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君》春风华发

24、第 24 章

　　老人笑了一会儿，又对着季玉兰问：“你回家了，娃儿呢？”

　　季玉兰知道，这时候，他认出自己，不再像刚刚一样，把自己当成他们儿子了，笑了笑回道：“不是上学去了吗。”

　　“对对，上学，上学好，上学好。”老人念叨着，看了颜遇一眼，就像没看到一样，又低下头看向季玉兰。

　　“玉兰，你和你妈说了吗，什么是时候嫁过来。”

　　季玉兰坐在老伴身旁，“快了，我都说了，我妈同意了，过几天你就叫媒人到我家去提亲吧。”

　　老人高兴的两只眼睛放起光：“太好了，太好了，玉兰，你说我带什么去？你妈不是爱吃猪肉吗，还有你弟弟，我去割一斤猪肉去。不，割个两斤，让你弟弟吃够！”

　　季玉兰似乎没了力气，轻轻靠在老人身上：“好啊，那他可高兴坏了。”

　　老人又说，“再买上一斤馃子，你不是爱吃村头那家馃子吗？我去看着他做，让他多撒点芝麻，做的喷香。”

　　“好。”季玉兰歪在老人身上，嘴里笑着，可越来越没了力气。

　　老人还想说什么，想了好久，嘴巴动了动，又好像不知道说什么，颜遇见他闭上了眼睛，忽然又睁开了，一把推了季玉兰一下，嘴里嚷着：“你是谁？”

　　季玉兰被他推了一下，身子歪在一边，嘴上却无力的笑笑：“老头子，我是玉兰啊，玉兰，你好好想想。”

　　老人哦了一声，又闭上了眼睛，季玉兰手撑着地，又重新坐好，倚在老人身边。

　　两人都坐在门栏前的地上，倚着后面的墙壁，太阳照下来，只落了一半的阳光，另一半被房檐挂住，正好遮住刺眼的眼光，只照在两人的腿边。

　　季玉兰闭着眼睛，轻轻说：“老头子，我如果走了，你该怎么办？”

　　老人依然哦了一声。

　　季玉兰继续说：“儿子还没回来，你千万不能乱跑，一旦出了这个门，你就回不来家了。”

　　“哦。”

　　“老头子，我不担心儿子，他再苦还年轻，可是你怎么办，他不在家，你该怎么办？我唯一放不下的，只有你啊。”

　　老人听着，依旧是哦了一声，做为回答。

　　季玉兰听了这一声哦，悲凉的抬起眼睛，往旁边瞥着，看着身边的老伴，轻轻叹了口气。

　　叹了气，她又说：“饭不要吃凉的，做好了就吃，不要放。还有，不要在路上捡东西吃，那些石子不是糖。”

　　听到糖，老人来了精神，立刻说：“糖甜，娃儿爱吃。”

　　季玉兰连忙接过去：“对对，娃儿爱吃，你可不能自己吃了，带回来给咱娃儿。”

　　“哦。”

　　“还有……”

　　季玉兰停顿了一下，看着身边的老伴，只觉得有好多要说，又突然不知道要说什么，只觉得阳光照的脚边热乎乎的，却又觉得很冷。

　　她才慢慢说道：“老伴，你冷不冷？”

　　老人听到问他，回道：“不冷。”

　　季玉兰身体晃了晃，呼吸越来越弱，开口道：“以后不要坐在地上了，天越来越凉，会生病的。”

　　“哦。”

　　颜遇在一边看着，两个老人，互相依靠着，晒着半边的太阳，走了一辈子，苦了一辈子，此刻，人生的最后一刻，也只有对方在身边，依旧是晒着半边的太阳。

　　季玉兰闭着眼睛，干涸的嘴巴动了动，似乎是说：“冷了，冷了。”

　　颜遇只觉得背后突然一凉，阳光瞬间一暗，一眨眼的功夫，又恢复了原样。

　　颜遇看着远远的天边，一道身影飞过，泪流满面。

　　坐在地上的老人，听见老伴说冷了冷了，过了好久才接话：“冷了？”

　　说完，他轻轻转过身，抱住靠在他身边的季玉兰，又嘟囔了一句：“是啊，冷了。”

　　可惜，季玉兰，再也不会回答了。

　　颜遇泪流满面的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老人怀抱着满头白发的季玉兰，季玉兰已经离世了，嘴角似乎挂着笑，她终于回家了，见到老伴了。

　　颜遇只听见身后有人跑来，她转头看去，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站在大门口，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突然他发疯一般的冲过去，冲到季玉兰身边，大声喊：“娘！”

　　闭着眼睛抱着季玉兰的老人被吵醒了，他怒气冲冲的对着面前的男人说：“你小点声，我娃睡着了！”

　　颜遇正要发作，他哪怕再早来一分钟，就能见到季玉兰最后一面，也能听她的那些嘱托，颜遇正想说，却看见散落在地上那个黑色的塑料袋。

　　是季玉兰的儿子刚刚提来的。

　　袋子掉在地上，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是一张张的纸币。

　　有红色的，有绿色的，还有其他的颜色，一张张的，散落在地上，有的还皱皱巴巴的，一看，就是在哪里凑来的，一团团的拮据和人情，拿到手里，珍惜着摊的平整。

　　颜遇听到男人跪在季玉兰面前，声嘶力竭的喊：“娘，钱我都凑到了，我们去做手术，娘，你睁睁眼。”

　　颜遇心里疼的厉害，原来，他不是不管她，不是久病床前无孝子，不是颜遇想的那样，他是去凑钱了。

　　颜遇想去安慰一下男人，手刚伸过去，却看见，他右胳膊那里，有风吹过，袖管在飘。

　　颜遇看着男人用一只左手，吃力的想抱起他的母亲，可是，越是激动，就越抱不起，最后，他干脆放弃了，趴在季玉兰怀里痛哭起来。

　　颜遇收回手，呆呆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她抬眼看了看天，第一次，她心生咒怨。

　　为什么，不幸的家庭，只会越来越不幸。

　　胃癌的母亲，老年痴呆的父亲，一只胳膊的儿子，还有这满眼的断壁残桓……

　　颜遇看着天，再低头，只觉得眼前一黑，眼睛一片灼热，她目之所及，都是一片片的花白，只有一个景象，是呈现在自己眼前的，那就是季玉兰的满头白发，颜遇帮她梳过的，那满头白发。

　　突然颜遇觉得眼前一黑。

　　她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声音撕裂一般，痛苦的在她耳边回响：“颜颜，颜颜，你醒醒！”

　　颜遇站在一边，看着面前的这一切。

　　一身黑衣的男子正抱着一个人，背对着颜遇。

　　颜遇看着男子，男子双肩剧烈抖动着，他一个劲的在喊，好像是在喊颜颜，是这个名字，颜颜。

　　颜遇犹豫的往前挪了挪脚步，男子似乎没注意到有人来。

　　颜遇继续往前走，这才看清，男子怀抱里，是一个女孩子。

　　可是，说是女孩子，又不像。

　　她穿着一件大红色的嫁衣。

　　衣裳是崭新的，上面绣着一朵朵雏菊。

　　洁白色的雏菊绣在大红的嫁衣上，颜遇还是第一次见到。

　　听男子的声音，浑厚有力，就知道，是个少年。

　　他声音嘶哑的叫着颜颜，怀里的女孩，应该是他的爱人。

　　可是为什么，这个少年的爱人，却一头白发？

　　颜遇往前探头，却吓了一跳。

　　她站在少年背后，穿过少年的肩头，看到的却是，和她一模一样的脸！

　　脸和颜遇的竟然一模一样，只是，少年怀里的那个颜颜，闭着双眼，脸上的皱纹清晰可见，躺在少年怀中，白色长发飞起，没有一丝黑色。

　　颜遇看着，不敢相信的往后退着。

　　她耳边只有凌厉的风声，和少年的嘶吼声。

　　少年怀里的，究竟是谁？

　　和她一样的名字，一样的面庞。

　　颜遇再次走到少年身后，想去拍少年的肩膀，手伸过去，还没动，突然，少年似乎回了头。

　　颜遇想看清少年的相貌，可是，眼前突然一片黑暗，那张脸，似乎看到了，又似乎没看到，模模糊糊中，颜遇就听到有人在叫她。

　　颜遇突然从幻象中惊醒，她大惊失色的站在那里，不知道刚刚究竟发生了什么。

　　眼前，还是季玉兰一家三口。

　　季玉兰儿子的哭声重新响彻在耳边。

　　颜遇又听到有人叫她，她连忙回头。

　　眼角触及，身后一片黑衣。

　　黑衣人有着一张颜遇熟悉又好看的脸，他目光深邃的看着颜遇，声音低低的：“颜遇，我们回家。”

　　颜遇看着眼前的容见，他双眉紧蹙，眼睛却含水一般。

　　颜遇只觉得脑袋炸裂一般的疼起来，刚刚的幻象和现在，她突然分不清了，到底，什么才是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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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写这一篇，写哭了。
真的，这个文，有点怡情。
小天使们一定稳住。
反正是嗨皮摁钉就对了。
。。。。。。。。。。。。。。
这周榜单2.1W
在看的小天使给个收藏吧。
谢谢大家。
这个文，太冷了，看了看在鞭腿的时候，竟然只涨了8个，整期的倒数第三。
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
反正，我要写完它。
因为，我想再哭一哭……
现言会继续写甜的，但其实，我心里住了个小虐……
喜欢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