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夏]梦里寻他千百度》云声雁断

10、第十章

　　与现实的荒诞相比，小说的荒诞真是小巫见大巫。——余华

　　用笔筒里藏着的小钥匙打开了书柜，夏洛克随手把架子上的木盒扔给了我，而他本人则像是固定在了书架面前一样，而且令我感到奇怪的是，打开了柜门之后，他并没有去动书柜里的任何一本书，只是仍然用眼睛上下探寻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晃了晃手里的木盒，没听到什么声响。

　　书柜里的木盒显然要比笔筒里的小木盒大了不少，深棕色的盒盖上刻着的金色粗体字母“Spring”占据了盒盖中间的一大块面积，盒子的正面同样是滚轮式的密码锁，但是金属滚轮上的并不是数字，而是字母。
　　初始显示的五个A总是让我不合时宜地想到国家5A级景区之类的东西……

　　把木盒暂时搁置在办公桌上，我凑到夏洛克旁边打算看看书架上有没有关于字母密码的提示。刚看了没几秒，夏洛克就默不作声地转过头来，居高临下地盯着我。
　　我被他看得心里发毛，硬着头皮问道：“怎，怎么了？”
　　“你太吵了。”夏洛克面无表情。
　　……
　　我明明没有说话！
　　行吧，谁叫他是团队智商担当呢，我能怎么办，宠他:）
　　我默默地远离了书柜，挪动到书桌背后的那幅水墨画面前。

　　看起来有点眼熟，我摸着下巴打量墙上的画卷。
　　严格说来，墙上的这幅长卷并不属于水墨，而是颜料设色，先前刚进来的时候我只粗略瞧了一眼，并没有注意到画卷的具体内容——不过也没什么影响就是了。
　　画面中间部分是辽阔的江面，空阔邈远。远处是绵延不绝的群山，近处有红树一簇，树下有一人引颈眺望，江面上隐隐约约有一叶小舟，舟中几点人影。江面空阔，小舟缓缓，似渺然难见。正是眼前渺渺秋江阔，隔岸扁舟发棹迟。（注1）画卷左侧接有题诗一首：
　　山色空濛翠欲流，长江浸澈一天秋。
　　茅茨落日寒烟外，久立行人待渡舟。
　　紧跟着的是作者的落款：吴兴钱选舜举画并题
　　这是……钱选的秋江待渡图！辨认出落款，我恍然间反应过来，还没等进行下一步分析，又忽然联想到之前在厨房里做的“诗词鉴赏”——
　　心情复杂.jpg

　　我以前读过关于这幅画的相关介绍，但是这一部分记忆大都模糊了不少，只回想得起零星半点：
　　渡，就是度。在外者为渡，渡河的渡，在内者为精神的度。
　　度，就是到彼岸。
　　彼岸，是一个理想国。
　　画中是久立的待渡人，缓缓的来渡舟，现实中是心含期盼的世人，等待着理想实现，没有人不是“待渡人”，人人都期望被“渡”，等待机缘来“渡”。
　　……

　　救命我可以再来一口面包吗！想到之前那片似乎可以增智的面包只被我吃了一小部分，我半是头疼半是庆幸地想。
　　“答案要和我一起学习才能告诉你”还是被那首童谣说中了——行吧，让我们一起走进国画鉴赏栏目《秋江待渡》，学习一下国画背后的深意:）

　　自从见识过浴室那一缸红色的水之后，我就有点儿不大敢一个人在这个别墅里晃悠，也幸好书房门外就是餐厅，那片面包先前被我随手放在了餐桌上，位置和书房也离得不远，我倒不至于太害怕。
　　只是拿面包的时候免不了要看见桌上那些散落的纸张。
　　几乎是一下子，我的目光就落在了誊抄着诗词的那张纸上。
　　匆匆撕下一小块面包吃了，回到书房看着墙上的画卷，我又想起两段话来：

　　画中悠远空阔的江面将人们的期许放大，拉长。而最要命的是那彼岸世界的山林宅宇，被这位青绿高手染织得那样缥缈宁静，在夕阳余晖的笼罩下，灵光绰绰，神奇而不可蠡测。行人目断东南山，这方位也有讲究，有道是东南自是神仙窟，岂可一点尘埃飞，那是仙灵的世界。那里有无限的可能性，那是一个渺不可及的世界，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此画突出了“客心”，突出客中思家的忧虑，突出苍天浩渺中的孤独，所谓客心茫茫愁欲断。待渡人，是因有欲归处，此处不是栖息地，但有灵囿待此人。寄尘于世，何人不是“寄儿”，都是这浩淼宇宙的匆匆过客。这画中就包涵着客中思家的浓浓思念。（注2）

　　与此同时，刚刚在餐桌上看到的纸上文字似乎也浮现在眼前：
　　急雨收春，斜风约水，浮红涨绿鱼文起。年年游子惜余春，春归不解招游子。
　　留恨城隅，关情纸尾，阑干长对西曛倚。鸳鸯俱是白头时，江南渭北三千里。

　　“游子”，不正是和待渡人相对应吗？行人即是待渡人，画中行人目断东南山，东南……我从口袋里拿出指南针。
　　东南方是一个半人高的盆栽，与书柜恰好在一条对角线上。

　　“Olivia.”
　　又双叒叕怎么了？我还没走到盆栽跟前，就听见了夏洛克的声音，我转过头，前一刻还在想他是不是终于挖掘出了那些书的小秘密，下一秒我就愣在了原地。
　　他手上那个打开了的木盒怎么那么眼熟？？？
　　我忍不住瞟了一眼办公桌，原本被我放着小木盒的地方空荡荡一块。

　　“密码是什么？！”我忍不住了，这就像是两个人同时从起点出发，你走到一半的时候发现另一个人还在原地，于是你放心地往前走，结果转眼就看见那个人到了终点一样。
　　简直跟见了鬼似的！

　　“看来你仍然没有找到0421的所在。”夏洛克道：“密码是ANSEL.”
　　“Ansel？”我机械地重复了一遍这个单词，这不是那只玩具熊的名字吗？
　　“是的，Olivia，我早就告诉过你，一切微不足道的的细节都不容忽视。这就是你无法发现木盒密码的原因，正如你到现在都不明白这栋房子里为什么住着七个人一样。”
　　“日历。沙姆先生明显有在日历上标记的习惯，4月21日对于他而言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他本人和儿子的生日都在这一天，也正是由于这一原因，这个孩子从小就被父亲格外喜爱，而他的名字——”夏洛克顿了顿：“就是Ansel。”
　　“April源于拉丁文Aprilis，开花的日子，春天，大地初醒之时。”（注3）

　　“鞋柜里有两双明显刚拆封过并且仍然在使用的拖鞋——这个家里新来了两个将会久住的客人；客厅里的相框有很多，但大都是父母一方和孩子们的照片——情感冷淡的男女主人，以及如果你在拿出你想要的那个指南针的时候注意到了的话，电视柜里有一个银戒，男款，属于男主人，戒指内侧刻着S&L，S就是沙姆，L则是他的妻子露娜；沙发上有两只毛绒抱枕但相隔甚远——两个喜欢抱着毛绒玩具看电视但是感情不大好的小女孩；陈列柜里的多个橄榄球赛奖杯——一个热爱橄榄球的小男孩。”
　　“当然，如果这些你都没有发现，至少你还能通过客厅茶几下面那个记录着联络方式的电话簿进行一下简单的推理，或者通过鞋柜附近的拖鞋数量来发现答案？”
　　“然而让我震惊的是，这些你一样也没有注意到。”夏洛克把木盒随手搁在书架上，嘴里说着他的“震惊”，脸上却没有任何表情，他一步步逼近过来，灰色的深邃眼眸仿佛有魔力一般能将人定住：“或者说，你注意到了，却无法从中提取出有效的信息。如果不是‘地图’只有你才能看懂，有些线索也只会呈现为中文，Olivia，你要清楚，我不需要累赘。”

　　脑海里那一眼极其相似的漠然神色安在眼前的人身上，丝毫没有违和感。
　　客厅里答完题之后看到的冰冷眼神也并不是错觉吗……？

　　我茫然地站在原地，双手空落落的垂在两侧，所有的事物似乎一下子离我极为遥远，像是一座被茫茫海域包围着的孤岛，面对着无法预知的未来。

　　可是……
　　说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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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又双叒是中学生文学知识讲座。
注1：摘自《生命清供》，作略微删改，分析基本上也来自此书，安利一波朱良志大大，超级厉害。作文素材的好来源哈哈哈
注2：《生命清供》原文，有剪切错位。
注3：好像现在也有人直接把April当做春天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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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24293387小可爱，啵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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