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盗[星际]》应有拐

4、邪恶概率（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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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枯树巷6号到老福特照相馆大约有两公里距离，凯尔习惯步行往返，乔伊斯曾经称这一点为吃饱了撑的——毕竟他自己是个出门全靠重力车代步的废宅。
　　弱鸡Alpha VS 强悍Beta，白天不懂夜的黑。

　　大多数Beta的体能明显逊色于Alpha，他们的优势是情绪与头脑的稳定，但凯尔不然。
　　他的情绪确实稳定——稳得过了头的那种，他的体能素质也并不逊于千星城里满地走的A字头狂躁症。

　　凯尔在签到机按过指印，熟悉的电子音响起，汤姆闻声从暗室里探出个毛绒绒的脑袋，撇着嘴说：“喂，那堆玻璃玩意儿我洗好了。”
　　“嗯，”凯尔应了一声，他闭着眼睛系好红外镜的搭扣，“白天出入暗室要经我许可，照片过曝比弄坏器皿更严重一点儿。”
　　汤姆：“哈？”
　　“赔钱。”
　　“......”
　　汤姆没好气地做了个鬼脸。

　　凯尔很清楚，汤姆今天的态度已经算被调教得宜，对千星城的熊孩子来说，什么温良恭谦的“老师您好”、“老师再见”......那连梦里都不会有。这帮未来的“好市民”偏执地只认拳头——你能打服他，他就听你的。

　　除此之外，他们还有个挺烦人的特质：一次打输怎么能服气？总要两次三次四次才算好！
　　今天他服了你，说不好明天就反悔，因为他觉得隔壁某个谁谁打架的样子比你酷炫，比你屌，掉过头就要给你来一句——
　　你，不行。

　　凯尔随口问：“有什么新闻么？”
　　汤姆努力地想了想：“你今天迟到了，老胖子说要扣你的工资！”
　　“......”凯尔面无表情地沉默了几秒，反正他平常也是这个表情，“知道了。”

　　他准备停当，拉开门，抬脚进入暗室。

　　汤姆晃着黄毛脑袋跟进去，像是忽然想起了别的事儿，虚着嗓子说：“喂，你没来之前，我见到了大人物！”
　　“大人物？”凯尔声调平平。

　　“喂......你那是什么反应？！”
　　汤姆不爽地仰起下巴颏，用手比出个握粒子枪扣动扳机的动作，“知道么，他们有枪！身上的肌肉块儿比石头都结实！其中几个一定会开机甲！机甲哦！嗨，你这种Beta是不会懂的！”

　　“哦，”凯尔在一片黑暗中打开了红色的照明灯，他几不可察地笑了笑，“看来你很笃定你会转化成Alpha。”

　　“那当然！”汤姆戴好他的那副小号眼镜，“我肯定会有火药味儿的信息素，不，血腥味儿！酷炫得飞起！”

　　“......”好让人怀疑你的性别，觉得你一年四季都来大姨妈么？

　　“对了，老板说那帮人是大客户！”汤姆补充，“我亲眼看到的，那个带头的老头儿给了老胖子这个数。”他比了个手势，在红光里显得有点吓人。

　　——才八千夫里。凯尔有些无语地想。

　　带着枪？会开机甲？
　　他几乎可以认定，汤姆口中的大人物应该是附近哪条街巷的混混，或者城中区热爱老式摄影的高层次老流氓。

　　红外镜很好地阻隔了他的眼神，但汤姆谜之从暗室的沉默里嗅出了一丝怜悯。

　　“你别不信！”小屁孩儿跳脚，“他们还有统一的制服呢！料子特别棒！”
　　“哦,”凯尔打开了彩色放大机，他配合地问，“什么款式？”
　　“呃......胸口有一枚徽章。”
　　汤姆皱着鼻子说：“上面画着一只鸟。我离得远，没看清楚。”

　　凯尔转动标尺的动作非常稳，频繁的交谈并没有让那双大手出错。
　　过了一会儿，他才在少年丧气的目光里低低“嗯”了一声，肯定道：“听起来确实是大人物。”

　　下班的时候凯尔难得没从后门离开，他顺着走廊向北走，那儿也有一扇和后门款式相近，只是少了铁锈和裂缝的黑色小门。
　　凯尔推开门，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堵壮观的照片墙。

　　这堵墙由密密麻麻的老式风景照和人像贴满，正中央是一幅放大的遗照——关心社会新闻的市民一定能认出，这是科尔的现任总督，安德鲁.奥克斯先生。这遗像上下左右各钉了四张野猪动物照，正中央还插着支飞镖，险恶用心一目了然。
　　凯尔又一次感慨地想：幸亏这照片墙背对大门，不然老福特也可能活不到今天了。

　　他绕过照片墙，穿过两排储物柜，走到瘸了一条腿的柜台前，眼光一扫，毫不意外地看见半个身子都爬进矮柜的老福特。
　　“D-87......D-87，我的D-87呢？！”老福特抖着两条粗腿大喊。

　　——D-87明显没有进化到人工智脑的水准。身为一台老式摄像机，它尽职尽责地待在这照相馆的某个角落一声不吭。

　　凯尔垂着眼睛，摸过柜台上的订单夹看了一眼道：“在你左手边第三个柜子里。”
　　“哦？”老福特拔出脑袋，重新钻进靠左的矮柜，半分钟后，捧出了一台造型古朴的黑家伙，“总算找到你了，我的小可怜......”

　　D-87是小可怜，K-35是大宝贝儿，还有小甜心、小蜜糖、小心肝儿——凯尔想，这儿真不像家照相馆。

　　“给柜子贴上分类条。”凯尔平静地说。
　　老福特没理他，从鼻腔里挤出“哼”地一声。

　　他拄着拐杖走回柜台后头，斜眼看向凯尔的手：“那是你的下一单大活儿，大活儿你懂么？”
　　凯尔立刻想起了汤姆的“机甲，机甲哦！”，感触有些复杂。他眯起眼睛，语气里透出恰到好处的惊讶：“406张底片，都是人像。千星城什么时候多了位这么有钱的摄影师？”
　　“孤陋寡闻。”老福特压低了嗓音，他嘴唇抖了抖，把后半截话咽了下去。

　　凯尔收回手同老福特对视，没有放过对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轻声问：“选美照？我们不是不接这个么？”
　　老福特的脸色瞬间黑沉下来。

　　“选美照”是千星城的黑话，地道市民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起因是科尔前后几任总督大人都有四处搜罗美女共度良宵的爱好，好在他们出手阔绰，引得不少本市妓-女趋之若鹜，即便相邻的几座城市，也有妓-女慕名而来。她们的投名状就是“选美照”——裸-照。
　　几个月前凯尔洗过这类照片，图像里的主人公是老福特的两个女儿。

　　老福特目光阴冷，嗤笑道：“呸！你以为人人都像总督府里的那头死肥猪吗？”他脸上的肥肉跟着一抖一抖，“这位大人可没有那么恶心的爱好。”

　　凯尔挑眉：“那这些是？”
　　“自拍，那位大人的自拍。”

　　凯尔：“......”自拍。这爱好好像也没多高雅。

　　他状似无意地问，“我能看看以前的底片么？”
　　老福特面露警惕，隔着柜台投来探询的一眼。
　　“研究一下这位大人的喜好，”凯尔淡淡道，“最近有点入不敷出，我想抱个大腿。”
　　老福特：“......”

　　“去吧去吧，”老福特没好气地挥了挥手上的单子，“就在放底片那间屋子里，白色架子第三排......呵呵，真是见了鬼了！连石头都会对权势感兴趣！”

　　“石头”转身就走，从原路返回，走进暗室隔壁的底片档案间。

　　白色书架，第三排。他平静地锁定目标位置。

　　凯尔抽出其中时间记录最早的一册底片簿，一张洗好的照片从内页滑了出来。
　　他把底片簿搭在架子上，低头捡起了这张漏网之鱼。

　　那是张少女的写真照，拍摄年头很早。
　　凯尔随手将照片放在一旁，翻看起底片簿中的黑白胶片。

　　三分钟后，黑发Beta动作迅速地将照片捏回了手里。
　　......

　　“......我一定是瞎了。”
　　“怎么？”

　　“我看到黑大个儿笑了，”老福特照相馆的记名学徒汤姆语气如同梦游，“快他妈给我一巴掌！”
　　老福特毫不犹豫地照着他的后背拍了过去。

　　“多干活儿，少做梦！”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