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共长安》（欢天喜地七仙女同人）》挽长风

4、一天云破碎

　　蒲乡地临北海，且运河漕运四通八达，无不襟连，是而过往商客络绎不绝，倒也算是个富庶繁华之地。金吒与朝凰虚设了几架兵书武籍，置放了数十种刀枪棍棒，在东街这个繁华巷里寻一僻静处开了家武馆。日月盈昃，算时间他二人在此也已七年有余。若无北海天灾之事日日萦绕心头，倒也算得上是岁月欢颜静好。

　　日暮向晚，寒鸦归林。

　　数九寒天里白昼易逝，金吒与朝凰早早地掩了武馆的门，在醉涎楼的临窗处闲饮消遣时光。烧水、烫茶，金吒执壶握杯，泡茶的动作一气呵成。屉笼内的蟹黄汤包鲜香味浓，一扫朝凰前几日因病闲赋在家的倦懒。

　　“伤寒未愈，明日不许再跟来了。”

　　“不就是忍不住咳嗽了几声么……哪就这么娇弱了……”

　　金吒笑着放下茶杯，抬头望向和合窗外的神色却越发凝重。薄雾冥冥，须臾间天地变色，黑云压城。酒楼里的食客见此变故只觉惶惶不知措，忽而声殷似雷，如闻万鼓齐挝，众人回神大乱，仓皇而逃急寻一个避身之所。

　　天有翻云覆雨手，风云剧变之间便可覆灭苍生。可这世间，总有人要违逆天意而行，于朝凰，于金吒。

　　海外千山合，江边万谷鸣。

　　犹如擂起万面战鼓，海潮夹着雷鸣般的轰响而来，满江余晖打成碎珠，潮头如千万匹灰鬃骏马在挤撞、在撕打，喷珠吐沫，犹如十万大军兵临城下。扑面一阵猛浪，犹有万马奔腾之势、雷霆万钧之力，将朝凰生生击退数十里，金吒迎着激流，急揽住朝凰的腰，怀拥着她向高处飞去。

　　“三姐！”

　　雾蒙蒙的海面上一道蓝影破风而来，琬琰踉跄跌下云头，纷乱的鬓发、满脸的泪痕皆让金吒朝凰二人又添一重愁绪与惶然。

　　“六妹？”

　　“二姐……二姐她出事了！”

　　朝凰全身湿透，身披着金吒的大氅只觉冷的立不住脚。望着琬琰神色凄惶、声泪俱下，她一时心神俱乱，耳畔只闻万面风声中涛喧如万鼓齐鸣，眼前百川灌河，沧海尽成空。

　　风啸长空，流云忽聚。

　　“我九天神女不死不灭，仅凭阁下一人便要将我挫骨扬灰，太过于狂妄了罢。”徽音双臂抱肩立于云头之上，神情凝重而肃穆。北海异变，天庭亦距此数万里，徽音心知自己已然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她目光轻扫向魔界九都，却又瞬间收回。有那么一瞬间，她曾希冀着瀛寰仍如当年的黑鹰一般，拎着满是带血的剑，从寒门大雪的死人堆里找到她。可九都宫闱重重，他早已不是当年带她一剑一马浪迹天涯的黑鹰了。

　　“可这世上有一个地方，超六界之外，数万年来不见天日……”那缁衣人右手负于身后，左手结印缓缓向徽音走去。“公主可知囚灵渊？”

　　徽音一惊，那缁衣人借此身形迅移，转眼间已至徽音身前。他掌力浑厚，直冲徽音天灵盖而去，仓皇之间，徽音避闪不得。两掌相击，只觉心口血气翻涌，筋脉欲断。

　　徽音紧咬牙，右腕处的血自掌缝处沁出，握着剑柄只觉黏腻的紧。她眉间一凛，左足借力直冲往云巅之上。耳边风声飒飒，重重天界自身侧闪过，眼见已至九重天之上，徽音却倏地停步。

　　承影脱鞘而出，剑面系着天机镜，借着徽音的掌风直直冲向北海。缁衣人追至九重天，望着徽音连连冷笑：“公主保人又护镜，如此深明大义，当真让人佩服。只是鄙人既然放了六公主，便要定了这天机镜！”

　　“你到底是谁？”

　　“公主的同道之人。”

　　“我竟不知，天庭还有如此之人。”

　　江海奔注，声殷似雷。

　　北方云霄乍破，天火如洪流般沆瀣而下。徽音轻笑，而后如天际孤鸥般向丛丛天火中奔赴而去。天际处苍鹰掠过，北风号怒，久久难绝。

　　天火流泻有如云垂鹏背，泾流之大，不辩牛马。海面三千水击，数十丈涌潮形成一一垛垛高峰，直冲九天云霄。巨浪尖头之上几处黑点忽闪忽现，伴着天地轰隆声让金吒不由面色寒栗。

　　“怎么还会有人下海？！半个月前告诉你们的话全当耳旁风了么？”被拽住衣领的渔民惶然发抖，“……不下海，拿什么养家糊口？”巨浪呼啸,以催枯拉朽之势越上滩涂，迅速地吞噬着岸边的田地农舍，残阳如血，一切都在狂涛的洗劫下化为虚无。

　　“没了……都没了……”那人从金吒手下挣脱，踉跄向村舍处跑去，而后颓然跪倒在地，哭喊声哀恸而揪心。

　　水天间猩红一色，纵然是相隔数里，远处因恐惧痛苦而扭曲的脸却仿佛近在眼前，挥之不去，触目惊心。

　　“你不要命了！你还想用你这身躯去堵那天窟窿不成？”朝凰猛地扯住金吒，她是最懂的他的妻，知他有悯苍生之心不会弃弱者不顾，知他职责所在今日誓与北海共存亡。可他李金吒抛却重重外在职责身份，却只是她生同衾死同椁的丈夫，只是她腹中孩儿的至亲父亲。“我们去找母后，她会有法子的。”海啸雷鸣中，朝凰的声音如同断弦一般无力凄惶。

　　“来不及了……”金吒扯出一个笑，替朝凰紧了紧披风，“你先去救二姐要紧……这儿我一人足矣。”

　　“……好……”

　　简短的一句话对于金吒而言似有万钧重，他握紧了手中的涯云枪，而后义无反顾地赶赴海心天火洪流之中。

　　水火交融，船板已然被烧的一干二净，血腥味夹杂着皮肉灼烧的撕裂声，竟如同人间炼狱一般。金吒立于半空中，双手捻诀，咬牙将被困于洪流中的人带离至岸边。天火熊熊，他周遭气泽被灼烫得连连退缩，整个人如同置于八卦熔炉，仿佛顷刻之间便可元神散尽、灰飞烟灭。

　　朝凰与琬琰背离北海而行，迎长风而直入云霄之上。金石铿锵，黯然缥缈间，隐约可见两道身影相携而来。黑衣迎风飘展，似将身侧橙影全揽入怀中。霎时如心海落石、魂惊魄惕，熟悉的名字自朝凰处冲口而出，“黑鹰？！”

　　三百年来未曾听过的两个字如轻舟绕万重山而归，如今复在故人口中言出，瀛寰几乎是下意识地抬头欲应。身侧的徽音身体一僵，而后缓缓撇开瀛寰的手臂，嘴角噙着一丝苦笑，直望向眼前人：“尊主大人，也识黑鹰么？”

　　风如拔山怒，雨如决河倾。

　　海心浪潮涌起，将半空中持涯云枪的身影直直卷入天火之中。而后天地之间“砰”的一声巨响，术法屏障支离破碎，海面方圆十里血光飞溅，如盛开的红蔷薇，妖艳夺目。

　　云霄之上，朝凰仿佛陷入虚无之中，凄厉的尖叫声、撼天的爆炸声一一在耳畔消匿。她无力地张了张嘴，身子向云头下跌去，而后意识归于混沌，天地归于静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