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春风华发

30、第 30 章

　　颜遇听完惠萍的话，只觉得阵阵凉意，那种从脊梁骨处升腾出来的凉意，一时间竟让颜遇无话可说，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就像她刚刚接到这个愿望一样，颜遇当时觉得那么不可思议，而现在，在听完惠萍的话之后，她又觉得，那个白色小楼里住着的人，也真的该死。可是，不管在妖界还是人间，没有人有资格决定别人的生死，不管惠萍受的伤害有多深，她终究不能真的去杀人。
　　颜遇轻轻叹了口气，看向远方说：“你去吧，我会看着她的。”
　　远方又转头看了惠萍一眼，看着她那无助又悲凉的眼神，心里升腾出一丝寒意，又盯着颜遇看了一眼，转头就走。

　　还没出房门，他又翘脚转回来，他盯着颜遇问：“我娘会怎样？”

　　“我看一看她的精神状态，我建议把她带到市里精神疾病中心去治疗。”

　　远方听了，点头，“好的。”
　　说完，他又跨出门。

　　颜遇抽了抽鼻子，她觉得好像远方身上有什么味道。

　　颜遇这才想起问：“惠萍，远方多大了？”

　　惠萍道：“16了，我的妞妞今年刚满十八岁。”

　　“嗯。”

　　颜遇看着惠萍，她还不到四十，可她的面容却像六十多岁的样子，苍老无力，双目无神。

　　一个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女人，每天都盼着女儿回家的女人，怎么可能会过的快乐，哪怕只有一天？

　　惠萍眼睛看着窗外，一句话也不讲，只是静静的看着。

　　她的故事讲完了，整个人便重新陷入沉默中，过了好久她才问：“那个老不死的会被判刑吗？”

　　颜遇道：“会的，她有参与买卖人口，一定会受惩罚的，你放心。”

　　惠萍突然笑了：“呵，惩罚？她现在行动不便，每天都在床上躺着，把她扔进监狱，一日三餐有人送，能算惩罚？”

　　颜遇低下头，没有回答。

　　惠萍看着远处，忽然眼睛一亮，嘴角慢慢勾了起来。

　　颜遇看见她的表情，吃了一惊，惠萍竟然笑了，而且还笑的那么瘆人。

　　颜遇顺着惠萍的目光看过去，并没发现什么不对，可是惠萍依然在笑。

　　发觉到颜遇在看她，惠萍立刻转过头看向颜遇，她目光有些躲闪，“怎么了？”

　　惠萍的反问让颜遇有些吃惊，她知道自己一直在盯着她，让她不自在，便站起身说：“我出去走走。”

　　颜遇刚要走，却被惠萍一把拉住，“不要。”

　　惠萍的眼神恳切，她摇着头，手里拽着颜遇的胳膊，不肯放她走。

　　颜遇有些吃惊，她更觉得哪里不对。

　　随之，颜遇就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然后就听到外面有人尖叫：“着火了。”

　　颜遇突然明白了什么，她用力甩开惠萍的手，就往房间外面冲。

　　等她冲出去，那幢白色小楼里，已经着起了火，颜遇这才意识到，刚刚远方身上特殊的气味，正是汽油的味道。

　　颜遇立刻冲向那幢白色小楼，她一路狂奔，跑到小楼前面时，大火已经烧到了最顶层。

　　楼前熙熙攘攘的围了一群人，有的拿着水桶，还有人端着盆子，想把火扑灭，可是，火势毕竟太大了，大家忙了好一阵子，没有任何效果，只能罢手。

　　颜遇在人群中大喊：“楼里还有人。”

　　一个村民转头看向颜遇：“哪里有什么人？”

　　“怎么没有，那个老太太在！”

　　“什么老太太！”村民嘀咕道。

　　颜遇这才看到站在人群之外的远方，他正立在那里，看着火烧的通红。

　　颜遇跑到远方面前，用力拉着他的胳膊：“你奶奶还在里面，快去救她。”

　　远方摇头，眼睛依然盯着那幢小楼。

　　颜遇看着无动于衷的远方，气的一跺脚，就要往里冲。

　　可是，胳膊却被人死死拉住。

　　颜遇转头看去，还是那个16岁的少年，远方。

　　颜遇大叫：“你快放开我，她死不足惜，那你呢，你怎么办，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故意杀人，会被判刑的，你已经十六岁了，你知道吗？”

　　远方依旧无动于衷，眼睛看着熊熊大火，面无表情，颜遇突然感觉，他和刚刚惠萍的眼神一模一样。

　　颜遇使足了全身的力气，想要挣脱远方，就听到旁边一个人对她说：“小姑娘，你瞎说什么呢，那里面哪里有人？”

　　颜遇一听，立刻问：“怎么没人？远方的奶奶不是在里面？”

　　那人笑了：“远方奶奶早就死了，她怎么会在里面。这个楼刚盖起，她就死了，老死的。远方和他妈一直在老宅子里住，这个楼一直空着呢。不过，哎，可惜了，竟然着火了。”

　　颜遇不敢相信的看向远方，远方沉默不语，盯着那火势又看了一会儿，才拉着颜遇走。

　　颜遇跟在远方的后面，被他拖着，大脑一片空白。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颜遇正在纳闷，就停见远方说：“我奶奶早就死了，两年前。”

　　颜遇更糊涂了：“怎么会，刚刚在房间里，你和你妈妈还说，她在这个楼里。”

　　“那是顺着我妈妈说。她一直不能接受我奶奶已经死了，一直认为她还活着。或者，她认为，只要我奶奶没死，就有找到我姐的希望吧。可是，她不死，她就更恨她，托着这些恨意，她才撑到了现在。”

　　“那你为什么放火烧了这幢楼？”

　　“因为你来了，你不是说可以带她去市里治病吗？”远方看着颜遇，“我想，我妈妈也该放下了。只有她亲眼看着她想要的结局，或许她才能真正相信我奶奶已经死了？”

　　“所以，你就放了火？”

　　“嗯。她说过不只一次，如果起火就好了，就能把那个老不死的活活烧死。”

　　颜遇看着远方，不由的打了一个冷颤。

　　如果说惠萍是可怜的，那么远方呢？

　　他的妈妈是被拐卖来的，对他的爸爸和养育他长大的奶奶充满了仇恨，而他的至亲，又卖了他的姐姐，一个夹在中间的十六岁少年，十六年的日夜，承担的痛苦，或许比惠萍还要多。

　　而眼前这场大火，无疑是他解脱的一种方式。

　　颜遇抬头看着远方，远方面无表情的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嘴里喃喃道：“真好。”

　　颜遇又看向老宅子那里，果然，惠萍出来了，正站在门口往这边看。

　　她整个人虚脱一般的依靠在大门前，眼睛看着那燃起的火焰，颜遇看见她笑了，真的笑了。

　　远方在后面说道：“你说过的，会带她去市里治疗。”

　　颜遇听了，用力点头。

　　她转过头对远方说：“那，我们走吧。”

　　“好。”

　　远方和颜遇并肩走出人群，走到惠萍面前。

　　看着惠萍，远方叫了一声：“娘。”

　　原本盯着火焰看的惠萍，突然看了一眼远方，泪水夺眶而出。

　　她伸出双手，颤巍巍的抚摸住远方的脸，“好孩子。”

　　远方笑了笑：“娘，我们走。”

　　“好，我们走。”惠萍点头。

　　*

　　通过李书记的联系，市里一家医院决定接收惠萍，而且是免去了医疗费，这个消息让远方很开心。

　　颜遇主动承担起了送惠萍去市里的责任。

　　她是因为惠萍的愿望来的，虽然那个愿望并不是颜遇帮她实现的，可是惠萍希望杀死的那个人，早就已经不在人世了，颜遇也算完成了她的愿望，又主动要求送惠萍去市里。

　　三个人出了大山，转乘了大巴，又坐了一天的车才到市里。

　　把惠萍安顿好，天已经黑了。

　　颜遇和远方挥挥手，并告诉她，警察局已经着手帮助惠萍找她的家人，还有妞妞了。
　　远方听了点点头。

　　颜遇突然问了一句：“远方，你姓什么？”

　　个子颇高的远方笑了笑：“我姓孟。”

　　“孟远方？”

　　“嗯。”

　　“你的名字很好听。”颜遇说。

　　“是我妈妈起的，我想，她是想要去远方。”远方说完，转头看了一眼躺在病床上的惠萍。

　　“嗯。”

　　和远方告别，颜遇走出医院。

　　颜遇走出医院门口，呼吸了一下外面的新鲜空气，她抬头看了看天，舒了一口气。

　　真好。

　　颜遇正要继续走，眼前却闪过一个身影，颜遇只觉那身影太过熟悉，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他。
　　是张凯，顾之川的司机。

　　颜遇看见他，立刻跟了上去。

　　张凯在前面走着，走了几步便停了下来，站在医院门口，好像在等什么人。

　　颜遇正想叫他，却看见不远处又走来一个人。

　　那人太熟悉，正是颜遇心里一直挂念的，顾之川。

　　他一身黑色西装，正往这边走来。

　　张凯早就做好了准备，正站在门口等着给顾之川开门。

　　颜遇的心跳的乱七八糟，她一直想着努力帮人完成愿望，可最近，她竟然忘了自己为什么要做那些，直到在这里遇到顾之川，她的心又开始跳了，狂跳。

　　在顾之川走到张凯身边之前，颜遇冲到顾之川面前，对着他叫了一声：“顾先生。”

　　顾之川看着颜遇，很明显的愣了愣，过了一会儿才说：“小姐，你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