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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通缉令39(修)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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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贼与爱
昨天晚上我做了噩梦。
梦中的我身处漆黑一片的墓穴中,我背着枪,穿着不属于自己的披风,身边铺满了残肢断臂,还有早已腐烂的尸骸。我只觉得筋疲力尽,光是来到此处仿佛快要耗尽了生命,不知为何而来的悲伤,废墟中传来隐隐绰绰的恸哭。忽然,我身后冒出来了一束光,蝎先生逆着光,红色的头发像是地狱的业火,他在一片虚无中似乎等我了许久。
“哦?你说你不需要永生么?”蝎先生问我,“人类总会被自傲所蒙蔽,历史终究会一遍一遍重复下去,就算没有了不死之术。你就这么想要停战么?”
“逝去的人已经回不来了,可当下还有人活着。”我听见我自己说。
他笑了。
“所以,你认为当下比过去重要,是么。但如果我说,你能有机会复活你思念的人呢?”
还不等我回答,从蝎先生身后歪歪扭扭地走来了两个人。
是萨博和萨奇。
他们被做成了傀儡。涣散的瞳孔,干瘪的皮肤,僵硬的四肢,挥之不去的腐臭。
在我惊恐又愤怒的哭喊声中,我惊醒了。眼泪止不住地流。
“怎么了吗?”睡在树下的迪达拉揉揉惺忪的睡眼,问我。
“艾斯,你在哭吗?嗯。”
“……没有。只是梦见了已经死去的人而已。”我回答。
迪达拉没有吭声,脑袋一歪,枕着树根,缩在大衣里,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可我始终无法再度入眠,萨博与萨奇的容貌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瞥了一眼远处的人傀儡。或许经过特殊处理,尸骸的皮肤呈现暗褐色,看起来有点像粗糙的木头,一丝丝皲裂又像是饱经风霜的皱纹。我永远都无法接受他们变成这副模样。
蝎先生最初如此疯狂地想要挽留住谁呢。
就算是变成摇摇欲坠的人偶,死气沉沉的干尸,都想要挽留住的人究竟是谁呢。
我想起来老爷子曾跟我提起过的前任[空陈],也就是蝎先生的上一个搭档。据说,第二代火影曾开发过让人起死回生的忍术,其初衷是极其理想的,为了战争年代生死相隔的至亲能够再度重逢,死者的灵魂被从黄泉召回,他们拥有生前的记忆,拥有生前的喜怒哀乐。二代火影将此术命名为“秽土转生”。
可最终这个忍术的开发不得不中断,因为二代火影发现,假如没有活人作为祭品,这个忍术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发动的。于是,“秽土转生”在问世前就被束之高阁,列为了禁术之首。而前任[空陈]夺取了与此相关所有的研究资料,并不择手段地想要将其完善。
假如在梦境中成为末世小说主角的我,面对的不是只剩躯壳的傀儡,而是死而复生的他们,我会不会为此动摇。
我会不会在绝望的当下,向美好的过去伸出手。
我想,我最终会和小说主角一样做出正确的选择。只是我会迟疑,也会在做出选择后而悲痛欲绝。与过去决别,实在是太困难了。
我醒了很久很久,天边终于缓缓映出了鱼肚白,令人窒息的深夜走到了尾声。蝎先生带着那具干尸走了过来,狠狠将迪达拉踢醒,宣布启程时,我已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我们进入了风之国国境,在沙漠间穿行。此前听闻可能会路过沙漠,我顺势带来的那件防风大衣终于派上了用场,烈日当头,沙尘扑面而来。
“……艾斯,你今天怎么这么沉默?嗯。”小朋友走到我身旁。
“没什么,就是没睡好。”
“是因为噩梦吗?”
“谁知道呢,可能因为最近有点累。”我漫不经心地回答着,将帽绳紧了紧。
迪达拉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蝎先生一路走在前,那具尸体发出怪异的咯吱声,似乎很不喜欢沙漠干燥的风。
两个小时后,我们来到了砂隐村附近。蝎先生要办点事,不想要我们跟着,让我们先行一步。我和迪达拉无处可去,又不想继续横跨沙漠,动身前往先前约定的集合地,两人没一会就达成了共识:不如在砂隐村歇歇脚,与蝎先生一并折返。
蝎先生没同意,但是也没拒绝。
由于他们两人都是叛逃忍者,就算迪达拉只是被岩隐村驱逐,没有被通缉,带着划有刻痕的护额招摇过市实在是有些惹眼。更何况,忍者村四周都设有结界,唯一的入口也对来客有着极为严格的筛查,他们会配备感知忍者值班,查克拉多,疑似是忍者的人无一例外都会先被押进大牢。
然而,无论多年间结界术式经过怎样的更改,蝎先生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他在这里有衷心的眼线。
蝎先生曾是砂隐村名噪一时的天才傀儡师,一个人曾经存在过的痕迹是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被消除的。
我以旅人的身份在村子门口登了记,检查了我的行李,又经过一番盘问,最终确定我不是忍者后,才给我发了一个二十四小时的停留许可,放我进了村。我在一家小茶庄落座,棚子的阴凉挡住了烈日,使得这个午后不至于那般焦躁难耐。
不一会,迪达拉找到了我。他们破解了结界,悄悄潜入了进来,此时的迪达拉已经脱下了组织那过于张扬的队服,也摘下了护额,披上了不起眼的斗篷,入乡随俗般带上了头巾。叛忍在哪个地方都是不受待见的,就算是土之国的叛忍来到了风之国。
“再滴水不漏的盘查,再坚固的结界,都比不上一个二五仔呢,嗯。”
小朋友一边说着,一边在对面落座,点了一杯冰镇红豆汤,末了又夸张地一甩刘海。
“这身装扮还真是土气,真是一点都不艺术的地方,嗯。”他抱怨说。
“那你干脆把组织的队服换上好了,反正不带护额的话,没人知道你是叛忍。”
“你以为我是你吗,”小朋友不屑地一撇嘴,“我们现在可是在忍村。老大也交代过我们现阶段要低调,不要引起没必要的关注,嗯。更何况,有了最近你和飞段整出的烂摊子,想不低调都不行。天知道你怎么想的,不仅抄了委托人的家,还挟持人质,抢了所有来客。”
“我是海贼。”我理直气壮道。
“可你现在在叛忍组织!稍微收敛一点!嗯!”
我抠抠鼻子,没有搭理小朋友。
见我不再说话,小朋友拽拽我的胳膊:“艾斯,你在生气吗?对不起。”
“这么反常,你想干什么?”
“我道歉了,所以你会给我买关东煮吗?嗯。”
我就知道,小朋友的坏心思一抓一大把。
给小朋友点了份关东煮,我又续了一杯茶。村子的建筑很艺术,沙漠的景观很艺术,就是居民穿得太过素气,一点都不惹眼。小朋友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念叨着,时不时还会被烫得倒吸一口凉气。
既然这里是砂隐村,我爱罗应该在的吧。不知道他和舅舅过得怎么样了,他爸爸会不会还去找两人的麻烦。我观察着四周,在澄澈的穹顶下,行人的交谈渐行渐远,消失在了某个拐角,或者是街道的尽头,世界显得那样安逸。我不想去寻找他们,我爱罗的身份如果被外人所知,会给他们二人,甚至蝎先生和迪达拉都带来麻烦,不光他的爸爸会不依不饶,村子也一定会警铃大作,涉及到被当作秘密武器的尾兽,肯定会引起不小的混乱。
如果两人能离开这里就好了,或者是逃往西方小国,那里不被忍者叨扰,没人知道尾兽意味着什么。
我出神的功夫,街上突然爆发出一声尖叫。
“那个怪物来了——!”
我听到了我最不愿意听见的事。
我又向店家点了一份关东煮和汽水,付了钱,抛下了一脸茫然的迪达拉,逆着人群,向恐慌的中心奔去。
“快逃!”
“为什么长老团和风影大人不看住他?!”
“啊啊啊!沙子过来了!”
“救命啊!”
距离一点点缩短,我的心愈是揪起,沙砾扑面而来,划过我的鼻尖,随后在哭嚎声中从耳畔一闪而过。千万别是尾兽暴走了,那个占据着别人身体,粗残别人心灵的怪物。风暴的正中心,站着一个红头发小孩。他单薄的肩膀上挂着一个巨大的葫芦,脸上的稚气还没消散,阴霾却好像要将他吞噬。他看起来还是那样疲惫,黑眼圈也在这一年来只增不减,他拖着身子行走在街道上,仿佛拼尽全力才足以支撑住身体,迈开双腿,像是行尸走肉一般,无力地垂着脑袋。
他的额头上多了一个血淋淋的“爱”。
“我爱罗!”我冲他高喊出声。
“……艾斯?”他也认出了我。
“艾斯,你到底干什么来了?嗯!你居然那么迫不及待地就想把我打发走吗?!太过分了!”迪达拉追了过来,怒气冲冲地鼓着小脸,对我颇有微词。
“你先回去,我过一会去找你。”
“你是不是又想干坏事,然后把我抵押在店里?!你别太荒谬了!”
我爱罗看了看迪达拉,又看了看我,一声不吭转身离开了。
只不过才一年,我爱罗怎么变成了这副样子?面对迪达拉的埋怨,我又着急又生气又无奈,我爱罗的身影转进拐角,消失在了我的视线中后,我赶忙蹲下身,平视迪达拉:“我们现在在哪里?”
“……风之国啊?你傻了吗?”小朋友漫不经心地回答。
“对!”我露出一个笑容,“这里是风之国,不是雨之国!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还不等他回答,我迅速从皮夹里掏出了三百两。
“意味着财务部长不允许买的昂贵零食,在这里通通都买得到,而且便宜的很!”
说罢,我将钱塞到了小朋友手里。迪达拉似乎真的心动了,反复确认了我的眼神,最终敲定我并不是在开玩笑。
“真的可以拿吗?嗯。”小朋友小心翼翼地问。
“当然,今天就当给自己放个假,好好去玩吧。跟着蝎先生也很少有时间休息吧?”
“那你呢?”
“我当然也要到处闲逛一下啦,第一次来这边必须好好观光一下嘛。但是我就不跟着你了,自娱自乐的话比较放松吧?这么多天都在赶路,也辛苦你了。”
听到此,小朋友骄傲地甩了甩刘海。
“才不辛苦呢,需要休息的是艾斯才对吧。那本艺术家就不妨碍你了,记得黄昏前在正门外的沙地集合就好了。真是不让人省心的后辈。嗯。”
说罢,小朋友装模作样地离开了,手里攥着三百两。
没出一会,我再次追上了我爱罗。
“……我爱罗,为什么要走?”我问他。
他回过头,神情漠然。
隐约察觉到不对劲,我问:“……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他冷冰冰地回答。
我望着眼前的孩子,全然看不出一点曾经那温柔又害羞的样子。仿佛被那个怪物同化了一般,眼神后的是万丈深渊。看得我毛骨悚然,我有一种极其不好的预感。
“……你的舅舅呢?”
他没吭声。好半晌后,他才漠不关心地歪歪头:“那家伙早就死了。”
面对他的举动,我感到又莫名又愤怒:“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他?那不是抚养你长大、为了保护你不得不忍受你老爸刁难的至亲吗?!”
“至亲?不过是棋子罢了,用来试探我价值的棋子,”他碎碎念着,神情突然变得狰狞,“他也是,妈妈也是,爸爸也是,哥哥和姐姐也是,他们想要的只不过是一个收容怪物的器皿。我甚至连合格的器皿都算不上。”
“胡说八道!”我冲他吼道,“你才不是什么器皿!你才不需要去证明你的价值!”
“也就艾斯能说得出这种天真的蠢话了,”他狞笑着,“至少艾斯的妈妈还是爱你的吧?真是幸运得让人怨恨。我的身边没有任何人,连妈妈都诅咒我的降生,但也无所谓了,我本来就不需要任何人。把他们都杀了就好。”
我更是火冒三丈:“那我呢?你也要把我杀了吗?!”
我爱罗静静注视着我。
“去他妈的怪物,”我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抓过他的手,“我们走吧!一起走!离开这个地方!”
“别说傻话了,离开这里还能去哪?风之国的追兵可不是吃素的。其他四个大国都对那怪物虎视眈眈,我们能逃到哪去?!”我爱罗忽然激烈地反问。
“虽然现在还不明了,但我可以肯定,有去到我那个世界的方法!”我重复着,“我们离开这里吧!尽管我已经死了,可能只能陪你走最后这一程了,只要你能去到那边,就算我不在了,也答应我要好好活下去!我的两个朋友可能会陪你一起,我在那边还有家人和同伴,就算我不在了,这个世界上也总归会有爱你的人!”
“但那和以前又有什么区别?!”他哭喊道,“那个怪物会跑出来,毁掉我喜欢的一切!杀掉所有亲近我的人!他们最终也会像这个村子一样讨厌我!”
“你永远都不是那个怪物!”我大声纠正,“既然怪物能被封印,那总有办法把那个混账放出来!”
“那我也会死的!”他高喊说。
“你……什么?”
还不等我回过神,一把利刃冲我挥来,我拉着我爱罗的手,急忙避开。对方带着面罩,看起来和木叶的暗部类似,属于暗杀部队。方才分了神,居然没能感知到潜伏在四周的侦察兵,想当然得认为没人敢靠近我爱罗,还真是失策。我一面腹诽着,眼见对方知道了我要带走怪物的计划,正琢磨着怎么办才好时,一卷黄沙突然映入眼帘,将对方牢牢锁在其中。
下一秒,沙子发疯般地将那人绞碎,凄厉的惨叫响起,霎时间血雨漫天。
一双稚嫩的小手紧握,我爱罗盯着眼前的人间地狱,神情麻木。
“这里就是地狱吧。”我爱罗喃喃说着,毫不诧异。
“……你就这样把人杀了?”我难以置信地问。
“不然呢。”
“……明明会有更好的处理方法!只要把他打晕绑起来,就能为我们争取到时间!犯不着这样吧?!”
“无所谓,”他平静地说,“那些人是爸爸派来的,用来试探我价值的。”
“什么意思?”
“风影,也就是我爸爸,命令他们杀掉我。被杀掉的话,或者尾兽暴走的话,我就是没有价值的器皿。”
又愤怒又悲伤,我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表态。
“……你觉得我是怪物吗?因为我杀了人。”
望着身首异处的尸骸,我感到抱歉,焦躁不已的同时有些哽咽。
“……你不是那个怪物。”我笃定地说。
“但是,我觉得有人在逼你变成另一个怪物。虽然不知道你舅舅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妈妈为什么会那样想,但有些人疯了,”我望了望远处高耸的建筑,刻在墙壁上的“风”字那样醒目,那一定是风影所在之处,“我现在有些事,要找一个人算点帐。听好了,不要让仇恨把你变成真正的怪物。即使只有自己也要好好活下去。”
我拍了拍他的脑袋,动身离开。
“我不知道。”我听见他这样说。
“要是艾斯也不在了的话,我不知道。”
小孩子的声音弱弱的,像是风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