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春风华发

23、第 23 章

　　季玉兰眼睛看着颜遇，被颜遇握住的手，稍微动了动，然后对着她轻轻摇头。

　　颜遇知道季玉兰的意思，转头看向医生：“好吧，医生，我知道了，我会在医院好好照顾婆婆的，一直到她儿子来。”

　　医生这才满意的点头，又对颜遇嘱咐：“想吃什么就吃点吧，哎。”

　　说完，医生和护士都走了出去。

　　颜遇只感觉季玉兰的手在自己手里面抖着，颜遇握着她的手，手竟没有温度一般，不是那种凉，也不是温热，就只没有温度，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颜遇看着季玉兰，“婆婆，你想说什么？”

　　季玉兰见医生走了，才开口：“你能不能带我回家？”

　　“可医生……”

　　颜遇刚想说医生不许，就听到一旁的大婶叫她：“小姑娘，你来。”

　　颜遇抬头看向大婶，轻轻拍了一下季玉兰的手，走过去，“大婶，怎么了？”

　　大婶坐在床上，看了一眼季玉兰，拉着颜遇让她再凑近一些，小声的说：“医生是不是说她不行了？”

　　颜遇很惊讶医生那么小声，她都听得见，知道瞒不住，才点点头。

　　“她想回家，就让她回去吧，我告诉你，她这个情况，上午可能只有一瓶液体，或者就没有了。我明天也要出院，医生不会再来了。你一会儿啊去问问，有没有液体，没有的话，你就偷偷带她出去，一会儿忙起来，谁也不会注意的。”

　　颜遇看向她，“这样行吗？”

　　“有什么不行的，老人家说不好什么时候就咽气了，你不让她回去见她老伴最后一面？医院不放人，还不是因为她的住院费没结清？她如果身子好，肯定就自己走了。你看她的身体，如果她自己走，医院门没出去，就得倒下。住院费等她儿子回来，就给她结了，我看这老太，不是那种不结费就偷跑的人，你还是带她走吧。”

　　颜遇听她说着，点头同意。

　　“万一有人问起来，我就说你带她出去转悠去了，或者上厕所了。反正能拖一会儿是一会儿的。”

　　“好的，那太感谢您了，如果她儿子不来结，我会来结账的，您放心。”颜遇说。

　　大婶听了颜遇的话，瞪大了眼睛，半天才竖起大拇指：“好啊，小姑娘，出力还出钱？！你这觉悟可真高。”

　　颜遇被说的，脸红起来，“那我先去问问去。”

　　“好，去吧。”

　　颜遇说完，走出病房，不一会儿就回来了，对着大婶摇摇头，表示没有液体了。

　　大婶满意的说：“我就说嘛，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还会打？那你就快点，这时候他们正查房，正是忙的时候。”

　　颜遇闻言，就往季玉兰那里走，走到季玉兰身边：“婆婆，我带你回家，好吗？”

　　季玉兰像听错了一样，吃惊的看着颜遇。

　　这是颜遇第一次见到她这种眼神，季玉兰的眼睛一直是浑浊的、没有一点精神，可听了颜遇的话，她的眼睛竟然发出一点点亮彩。

　　季玉兰兴奋的看着颜遇，嘴唇有点哆嗦：“真的？”

　　颜遇笑了：“当然了。不过婆婆，一会儿出了门，如果有人问你，就说我们是出去走走，知道吗，千万不能说漏了。”

　　季玉兰连忙点头应允。

　　颜遇走到床尾，拿起季玉兰的外套，对季玉兰说：“那婆婆，我先扶你起来。”

　　季玉兰摇摇头，不肯让颜遇扶，一个人一只手撑着，慢慢的从床上坐起来，一个简单的动作，她竟然做了好久，而且鬓角处一滴滴的冷汗滴落，任谁看了，也知道她此刻也正忍着刀割般的苦痛，只是强忍着不说而已。

　　颜遇心里难受，一手扶住季玉兰。

　　从颜遇见她时，季玉兰就一直躺在床上，盖着薄被，所以，在她坐起的时候，颜遇吓了一跳。

　　天呐，她原来这么瘦，虽然只看脸和手，就知道，季玉兰已经瘦成了皮包骨，可是直到她全身展现在颜遇面前时，颜遇还是吓了一跳，那身上，早就瘦的没有一点点肉，似乎风一吹就要吹倒，比纸片人还要单薄。

　　颜遇心疼的看着她，一个胃癌晚期的老人，身边竟没有一个人照顾，医生都说不行了，自己还惦记着家里的老伴，而都到了这个时候，她儿子还没出现……

　　颜遇虽没有父母，可知道这个世界上，不管是人间、天上还是妖界，什么都大不过父母，大不过天伦。

　　想到这里，颜遇咬咬牙，她只想着，什么时候见到季玉兰的儿子，一定要好好教育他一顿才行。

　　这边想着，季玉兰已经起来了，或者是因为知道自己要回家了，兴奋的，此时，她苍白的脸上竟然有了一点血色，身上也生出力气一般，支撑着她站起来。

　　颜遇看着身材矮小又瘦弱的季玉兰，帮她穿上外套时，就感觉她只是在勉强撑着，其实体力早已不支，一直在喘。颜遇立刻把墙角处的轮椅推过来，让她坐下。

　　颜遇看季玉兰已经坐好，便在她耳边轻声说：“婆婆，我们走吧。”

　　季玉兰点点头，又摇头。

　　颜遇蹲在季玉兰面前问：“还有什么事，婆婆？”

　　季玉兰颤抖着手，慢慢伸向她外套的衣兜了，过了很久，才从兜里掏出一把梳子。

　　梳子是木梳，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梳子的两边还掉了几个梳齿。

　　颜遇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接过梳子，走到季玉兰身后，给她梳起头发。

　　满头白发梳理整齐，一丝不乱的挂在耳后，颜遇满意的点头。

　　“婆婆，我们走好吗？”

　　“好。”

　　季玉兰有气无力的回答。

　　颜遇推着季玉兰走出病房，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出医院大门，竟没有人问过一句。

　　季玉兰坐在轮椅上给颜遇指着路，不一会儿，颜遇便推着季玉兰到了家。

　　季玉兰的家在市郊，离医院不是太远，走着不到一小时就到了。

　　这里应该就是人间最贫困的地方吧。

　　颜遇一路推来，从医院出来，经过无比繁华的街道，听着各色豪车滴滴作响，顺着季玉兰手指的方向，七拐八拐，越走越荒凉，越走越偏僻。

　　慢慢的，从全是车的宽阔道路上走出来，进入了一条条小路，窄的两人并行正好，而刚刚目之所及的豪车也都变成了自行车，然后就是一个个步行的人。中间还穿过一个特别大的市场，有卖菜的，卖日用品的，卖小吃的，大家都在拼命的叫卖，脸上却是颜遇见过最真实的微笑。

　　颜遇推着季玉兰又穿过一些小道，便到了一大片裸露之地。

　　这块地应该是中断了的开发地，因为旁边堆着很多施工材料，远远的，有个建了一半的楼房，却没有一个人。

　　看起来就是，施工中断许久了。

　　季玉兰对着颜遇指了指不远处，一排排破烂的小平房那边，有些已经拆了，有些只拆了一半，满眼的断壁残垣，凄凉不堪。

　　颜遇推着季玉兰走近，已经没有了路，一排待拆的平房前，堆积的都是石头，石子还有扑眼的飞土。

　　颜遇半眯起眼睛，问：“婆婆，是这里吗？”

　　季玉兰坐在轮椅上点头，又往一个门口指了指。

　　颜遇知道，那就是她的家了。

　　颜遇推着季玉兰过去，门是关着的。

　　颜遇把轮椅放好，走到门口，推开门，是一个不大的院子。

　　迎面就看到，一个老人，正坐在堂屋门栏前的地上，听见声音也没抬头，依然闭着眼睛，靠在门边。

　　颜遇回头看向季玉兰，只见她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泪水。

　　颜遇没说什么，推着她走到老人面前。

　　季玉兰看着眼前的老人，手颤抖的想去够，可是因为隔着一层台阶，够不到，便挣扎着要下来。

　　颜遇还没来得及去扶，季玉兰已经从轮椅上用力跌了下来，然后爬着爬到老人面前。

　　她声音颤抖着喊着：“我回家了，老伴。”

　　老人似乎听到了季玉兰的声音，眼睛抬了抬，过了好久，才完全睁开，看了季玉兰两眼，脸上没什么表情，又闭上了眼睛。

　　“是我啊，玉兰，老伴，你看看我，我是玉兰。”

　　季玉兰的声音嘶哑，不停的在老人面前喊。

　　老人听了名字，身子动了动，又抬起眼睛，过了半天，才笑了，“玉兰回来了，快去吃饭吧，我做了你爱吃的红烧鱼。对了，咱娃呢，放学了吧。”

　　“放学了放学了。”季玉兰破涕为笑，“放学了，还考了一百分呢。”

　　老人听了，很满意：“不错不错，好孩子。”

　　说完，又伸出手，往兜里抓了几把，颜遇没看到他拿了什么，只见他当做宝贝一样，小心翼翼的放心季玉兰手心里，又小声的说：“娃儿，快吃，别让你妈看到了，可甜了。”

　　颜遇知道，老人这一会儿，又把季玉兰当成自己儿子了，

　　季玉兰接过来，手心紧了紧。

　　老人又说：“怎么不吃，你妈一会儿就来了，看见给你买糖，又该骂了。”

　　说完，拿起季玉兰的手，往她嘴前送。

　　季玉兰手抖着送到嘴边，嘴巴凑过去，舔了一口，点着头说：“很甜。”

　　颜遇这才看清，放在她手里的，是几颗青色的石子，石子好像在老人手里拿了很久了，磨的光滑发亮。

　　颜遇看着，心里发酸，控制不住的一直流泪。

　　她抬头望望天，人间，原来有这么多的悲欢。

　　老人见季玉兰吃了，却笑了，“甜吧。”

　　一个垂垂老矣的老人，这时候看着对面的人吃“糖”，竟笑的像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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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了明天的也，写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