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驯盗[星际]》应有拐

3、恶之城（三）

　　003

　　霍桑私心认为，在这偌大的三大星系里，目前没有谁比他风头更劲。

　　三个月他带头洗劫了赛琳帝国——是赛琳公国的一艘大型商船，收获了足够用到下辈子的瑮石和隔热材料。
　　它们价值一艘宇宙级星舰，目前尚未脱手。

　　月初他带人潜入夫兰首都星同买家接洽，不动一兵一卒，就绑走了夫兰帝国二皇子雷欧.古斯塔夫的网红爱猫“女王殿下”......天杀的那真是个意外，那只肥猫是自己缠上来的。
　　它抱着他的小腿不肯撒手，一脚踹开还会装哭，看它一眼就像条傻狗一样摇尾巴，就那么一路跟上了小型星舰。

　　也不知道它现在还活不活、好不好，有没有被那个精神分裂的老家伙剥皮炖汤，成为盘中美餐......

　　不，不对。
　　霍桑对着眼前的黑雾冷嘲热讽：“这想法太可笑了。”

　　且不说那个精神分裂的老头儿被我关在雷石星的地下监狱——退一万步讲——谁他妈的敢动我的猫？

　　那可是，我，的，猫。素来杀伐决断的霍桑先生冷淡地勾起唇角。

　　他在茫茫一片的意识海中停下，又向前行走了一会儿，直到一束强光自上而下晃了眼睛，远处突然传来“砰”地一声巨响。
　　这是哪儿？霍桑终于开始思考。

　　而后天光乍破，世界重现，两个男人的交谈声似有若无地飘进他的耳朵：

　　“您对我的新女朋友看起来有意见？”
　　“注意安全。”
　　“......”

　　“......”
　　几秒种后，霍桑带着满怀嫌弃醒过来，陷入了更大的嫌恶与自我怀疑之中——
　　这是哪儿......

　　他很快适应了阴暗的光线。

　　——这是一间面积不小、东西却极少的卧室，墙壁到处处渗水，边角还生着青苔，窗帘在暴晒下逐渐褪色，由墨绿色变成某种奇特的灰。
　　视线向下，还能看到木地板裂出的巨大缝隙，它们硬挺挺地贴在地面上，坚贞不屈地履行最后的使命——垫脚。

　　霍桑懵逼几秒，不自觉地想道：......这他妈的是地狱吗？！

　　他面前还有两个正在交谈的魔鬼，他们分贝不高，却一下下挑拨着某位伤号刚苏醒的、脆弱的神经。

　　“等等，他醒了。”瘦骨嶙峋的魔鬼惊讶地说。
　　“......”

　　另一只黑得像焦炭——多半是受过火刑的魔鬼转向他，眼神平静无波。

　　霍桑积攒的火气忽然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缕青烟。

　　这种变化当然不是因为什么一见钟情，什么“你是我命中注定的灭火器”，身陷陌生环境时，随时随地调整精神状态近似他的本能。
　　——那毕竟是星际海盗的生活，惬意、潇洒、刺激，危险。
　　霍桑转了转眼球，努力把反胃呕吐的冲动咽回去，他抬眼看向两个“魔鬼”：“这是哪儿？”
　　四个字声音嘶哑，听得他自己在内的三个人同时愣了愣。

　　“千星城，光荣新区，枯树巷六号。”凯尔兑了半杯温水递到霍桑手里。
　　霍桑的指尖划过杯沿：“你又是谁？”

　　凯尔收回的手顿了顿，眼神扫描仪似的扫过霍桑惨白的脸色：“你的救命恩人。”
　　“之一。”乔伊斯竖着指头强调，“他只是把你带回了这栋破房子，救你的人可是我。”

　　霍桑感激地说了一声“谢谢”，把不屑的眼神藏得特别好。

　　对他来说，能在津律星以外的地方醒来堪称意外之喜。
　　毕竟这儿是千星城——三大帝国、公国共同制造的犯罪天堂。就算是那群疯子派来的人，恐怕也想不到他会掉价到在面对一个路人时失手。
　　那路人脑子也有点问题，居然还掉过头来救了他......

　　不过话说回来......一个Beta长这么高，是想被砍腿做成房梁柱子么
　　真.180协会会员.霍桑克制着自己怨毒的目光，没有低头去看那双笔直健美的长腿。

　　凯尔没注意床上“装失忆抢劫犯”的目光，就算注意到，他也不会在意。
　　他抬头看了一眼钟表——八点二十五分。
　　“我去上班。”凯尔平静道。
　　乔伊斯立刻起身，看起来还想把他送到门口：“你放心，我会代你照顾好这位......哦对了，你叫什么？”

　　“霍......霍斯。”霍桑及时地刹住了车。
　　“我会代你照顾好这位霍斯先生的——这是你的姓氏，对吧？”
　　霍桑眼神骤冷，咧嘴的弧度半点儿没变：“我没有姓氏。”

　　凯尔的脚步声忽然停住。

　　霍桑抬起头，两人的眼神在半空中交会一刹，像怼在一起的同极磁铁，一触即分。

　　霍桑莫名生出种被人看穿的羞耻感，他眨了眨眼睛，把脸偏向有窗的一侧，不太走心地扮起无辜：“我没有见过我的父亲......”
　　“很抱歉提起你的伤心事。”乔伊斯含笑安慰道。

　　霍桑对自己的演技非常满意，他缓缓抬起头。
　　霍桑：“......”

　　那个黑大个儿已经不见了。

　　乔伊斯倒是听得很认真，有他在的地方，气氛很难冷场。

　　“凯尔喊我过来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伤得很重，”医生笑眯眯地抱着个记录本，右手时不时写下几笔数据，“来了发现是虚惊一场，一点小骨折而已。你们过去真的没见过么？我还以为你们是朋友。”
　　“......应该没有？”霍桑缜密地回忆了几秒。

　　想到这儿，他多少放松了一点。

　　乔伊斯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眸光一闪：“不过你的骨折恢复得很快，看来体质不错。小地方医疗条件不太好，你自己当心一点。”
　　霍桑眉头一挑，眼神茫然：“可能是吧，我很久没受过伤了。我身体一直都特别好。”

　　乔伊斯在笔记本上写字的右手一歪，一个单词破了形，像是拖着条长长弯弯的尾巴，又像是一抹嘲讽的微笑。
　　“那你们挺有缘分的。”
　　“孽缘？”霍桑脱口而出。
　　然后他瞬间反应过来，这副欠抽的表情加语气好像不太符合他现在的人设。
　　“我是说，我刚醒的时候听见了你们的交谈，”霍桑知错就改地垂下眼睛，“我的医疗费是不是很高？”
　　“是有点儿吧，”乔伊斯单手支着下巴，眼睛扫过床头柜上的文件袋，“但如果你能帮我一个小忙......”

　　......他这话没说完，简直是空口钓鱼。
　　但霍桑给面子地接上了：“什么忙？”

　　“我在做一个实验，但实验样本数量一直不够，”乔伊斯眼神发亮。
　　“你愿意做个志愿者么？”他补充，“当然，是在你彻底康复之后。”

　　这人十天里有九天都宅在屋子里，面色是常年不见天日的惨白，如果不是性情和利落的嘴皮子增加了活气儿，看起来还真挺像是具行走的尸体。
　　但说这话时他身体前倾，脸上冒起一层红晕，勉勉强强符合了他的年龄。他今年也才二十多岁。

　　霍桑脑子里盯着猫薄荷的肥猫形象一闪而过。

　　“真抱歉，”霍桑说，“我拒绝。”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