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 2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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颜遇不敢去想象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她只是知道，如果惠萍的妞妞在，她现在比远方都要大。可是，自从来到这里，颜遇就没有见过妞妞，按说，惠萍这个样子，她应该在她身边照顾的。
颜遇看着惠萍那双充满仇恨的眼睛，她看向窗外，睁着眼睛，眼睛里似乎都要冒出火来，恨的咬着牙，抖着下唇。
颜遇突然明白了，自她来到这里，惠萍都好像在等什么人，那种刻骨铭心的望眼欲穿，装不来的。
那么，是妞妞？
颜遇不敢再想下去，她连忙抹去自己那些让人不寒而栗的想法，不会的，一定不会的……
惠萍对着窗外发愣，脸上幸福的表情一闪而过，她又开始重复刚刚的话。
“那天真的是我最开心的一天，那时候远方还那么小……”
惠萍说着，又用手比划了一下，枯瘦的手伸出来，哆嗦着，又自言自语道：“好像还要高一些，这么高？还是这么高？”
她的一只手比划着，另一只手垂在身侧，眼睛没看颜遇，似乎是在和自己说话，又似乎是对着房间的另一个“物体”说话。
她比了一会儿，又说：“我带着远方在家里玩，给他做好吃的。那是我被卖到这里三年多来，第一次过没人监视的生活，老不死的和那个男人同时离开了家，那天，远方闹着要出去玩，要去晒太阳，我就牵着他的手往外走，可是走到门口才知道，他们走的时候把房门锁上了。”
惠萍继续说：“我那一瞬间幸福的错觉，在我拉门拉不开的时候，就破灭了。果然，他们同时离开，是要把房门锁上的。呵呵。”
“然后呢？他们什么时候回来的？妞妞她……”
颜遇问道。
惠萍听了，笑了，嘴角扯了扯，在颜遇看来，那笑容却比哭还苦涩。
惠萍继续说：“他们走了一天，我和远方睡着了，他们才回来。”
“我惦记着妞妞的病，门一响，我就从床上坐起来，就往外跑。我跑出这个房门，”惠萍指了指她们所在房间的门继续说：“我从这个门跑出去，看到那个老不死的往房间里走。我就问她，妞妞呢，好了吗？”
“然后呢？”颜遇问。
“那老不死的直接走到这个房间，那时候远方还在睡，她一把抱起远方就往外走，走到她的房间，我就听见咔嚓落锁的声音。我跑到她房门前，敲着门喊妞妞呢，可是她一句话也没说。”
颜遇看着惠萍的脸庞，那经历过痛苦磨难的脸庞，此时突然扭曲了一样，颜遇看着觉得心都要揪起来，她到底经历了什么，竟会如此痛苦。
惠萍的痛苦刻在她的脸色，她的双眉几乎拧在一起，眼睛紧闭，下巴不停的在抖动着，忽而嘴角会抽动起来，抽一会儿后，回归平静，惠萍继续说：“她把远方抱走，锁上了房门，在里面一句话也不说。我赶紧回头找那个男人，他正站在外面大门门口，坐在门槛上数钱。”
“我看到他，就冲出去，问他妞妞呢，他眼睛抬都没抬，只是轻微摇头。”
“我突然感到害怕。那是我第一次那么怕，比那次我喝了那个女人给我水之后还怕，比在车里关了好多天被卖到这里还怕，很怕，真的。”
惠萍看向颜遇：“你懂那种感觉吗，你肯定不懂的，那种感觉，就像自己突然没了力气，想死又死不了，被人活活拖进人间地狱一样。”
惠萍眼睛红的厉害，似乎要滴出血一样，她紧紧盯着颜遇，盯了好久，突然笑了：“如果我的妞妞在，应该和你差不多大。”
惠萍说着又笑了，刚刚怨毒的目光突然变的柔和起来，她看着颜遇说：“真的，应该和你差不多。”
说完，惠萍头又转过去，看着窗外，面无表情的看了许久，才说：“你来的时候，见我家妞妞了吗？”
之前她激动的语速或高或低，可这次，她一字一句的说出来，看似没有什么感情，可颜遇听起来，却觉得是她最痛苦的一句。
惠萍说着，转头看颜遇：“你见我家妞妞了吗？”
她说完，叹了口气：“那男人说，妞妞死了。”
惠萍回忆着那天的一切，男人坐在门槛上，轻描淡写的对惠萍说，妞妞没治好，死了。
惠萍当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又问了一遍，“妞妞怎么了？”
男人不耐烦的抬起头：“死了。”
说完，男人就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土，就往屋里走。惠萍突然冲过去，紧紧拽着男人的胳膊，又问了一遍：“妞妞怎么了。”
男人被问恼了，一脚过去，就踹到了惠萍的胸口，惠萍被他踹倒在地上，却顾不得痛，又爬过去，攥住他的裤脚问：“妞妞怎么了？”
男人被惠萍一拽，手里的黑色塑料袋被撕开了，从里面哗啦啦撒出来的，是一张张红色的，人民币。
惠萍看着那些钱撒下来，落在她的身上，撒在地上。
男人恼羞成怒，一脚踹过去，踢到惠萍的后脑勺，嘴里骂着：“要不是看你还能生，干脆也把你卖了，妈的！”
说完，他就赶紧去捡散在地上的钱。
惠萍被踢了后脑勺，一下子就被踢懵了，她直挺挺的躺在地上，听着男人的话，却一清二楚。
他说，也。
惠萍失声痛哭，她知道，她的妞妞没有死。
她却不知道，她是该庆幸还是该难过。
她想死了，一了百了。
惠萍就那么躺着，天已经黑的不成样子，大山里的黑夜要比别的地方黑的多，也冷的多。
可是，惠萍似乎没了知觉，她已经感觉不到冷，也感觉不到黑，所有的感觉中，只有听觉是存在的，而那个听觉，似乎也是在幻听。
惠萍喃喃道：“我好像听到妞妞在哭，一直哭，一直哭……”
颜遇听惠萍说完，心都要揪在一起，似乎被人把心脏从胸腔里捞出来，扔在地上，踩了个稀烂，又给她再装进去一样，颜遇感觉不到痛，也感觉不到心跳，只觉得冷，无比的寒冷。
颜遇手指动了动，想去拉惠萍，想去抚摸她的手背，她的肩头，去安慰她，温暖她。
却没想到，惠萍的脸色突然变了，刚刚柔软的痛苦此时只剩下仇恨。
惠萍咬着下唇，深深的齿印下都渗出了血迹，她继续说：“我再醒来时，自己还是躺在院子里，只是，天已经亮了……”
“我爬进房里，那男人已经没影了，老不死的也不在，带着远方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想站起来，可是怎么也站不起来，只能爬着又爬到院子里，想推开大门，呵，其实，不用白费力气，我知道，在我要推门的时候就知道，他们一定是锁上门了。”
“我拼命的砸门，拼命的叫，我听到外面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听到外面孩子们玩笑的声音，也听到其他人说话的声音，可是，就是听不到远方的声音，还有，哪怕是一个，想救我出去的声音。”
“我想死，可是，我又舍不得远方，妞妞没了，他们如果再把远方卖了怎么办？那时候我就想，他们一齐走了，是不是又去卖远方了。我不敢死，真的，我不敢，我怕，我怕我死了，妞妞就真的被卖了，再也没人找她了。”
脚步声打断了惠萍的讲述，颜遇连忙回头，看到的是远方的身影。
远方走近，走到惠萍身边：“娘，别说了，你说这些干什么，还想这些做什么，我会找姐姐的，一年找不到就找两年，我不信，我找不到她。”
惠萍看了远方一眼，点点头。
颜遇看到惠萍那一瞬间的眼神，才觉得，原来，惠萍是活着的。
她只有在看着远方的时候，眼睛里才会有一点点生气。
“他们应该知道妞妞的下落啊，可以让远方去问问，看看能不能知道当初妞妞被卖到了哪里。”颜遇说。
远方听了却摇着头。
他说：“他早就死了，我十岁的时候。被警察堵到时，从楼上跳了下来，直接摔死了。而我奶奶……”
远方说完，突然看了一眼惠萍，很显然，他在照顾惠萍的情绪。
是啊，不管怎样，他是那老太太带大的，是他的奶奶没错。
“她老的糊涂了，根本不记得那时候卖我姐姐的事。我问过多少次，她根本听都听不懂。”
“她在哪？”颜遇问。
远方指了指外面，“那个小楼里。”
颜遇看向那个白色四层小楼，“她自己？”
远方点头，“是的，她自己。我爸拿了钱，都会给她，然后慢慢攒起来，盖了这个楼房。楼房盖起的那年，他又去做，被警察堵住了，然后就死了。”
惠萍看着那个小楼，脸上闪过一种说不出来的表情，她幽幽的说道：“如果起火了，她连跑都跑不出来，呵呵，呵呵……”
作者有话说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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