸手触碰地上的碎石，眼睛睁大。
　　这是……
　　原来如此……苍龙手下留情了。这是警告，若是再有人出言不逊，它真的会不客气。
　　张宜婧从地上爬起来，手脚还有些发软。那条龙太可怕，一言不合就大肆破坏，倘若它起了杀心，就不是毁坏楼房这么简单了。
　　“姓祁的太过分了，我一定要去告他！”她恨恨捏紧手包，先前附和她的那个男人在安慰她。
　　姜典眼中流露出嘲讽。
　　不知天高地厚的蠢娘们。
　　她是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敢对祁缈出言不逊。四级资质的菜鸟在一级大佬面前叽叽歪歪，换个心狠手辣的，不整死她才怪。
　　虽然有个高官叔叔，但要是拿这一点来质疑、攻讦祁缈，那就大错特错。
　　姜典本身是二级资质，他也曾经关注过一级。
　　二十五岁以下拿到一级资质认可的，纵观整个特殊事务局，统共不超过五十个。而近些年只有十个，其中两个还是祁缈的师弟，只是他们不选择考公，保持自由身。
　　祁缈有多强？
　　一个人，驻守一座城四年，全城妖怪心服口服，就很能够说明问题了。何况庚申夜面临魔物入侵，只是毁坏寺院没有造成一个人类伤亡，堪称奇迹。
　　说祁缈靠叔叔的关系升官根本就是笑话。有心打听一下可以知道，他们叔侄关系不是一般的差。
　　姜典听说过一些传闻。据说祁缈当初被赶出家族穷困潦倒，推手之一就是他的叔叔祁空。
　　但这不是他该打听的事。水深的地方，一般人最好不要去蹚。

　　***

　　“哎……”祁缈蹬着自行车，对前面车篮里的苍映非常无奈，“你太冲动了，到时候又要赔一栋楼。”
　　苍映甩着尾巴，啪啪拍打棉垫子：“谁叫他们欺负你。放心好了，明夜子时，那栋破楼会恢复原状。”
　　祁缈扶额：“那还好。”
　　“真砸了也无所谓。本皇赔得起。”苍映的龙爪挠挠车杠，钢管上立刻留下几道爪痕。
　　“陛下，祖宗，别闹了。”祁缈叹气。
　　苍映看着他不是很愉快的表情，歪着脑袋：“你是不是觉得，我总是惹事？”
　　“可是他们欺负你，排挤你。我想吃了他们。”苍映圆滚滚的大眼睛注视祁缈，瞳中神光澄净如水。
　　他向来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喜怒哀乐很明显，也不喜欢掩藏。
　　祁缈笑笑，把车停在停放处锁好。他双手抱起苍映，龙脑袋搁在他臂弯，苍映眯着眼，祁缈温柔的手指在它龙脊上抚摸。
　　“吃了会拉肚子，所以不许吃。”祁缈坐在街心公园长椅上，捏着龙爪子玩，轻声说，“其实我不在乎这些。真的。”
　　“你和那个女人有什么仇？她要这么说你。”苍映问。
　　祁缈想了想说：“我本人的话没有，因为我从来就没见过她。”
　　“她姓张……我知道了。是张氏，确实有点背景，所以才这么盛气凌人吧。”祁缈说。
　　他不知道张宜婧发难的根本原因还是在他叔祁空身上。只觉得这个女人莫名其妙的暴躁得很。
　　街角走出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很快走到祁缈面前。
　　祁缈眼神一凝。
　　这个人……存在感非常低，像路边的石头那样，直到他走到自己面前，祁缈才发觉。
　　“大少。”男人客气朝他微微躬身，“我叫黎冼，是九爷的手下，代替他给您带些话。”
　　祁缈摸龙的手停下：“够稀奇的。说。”
　　“九爷让我告诉大少……”黎冼压低嗓音，在祁缈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万事小心。”黎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