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森子夜》澹容

2、第 2 章

　　昨夜无声无息又是一场大雪，洁白的积雪厚可一尺，乾西四所处处银装素裹，雪光莹莹。
　　清晨白羽离开时的鞋印仍留在雪地上，一个一个小巧玲珑，清清楚楚。
　　白羽是踮起脚尖，一步步蹭回乾西四所的。
　　白羽早起穿着一双蝴蝶落花的新绣鞋，怕被雪水沤坏了，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偌大的乾西四所白雪皑皑，冷冷清清，鸟雀偶尔的扑棱翅膀声，都会惊得白羽不住回头，唯恐被人发现了。
　　白羽塔踏上台阶才松口气，越发觉得自己趁早折回来换鞋的打算是正确的。
　　她原是趁管事姑姑眼不见的功夫偷溜出来的，更不敢耽搁，连忙弯腰低头去解鞋袜，兀自心疼崭新的绣鞋又沾染了泥污，眼角无意一瞥，心下微微一动。
　　房门外整整齐齐摆放了一双半新不旧的老鸦青光素锻高底鞋。
　　桂华的鞋。
　　天光大亮，她的鞋子怎么还留在房间？
　　四周静悄悄的，白羽不禁诧异起来，自己回来又是跺脚又是咳嗽，再贪睡的人也该醒了，桂华可不是偷懒的人，难道没听见外面的声音？还是生病了，爬不起来？
　　白羽试着叫了几声，房门里依然没有回应。那双高底鞋冰冷地与她对视着。
　　踌躇了片刻，白羽鼓起勇气，推开了房门。
　　一抹淡青的纤细身影摇曳着闪入眼帘，定格在这个毫无预兆的寒冷的上午。
　　伴着淡淡清香，成为白羽之后挥之不去的噩梦。

　　教习室永远都森冷刺骨。
　　为了保持尸体的完整，即使滴水成冰的寒冬也不能生火取暖。这使得入宫不久的苏苏更觉清冷。她端着黑漆描金盘子，竭力将自己僵化成一尊石像。
　　黄兰次把点燃的安息香随意插在木板床的一角，目光在年轻苍白的女性面孔上淡淡一掠，波澜不惊地对身后的见习医女道：“死于自缢。”一伸手从盘子里取了纸笔，开始挥笔疾书。
　　“首医女，结论会不会下早了？还未验尸呢。”和自己预料的过程相去甚远，虽然有顶撞的嫌疑，苏苏忍不住委婉开口。
　　“没有必要，以后你自然会慢慢习惯的。”黄兰次抖抖宣纸，把誊写好的死因状晾干，折叠好放回盘中。
　　“记得七天后让慎刑司的人把尸体拉出去火化。这份状子什么时候得空就送给院使王大人。首领厅，正大堂南厅第一间。”
　　“尸体碰都不碰未免太草率了！哪怕就是自缢，总要按例把尸体彻底验看一番再上报也为时未晚啊……”白麻布毡帘重新覆盖回去，苏苏情急之下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黄兰次仿佛头一回认真端详眼前的新人，平庸的五官笑起来竟然有几分动人。那笑意浅薄如冰，并未传递到她的眼底。“以你的资质，前途不可限量，何必逞一时之气？要知道，宫廷可不是给人讲理的地方……”
　　苏苏毕竟年轻脸嫩，紫涨了脸皮还想与她分辩，忽一转念，生生按捺下来。面无表情规规矩矩把首医女送了出去。
　　反身关门，苏苏不动声色将紫铜钥匙收进了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