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过河拆桥》常侃不辍

6、6.“游走角色”还在发育

　　“……换个说法。”

　　卡洛伊不咸不淡的揭过一页，道。面前的男人并没有将她放在眼里，正巧，她也是。夜晚，太阳自己用地平线遮上了眼，而月光则永悬在不高不低的地方，毫无波澜的注视魑魅魍魉一窝蜂涌出。

　　曹偃背后，面容较好的男女忘了要用黑暗隐蔽自己，不知还剩下多少内容物的脑子里只剩下进食。他们垂涎鲜血的味道，口角流涎，僵硬的迈着步子，如被鬼操纵的木偶一样晃悠。

　　但卡洛伊只是掀了掀眼皮，用眼神给曹偃做了个人体描边。在触及血族疯癫双眼时，她赤眸里神色可称淡漠，看两粒不经意间沾上的沙子似的。

　　——沙子。她平滑扫过那几颗尘埃，顺畅如流水般，自己接上了刚才的话头。

　　“现在还留在这个城市的人类，我见到的，你是第二……不，第三个。”她的眼角余光瞥了一眼巷边被大衣盖起的郭晓，带些嘲意的耸了耸肩，“我刚才找到了一个小姑娘，是你的同伴，没错吧。既然组着队来这里，想必是有什么计划和目标了——关于这里的事，你都知道些什么？告诉我。”

　　血族似乎有所忌惮，不敢太过放恣，仿佛一群等着头领先用餐的鬣狗。如果它们发现头领对食物并没有多大兴趣，年轻力壮的鬣狗就会一涌而上，争抢吃剩的肉块。

　　这就是鬣狗，和血族的个性别无二致。还有三十秒的时间，渴望着通过杀戮获得鲜血的存在就要摸到曹偃的肩，而卡洛伊将这一切都看在眼底，包括曹偃并未察觉危机来临。就在她的话语告一段落的那一瞬间，卡洛伊便已经将自己算盘上的算珠都拨好了。

　　她精明的等待曹偃说出他的价值所在。当然，没有价值的话，拿去喂了低等血族也好，纯当是给那三个七代小心翼翼的奖赏——卡洛伊不知道自己这样想的理由和底气在哪里，但她与生俱来的东西，远远不止超乎常人的格斗天赋和枪术水平。

　　“……我们在这里执行一项任务。”曹偃正视着对方双眼，道，“具体内容涉及机密，但我并不在意告诉你，但是，也请你拿出询问应有的礼仪。我的同伴在哪里？还有——你在这里做些什么，吸血鬼！”

　　曹偃双眉紧拧，话到最后厉似喝问，一瞬间的气势几乎压了卡洛伊一头。他一动不动的紧盯着卡洛伊的双眸，仿佛要用目光从她身上生生戳出个洞来，以此挖出她脑子里在盘算着的可能的阴险计谋。曹偃好像把所有气力都花到对付眼前这个更为迫近一点的敌人去了，他身后怪物极轻的脚步声融进风里，轻飘飘的从曹偃那突然失了灵的耳朵里左进右出，一点都没流进他的神经以内。

　　“……哈。”卡洛伊只是轻笑一声，“可你也不是很礼貌啊，先生。吸血鬼是人类私自定下的蔑称，不知道吗？至于你的同伴……马上就告诉你。”

　　她并不直面曹偃盯视，那种在审讯的时候给人施压的方式并没有激起她的任何恐惧。三个更加与“吸血鬼”这种绰号相配的家伙就在眼前四步之处，而曹偃在三步——还有五秒，她依旧不出声提醒。相反，卡洛伊视线下瞥，落到了曹偃紧贴裤侧的那只手上。

　　即便眼前男人隐藏的相当之好，甚至用更加夸张的神情和逼视去隐藏细节，但在黑暗之下，那一点刺目的银白反光，完全无法逃出卡洛伊的双眼。

　　那是一把水果刀。

　　卡洛伊扬起眉梢，与此同时，离它们肖想已久的鲜血只有一步之遥的血族，终于连隐匿气息都放弃了——留着披肩金发浓妆艳抹脸色苍白的女子张大涂的血红的嘴，尖的森然的獠牙外翻，猛地朝曹偃侧脖咬去！

　　鲜血飞溅的场景似乎就在眼前，一把小水果刀能拿来做什么？卡洛伊早已预见男人死亡场景，平淡挪开视线，眉眼间甚至毫无对于死亡的恶感。但下秒，银光乍破，生生撕裂了巷中浓稠的死亡阴影，如一道割破布帛之刃——不，是千万道。

　　卡洛伊赫然旋身，恰好撞见一抹亮色钉进率先出手的吸血鬼额心！曹偃手中刀具仿佛汇成了一道暗流，从大到小从长到短依次排列，被奇异力量引导着悬浮空中，毫不客气的抽翻了剩余两血族。他的攻击隐去了一开始的耀目光辉，却利落之至，刀刀流利，毫不拖泥带水。光长着森然獠牙却无实际力量的三个七代连他衣角都扯不到，便直接“饮恨当场”。

　　曹偃甩手，抽丝一般随意的隔空抽出扎进女性光洁额头的刀子，粘稠的血立刻泉涌一般从纤长血口里喷出来。他侧过头，深深的看了卡洛伊一眼。

　　卡洛伊几乎是瞬间就品出了曹偃的意思，他从一开始就发现了有血族在背后伺机偷袭，不过一直没说，甚至一路配合卡洛伊让她满打满算以为曹偃毫无准备，立马就要葬身吸血鬼之口——最终，用一次反打给她留下深刻印象。

　　的确，有够深刻。苍白的肢体在地上如濒死的鱼一般抽搐着，而战场上只有站着的才是赢家。

　　即使知道眼前这个男人是故意为之，但卡洛伊仍不得不重新评估。有着这样力量的人不该用一般眼光看待，暂时合作对卡洛伊来讲，也不是不可以……虽然对卡洛伊而言她是捏着鼻子放低身段，已经极尽勉强。

　　曹偃正将零散刀具收回手环，便听见卡洛伊说：“还没完。”

　　血族的血液流传到第七代，逐渐变得普通起来。他们失去了与生俱来的强大异能，对阳光和带“圣”字的东西恨的咬牙切齿。但这个种族所仪仗的，远超乎常人的速度和力量，以及那没有月圆月缺限制的高速恢复，依旧够普通人类在他们手下死八百个来回。

　　原来被曹偃手里一道钢铁筑的鞭墙抽成血肉模糊状的血族竟然又站了起来，在昏暗光线下咧开獠牙。被刀锋绞成肉花的皮肉处已生出肉芽，正不断地相互交织，覆盖上苍白皮肤。不死之人也拥有痛觉神经，一血族嗬嗬笑着，漏风的喉管往外豁开，露出白森森脊柱——然后很快就不漏了。

　　卡洛伊拧起的双眉间终于染上一抹阴鸷之色，她低低的笑了：“你怎么没把他们的牙打断呢。”

　　她话音刚落，一血族就面目狰狞的直扑上来，方才曹偃一通攻击没有造成任何实际性的伤害，只不过平白激怒了这些只靠脑子里残余兽性活动的吸血鬼。

　　曹偃啧啧有声：“失误。”

　　他挥手抖出悬浮刀具，正欲再次将勇往直前的血族送回初始点，就见身边忽然掠过了道赤色——卡洛伊不知何时已经冲上前去，伸手稳而快的抽走一把剔骨刀，曹偃只能用目光追随她动作，头脑比身躯更快了解到，那是靠他完全无法达到的速度。

　　她甩开鬓旁发丝，齿列间推出一声嗤笑，双手紧攥那不知沾过多少家畜血的刀子，自下而上一刀斩去，直接砍断了首当其冲送死家伙的一只胳膊。

　　这刀不好，远不到能如此流畅连骨带肉一起劈断的程度。但卡洛伊动作粗暴有效，她一脚踹翻哀嚎不止血族将其碾于脚底，反手一记毫无技巧可言的抡刀，径直砍飞了要上前抓她的吸血鬼的脑袋！

　　看着卡洛伊的挥刀动作，曹偃以为她在打高尔夫。

　　嗞嗞喷出的血溅上了卡洛伊的半边脸颊，她赤眸亮的惊人，刚开始的挥刀还能见到惊鸿一般的银白光弧，到最后已经完全看不见了——刀上已经糊满了血，在黑暗中显现出模糊的暗红色。

　　等腥风血雨平息之后，那三个可怜家伙已经被斩成了人棍。血泊里的残肢还未失去生命力似的挣扎颤动，卡洛伊目光下瞥，一脚踩住了试图和主体连接上的肢块。

　　曹偃默了半晌，递过去一包清风餐巾纸：“脸上，溅到了。”

　　卡洛伊随手接过来，撕开封胶，擦拭脸上颇为瘆人的血迹。粘稠的血一旦干了就不太好处理，用纸抹开还会加速血液干燥的速度，因此卡洛伊努力了好一会儿，脸颊上还残留着血的红痕。

　　躺在地上的三条人棍一开始还能剧烈挣扎，到之后已然完全失去了动弹的能力。曹偃几度去看那些吸血鬼，终于让卡洛伊不耐烦的解说道：“在短时间内断去低等血族的四肢，他们就无法动弹。而自愈也需要体力提供，否则血族会逐渐失去愈合的能力，变得和普通人一样——你以为他们为什么要吸血？既然你穷到连点带银的东西都没有，这么做最方便。”

　　曹偃：“……”

　　他知道一般人没法在短时间内用剔骨刀砍飞人的胳膊和大腿。

　　“对了。”卡洛伊突然看向曹偃，十分随意的道，“现在可以交换名字了，我是卡洛伊·唐纳德，你？”

　　卡洛伊若是不问，曹偃根本想不起他们二人居然一直没有互换姓名——想来是在眼前这个叫卡洛伊的女子眼里，没价值的东西压根不需要知道名字？

　　曹偃的牙根一时有点疼。正所谓风水轮流转，今天他竟然也沦落到了被别人当成没用的东西。他无不郁闷的看了眼卡洛伊，接收到对方蕴含着“这人怎么这副表情”的坦然质问眼神后，才叹了口气：“曹偃。你之前说的，我的同伴呢？”

　　卡洛伊朝他抛去一个无所谓的笑容，她转过头去，曹偃循着她的视线望向巷子更深的地方。

　　那里仍旧一片萧条空旷的黑暗，高高低低的楼房截出一块长条状的星空，照不亮人视线最边缘的朦胧。

　　卡洛伊说：“你说的是那个黑色长发的姑娘？我给她指了一条明路，现在应该到目的地了吧。”

　　曹偃盯着那条路看了半天，随后十分诚恳的表露出了一点自己的看法：“我觉得这条路算不上明。”

　　卡洛伊：“……”

　　卡洛伊并不想要理会咬文嚼字一流的中国人，直接切开了话题：“交换情报。你的任务到底是什么？”

　　曹偃闻言，突然相当探究的看向了卡洛伊。他心中思维齿轮忽然转动起来，每一个齿都咬合的完美无缺，想法不断相互佐证。三秒后，曹偃恍然大悟，神情里还掺杂了些“我掌握着命运”的激动。

　　他说：“你是不是某个血族三代的后裔？”

　　卡洛伊闻言，突然陷入了自曹偃见到她以来，最为长久的沉默。她似乎是愣住了，半晌后才眨了眨眼，眉间微拧，神色里竟有几分顾虑。

　　“……五年前，是有人这样和我说。”

　　“只不过，他也自称血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