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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通缉令38(修) ...


  •   海贼与永恒

      这个组织的人都不怎么好相处。
      这点我是心知肚明的,只不过此时更甚。凌晨三点,蝎先生猛然把我叫醒,他的傀儡已经修好了,那个拖着长长蝎子尾的古怪小老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给我十分钟时间准备,今早就出发。
      “……怎么这么突然?”揉着惺忪的睡眼,我喃喃问道。
      “除了任务以外,这次还多了一些别的事情要处理,”蝎先生不耐烦地回答着,将我房间的门甩向一边,“抓紧时间,不要让我等。”
      有时候,蝎先生一大早的脾气就这么火爆。
      把自己做成傀儡的蝎先生是不需要睡眠的。和每天都不得不定时关闭大脑的我们不同,对于蝎先生来说,每一天又至少多了八小时的时间可以用来工作。蝎先生总是一刻不停地在工作,在画设计图,在制造傀儡,他的灵感源源不断,他像是追逐着什么,也像是在被什么追逐。或许正因如此,蝎先生的脾气才一直阴晴不定。
      今天是我跟着两个艺术家外出做任务的第一天。鬼鲛之前告诉过我,老爷子和蝎先生可谓是组织里最危险的两个人,同样的易怒,同样的偏执,同样的心狠手辣,几乎没有办法正常沟通。比起老爷子,我倒是觉得蝎先生更为偏执得多,毕竟老爷子不会二十四小时都盘算着赚钱,也不怎么介意无伤大雅的迟到。老爷子也是要睡觉的,老爷子偶尔自己都在故意拖延,故意在做任务时迟到,再或者故意旷工,以示自己有多么讨厌上这破班。
      就像是之前雨之国贵族的宴会时那样,佩恩知道财务部长消极怠工,但佩恩也管不了。
      蝎先生不用睡觉,蝎先生可以二十四小时都在制造傀儡,蝎先生的“守时”也精确到秒。
      就算是首领佩恩和二把手小南姐迟到了一秒,蝎先生照旧大发雷霆。
      最要命的是,蝎先生也讨厌让别人等。有一次帮蝎先生跑腿,我早到了十五分钟,他还没完工,腾不出手来,于是我就在他工作室旁边等了一会,还顺便和老爷子聊了聊天。后来,蝎先生从老爷子那得知我等他了好一会,脸色阴得比雨之国的天都沉。
      极为挑剔的完美主义者蝎先生在某种意义上比老爷子还难相处。
      我手忙脚乱地将钱包和外套塞进背包,在腰侧挂上匕首,草草刷了个牙,随便吞了两粒兵粮丸。不得不承,我似乎已经渐渐习惯了忍者的生活,任务至上的职业生涯,潦草的作息规律,可有可无的睡眠,单调随意的军粮,活着似乎没有一点点最基本的乐趣。
      对我来说,人生最大的幸事无非就是在疲惫的时候抬头便是碧空流云,失眠的时候睁眼便是星河烂漫,吃好每一顿暖暖的饭,给喜欢的人们一个大大的拥抱。
      我不想要One Piece,我不想要权力与地位。
      我想要的其实并不多。
      准备好后,我特意掐着表,提前一分钟,和蝎先生一起到达了基地门口。迪达拉还没来,当他一边穿着大衣,一边火急火燎地冲出来时,蝎先生眉头一皱,说:“你迟到了。”
      我一看表,只是迟到了三分钟而已。
      一大早就挨了凶,冲天鬏小朋友看起来很委屈。
      “别磨蹭,快出发。”蝎先生冷冷甩下这句话。
      迪达拉撇了撇嘴,没吭声。我转过身,冲着蝎先生行了一个标准的海军军礼,却一不小心迸发出洪亮的哈欠。蝎先生瞪了一眼我们,心烦地转身,继续向前走去。
      面对前辈大哥,冲天鬏小朋友是不敢造次的。他将一早的不爽尽数归结于鼬先生头上,一本正经翻起了旧账。宇智波鼬目中无人,宇智波鼬不懂艺术,宇智波鼬的写轮眼另类得很,宇智波鼬的幻术讨人厌,宇智波鼬还喜欢故作深沉。一连串的嘟囔下,我甚至都快忘了“宇智波鼬”究竟是谁。望着骂骂咧咧的冲天鬏小朋友,我恍然中有了一种错觉,就像是以前我接送捣蛋鬼鸣人上下学时,“宇智波佐助”像是宇宙大爆炸一般,成了世界万物的起点。
      蝎先生还是自顾自走在前面,对稚嫩的童音充耳不闻。
      “艾斯,你和宇智波鼬关系很好?”
      见我不说话,小朋友突然问。
      “……嗯。什么?”
      “我问,你和宇智波鼬是不是关系很好?嗯!”
      “还行吧,挺好的。”我敷衍地回答。
      闻言,小朋友的脸瞬间垮了下来。他仿佛遭到了背叛,怒气冲冲别过头去,埋怨说:“哼。你这人最大的缺点就是能和所有人成为朋友。嗯。”
      “……你在说什么啊,这是个优点吧?话说回来,我也有很多讨厌的人啊。能和所有人成为朋友的,大概只有萨奇厨师长吧,萨奇喜欢每个人,所以每个人都喜欢萨奇。”
      “‘很多’?那一个两个可以忽略不计。嗯。”
      “你在生什么气啊,我和鼬先生关系好,又不意味着我讨厌你。”
      “我当然生气!”小朋友冲我嚷嚷道,“这就是明晃晃的背叛!你这个使用火焰的海贼居然如此轻易地背叛了‘瞬间美’的阵营,欣赏起敌人花里胡哨的三脚猫功夫!嗯!”
      “什么鬼啦!鼬先生分明不是艺术家吧?!还有那‘三脚猫功夫’,也不知道是谁中了幻术,和某个大背头一起齐齐撞墙?!”
      “闭嘴!你这个叛徒!艺术的真谛永远都是瞬间——”
      刹那间,金属的蝎子尾冲我们两人扫来,打断了小朋友的愤懑,我们连忙躲闪开。
      “艺术的真谛,是永恒。”
      蝎先生望着我们两人,一字一顿地说。
      蝎先生不喜欢任何人,蝎先生只追逐“永恒”。

      如果一个人长长久久地活下去,越来越接近“永恒”会是什么样呢?
      这个人会做些什么呢?还会和年少时一样热爱那片蓝天,热爱那片大海吗?
      在我很小的时候,卡普臭老头偶尔会把我带到海军本部去。我很喜欢海军的战国元帅,虽然彼时的他还是大将,他的胡子编成了滑稽的麻花辫,他会特意准备点心,也会在臭老头开会时给我念故事书,我也喜欢他那喜欢吃草稿纸的山羊。战国元帅是为数不多,清楚我身世的人。战国元帅喜欢小孩子,在给我念故事书时,有时候也会托管其他将领家的小孩。
      其中有一个故事我记忆犹新,比起是讲给孩子的童话,那更像是一本充斥着绝望与悲伤的小说。故事的背景在末日,人类文明已经走到了尾声,可是为了争夺不老不死的秘密,各个国家派遣军队,本就荒凉的土地霎时战火连绵,横尸遍野。身为某王国军队主力的主角并不看好这次战役,当主角抵达了藏匿着旧世界技术与秘密的古墓时,决定将这一切销毁,让这场荒唐的战争彻底走向终结。
      不老不死的守墓人问主角,难道主角不垂涎永生的秘密,难道主角不想在这荒芜的末世中比肩神明,让生命成为永恒的白昼。
      主角说,可是生命才不是一成不变的白昼,生命是黑暗中忽明忽暗的亮光,在深渊中挣扎着,闪烁着,期待着生,又勇敢地迈向死,正因如此才伟大,正因如此才耀眼夺目。
      守墓人说,可是人类的愚昧只会制造无数的死亡,就连在末世也一样,这种种族终究会自取灭亡。
      主角反驳说,死亡本就是生命的一部分,就算口吐鲜血,人类也会周而复始地向前,终会跨越绝望的明天,化为飞鸟。
      说罢,主角毁掉了被视为“希望”的不死之术。
      讲完故事后,战国元帅忽然认真地对我们说到,无论发生什么,无论面临怎样的绝望,都要好好活下去。他的语气中满是温和又坚定的决绝。彼时的我还没意识到为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出身非同寻常的我,海军军官家的孩子,不被允许的存在,不知何时会逝去的至亲,似乎一出生就注定了过早的诀别。可无论我们失去了谁,都不得不拼尽全力活下去,尽管身后追着难以言喻的悲伤与思念。
      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战国元帅也有一个孩子。
      那个孩子在一场纷争中失去了最爱的父母,当元帅发现他时,他正守在父亲的尸体前,嚎哭得令人心碎。
      那个孩子也同样不得不活下去。
      没有人能够活到“永恒”,人们总要学习如何面对绝望。
      事到如今,我已经忘记了那本小说的名字。元帅的养子成为了和元帅一样的海军,据说后来他死在了任务期间,尸骨下落不明。在监狱里,元帅这样告诉被羁押的我。他还说,那天和我一起听故事的小孩,居然赶在苍老的父亲前罹患上癌症,恶化到了晚期,朝不保夕。人生好像还没开始,就已经要结束了。
      “你们这群小崽子真是没一个省心的主。”
      元帅一边嘀咕着,一边站起身,忽然,我觉得他已经老了。和卡普臭老头一样。不知不觉间,他们老了许多。
      没有人能够活到永恒。哪怕是木材与金属制成的精密结构,也总有一天会像血肉之躯一样腐化。
      此次出行的任务不多,只有歼灭一群军火贩子。我们的雇主是这群倒霉的竞争对手,同样也是武器商。我不喜欢干这样的差事,两边都是想要煽动战火扩张,好从中牟利的疯子,无论如何都算不上好东西。我讨厌坏东西,但我不能继续任性下去,这个组织也是要运转的,忍者也是要吃饭的,我不想浪费佩恩和小南姐的心血。为了停战,身为雨隐村领导者的他们一定比所有人付出了更多。
      和心烦意乱的我不同,迪达拉一听对方是到卖军火的帮派,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基于对瞬间之美的追求,爆破艺术家势必要和新型火药决一高下。
      我敢肯定,假如冲天鬏小朋友见识过了世界政府研发出的激光武器,铁定马上把鼬先生忘得一干二净,“毕生之敌”立刻换了主。
      我知道蝎先生是个严谨的人,可我才发现他严谨得过了头。迪达拉一通爆破后,正当我们两个想带着任务卷轴回去交差时,蝎先生掀开废墟,毫不留情地亮出蝎尾,给躺在瓦砾中的每个人都狠狠补了一刀,鲜血四溅。那狠戾的架势丝毫不像防止有人没断气,更像是为了防止有人复活,把准备休息的我吓傻了眼。
      疯了吧。这个世界疯了吧。
      来到这里后,我总会忍不住这样感叹。
      黄昏,我们在树林里安营扎寨。奔波了一整日,完成任务后,我更加理解了鬼鲛给我的忠告。蝎先生是个危险分子,这点毋庸置疑。老爷子曾数落我,让我不要在这个组织里相信任何人,可我始终觉得鬼鲛是个值得信赖的人,和缺心眼的大背头不同,鬼鲛的心思要缜密得多,他抓住了上司叛国的马脚,他担任过暗杀部队的队长。我信任他的理由很简单,他有一次愤怒地斥责我,明明有那么多次机会挽回萨奇,我却什么都没能做到。
      尽管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的萨奇,我理解了他的怒火。鬼鲛大概也失去了重要的朋友,曾经的他也什么都没能做到。
      或许,他也在自责没能早些看清自己曾无比敬仰的上司,在一发不可收拾的战火面前,他什么都没能做到。
      那样的懊恼,悲伤,与绝望是不可能骗人的。
      我坐在篝火边发呆时,蝎先生将自己关进了傀儡,似乎正在休息。失去了操控的傀儡像是死气沉沉的空壳,毫无生机地歪倒在一旁,诡异的眼神直勾勾地注视着前方。接下来两天里,我们没有其他任务了,蝎先生要回风之国处理一些私事,我和迪达拉自由行动的两天后,在风之国的边境小镇集合。
      “艾斯,去不去逮兔子?晚上想吃烤肉。嗯。”小朋友对我说。
      “走!”
      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我又想起了那本书。战火席卷到了故乡,还是少女的主角不得不上了战场,接连失去了爸爸,失去了老师,失去了战友,失去了一面之缘,却愿意帮助她的好心人,失去了一直跟随她的小狐狸。她会想起过世多年的妈妈,可妈妈并不爱她,妈妈爱的始终是不幸夭折了的兄弟姐妹。
      当主角说出那番话,销毁了不老不死的长生术之际,那坚韧的信念震撼人心。
      她也有爱着的人,她也失去了所爱的人,在战场上她也会畏惧死亡。
      只是后来她接受了死亡的存在,学会了与绝望和虚无相处。她明白,活着的人永远比死去的人重要,当下永远比过去重要,永生只会让人逐步留在过去,而她想要停止战争,挽回现在。
      我能够做到吗?只是失去了萨奇,就让我悲伤到撕心裂肺。
      萨博离开时,我也曾如此,可是我的身边还有路飞,于是我选择了当下。
      我和迪达拉的运气真的很好,虽说没见着兔子,但是碰上了鹿。今晚的烧烤有了着落,当我扛着鹿,两人一并返回营地时,小朋友问:“艾斯经常这样风餐露宿?”
      “是啊,小时候几乎是‘天天’风餐露宿。山贼们怎么喊都喊不回来。”
      “从小励志当野人。嗯。”
      “哪有!我可是认真想当海贼的!”
      “你会想念原始丛林吗?”
      “……别跟那个大背头傻瓜学这些无聊的东西啦!”
      迪达拉贱嗖嗖地冲我吐了吐舌头,一溜小跑来到蝎先生面前,双手在空中张牙舞爪地比划着:“蝎大哥!今天大丰收哦!嗯!我和艾斯逮到了一头鹿哦!真的!”
      蝎先生躲在傀儡里,没有搭理他。
      估计是已经习惯了老前辈那刁钻的脾性,被无视也没有影响到冲天鬏小朋友的心情。将肉架在火堆上,我们两人席地而坐,绿树环绕间,忽然我有一种既视感,仿佛是很久很久以前的戈尔波山。想到这,我愈发觉得好笑,异世界的荒郊野岭居然对我来说最为亲切。
      鹿肉烤的滋滋作响,油腻腻的焦香永远如此诱人。
      “蝎先生不吃饭真的不要紧吗?”我问迪达拉。
      “没关系的,嗯。蝎大哥的傀儡设计只能处理兵粮丸,其他复杂的食物也消化不了。”
      “不过,把自己改装成傀儡,这种事想来还是太匪夷所思了,”我感叹说,“蝎先生究竟为什么会这样做?”
      “为了追求永恒啊。蝎大哥讨厌短暂的东西,连会随着岁月老去的躯体也是。我倒是不害怕,人活着本来就是来体验的嘛,我倒是对这世间没什么留恋,嗯。土影爷爷的腰都不知道闪了多少次,不还照样精神焕发嘛。”
      “你是说……蝎先生在害怕?”我瞥了一样远远一旁的傀儡,尽量压低嗓音。
      “也不是害怕啦,”迪达拉也学着我,说起悄悄话,“我总是感觉,蝎大哥不想让时间流逝,他就像一直在等待什么一样,永远保持十五岁的样子。”
      “蝎先生肯定不会谈论起自己的事吧。”我说。
      “谁说不是呢,嗯。”小朋友点点头,啃了一口肉。
      半晌后,迪达拉突然开口:“有时候,我会觉得蝎大哥有点吓人。无论是他倾佩的对手,还是遇见不寻常的血继限界,他会为了永远记住某个人,或者让某种技艺永远存在于世,而把活人做成傀儡。”
      “……什、什么?!活人?!”我诧异到几乎喊出了声。
      “蝎大哥就是杀了第三代风影,将他的尸体做成傀儡后才叛逃的,”迪达拉指指蝎先生的所在的傀儡外壳,“就连那个人也是。大家都曾经是活生生的人。嗯。‘人傀儡’这种技术是从远古时代流传下来的,好的傀儡师所操纵的人傀儡与活人无异,一直是风之国用于潜伏与侦查的某种独门绝技,据说直到村子成立后,第二代风影才明令禁止。蝎大哥可能是无意间接触到了这项技术,然后无师自通了。”
      我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具的空壳,那个“人”毫无生气地将双臂垂在地上,空洞的双眼直视树林的深处,仿佛望见了地狱。
      我本以为“人傀儡”的称谓,只是因为形态极其类似活人,足以以假乱真。照这样说来,蝎先生的工作室里陈列着的那一排傀儡都是货真价实的尸体,每个人都曾经是鲜活的生命。
      我不由得脊背发凉。
      “……为什么……为什么要以这种方式去铭记?”我问。
      “我也不知道呢。”
      “没有了意识,失去了生命,这样真得称得上‘永恒’吗?留下的所有只是躯壳和空壳而已。”
      “艾斯,”小朋友悄悄对我说,“我总觉得,蝎大哥总是想挽回些什么。嗯。”
      我忽然好悲伤。
      小说外的现实,蝎先生接过了古人传承下的技艺,成为了“守墓人”。而被愤怒与哀痛冲昏头脑,最终酿成大祸的我也没有资格对他说三道四。
      说到底,我们谁都没能学会与绝望相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通缉令38(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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