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你一世安好》小梅雪

3、第三章 隔世经年 重拾旧缘

　　沉星不相信段天涯死了，凌宇不相信沉星还活着。
　　凌宇快步朝炼丹室走去。早已不问世间事的蜀山五大长老之中，如果还能在找到人影的，估计就只有这位再英长老了。
　　凌宇琢磨着，他自己是蜀山第十七代弟子，而今天下午那个来历不明的沉星却自称是第十四代弟子，难道她已经百多岁了？这样年纪的人不是早已羽化飞仙，就是早已投胎转世了，而她看起来也不过二十左右的年纪，却并不是鬼魅，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凌宇走到炼丹室前，轻叩房门。
　　房门应声自开。
　　一个微胖的白须老者站在桌前配比药材，见凌宇进来，和蔼地说，“凌宇，是你啊。“
　　凌宇寒暄着，“很久没见到再英师祖您了，前来拜访。”
　　再英长老摇摇头，“我看你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凌宇探问，“您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沉星的蜀山弟子？”
　　沉星？再英手中的动作微微一愣，“听是听过，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你无缘无故地问她做什么？”

　　那时的再英还是名微末的弟子，在庭前负责清扫落叶之类的琐事。他记得沉星和段天涯同时被誉为蜀山前所未有的杰出弟子，她仅十三岁年纪时，就可以独力降服盘踞在东海行凶做恶的魔龙，他们两人的身姿风貌在众多弟子之中可谓是出类拔萃、光彩照人。
　　当年的再英也不过十一二岁的样子，每每听闻段天涯和沉星得胜归来时，都会和师兄弟们一样，站在庭前迎接他们。段天涯为人随和，同在场一位师兄弟都很亲近；沉星她虽然性子清高，但对蜀山师兄妹们也都是客气的。
　　突然回想起那时的段天涯和沉星，再英心里仍是充满了敬仰之情。
　　凌宇疑惑地问，“难道师祖你认识她？”
　　再英把手中的药称放下，“只怕是我认识她，她却不认识我。那时我也不过是个微末的弟子，论辈分的话，我也得尊称她一声师叔才行。那都已经是百年前的事了，你怎么突然问这个？”
　　“因为我今天下午见到她了。”
　　再英笑说，“怎么可能！她下落不明这么多年，连段天涯师祖都放弃寻找她的下落，人人都以为她已经死了，怎么可能还活着！”
　　凌宇就把沉星突然出现的事详细地说起，随后又问，“那这沉星和段师祖是什么关系呢？今天下午的那个女子只说是来找段师祖的，听说段师祖已经逝世之后，她就伤心地离开了。”
　　“沉星和段天涯师叔曾是一对令人艳羡的璧人。可惜那年蜀山大劫，邪神地煞率领魔军来袭，一场混战之后，她就下落不明了，人人就当她已经以身殉道了。她当年要是没死，肯定早就来找天涯师叔了。”
　　段天涯和沉星，一个早已逝世多年，一个早已下落不明。这本该是无人再问起的沉星为什么会再现蜀山？而且在百年之间，容颜未改？
　　凌宇问，“如果沉星师祖在那场战役中没有死，那这么多年，她去哪里了？为什么不回蜀山？为什么现在又要回来？”
　　“不知道。她现在在什么地方？”
　　凌宇回答说，“她去景仁苑了。”
　　再英说，“既然如此，我想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是沉星师叔。”
　　“是又怎么样？”
　　再英反问了一句，“你知道她修为有多深吗？”
　　凌宇倒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修仙之道分七层，以炼气为基础，再往上走，依次是筑基、金丹、元婴、分神、大乘、渡劫期。如果能度过渡劫这一层，便已通仙界。凌宇身为蜀山掌门人，修为已是难逢敌手，却已在元婴中期停留许久，难有突破。
　　凌宇说，“弟子不知。”
　　再英沉吟说，“如果真的是她本人，至少是大乘中期的水平。”
　　凌宇被惊得浑身一震，“这，这怎么可能？”他心想，五大长老也不过是分神下期的水平，难不成五位长老加起来也不是沉星的对手？
　　“段师叔的修为惊为天人，沉星师叔和他不相上下，所以我才有这样的猜测。”
　　凌宇不以为然，“那这也是您的猜测，要不然我们等五大长老都碰面之后，一起去追问她这件事的来龙去脉？”
　　再英反对，“我看不行。”
　　凌宇把心中疑惑问了出来，“难道五大长老同时联手也不是她的对手？”
　　“难说。再说几个长老总是云游在外，这件事怎么也得再玉长老回山之后再说。”
　　凌宇又问，“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她也是蜀山弟子，来历再神秘又能把蜀山怎么样？我看你是多虑了。”
　　听再英这样说，凌宇也不再多说什么。两人疑惑重重，这样蹊跷的事，究竟又身系着怎样的因果？看来今夜无眠之人又要多添两人。

　　沉星看着油灯之中长长短短的火苗，心不在焉地回想着一世的所有见闻，大约回想到她和段天涯在莫高峰上练剑时，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直到第二日天亮，她才被一阵敲门声吵醒。
　　她起身开门，见身着浅灰色道袍的姚先飞在屋门外恭谨地说，“沉星姑娘，再英师祖有请。”
　　“再英师祖？”沉星从没有听过再英，他是谁？找她做什么？
　　“恩，是的。再英师祖请你过去一趟。”
　　沉星历来话都不多，事不关己的言语更是冷得结冰，“嗯，好。”
　　沉星跟在姚先飞身后，见百年之后的蜀山竟然都还没有恢复它原来的模样，成排成排的空房间覆满了飞舞跃动的灰尘，这些灰尘在明亮的阳光下格外清晰，似乎也在为那场灾难喋喋不休。
　　姚先飞把她带到炼丹室前，朝门内通报，“再英师祖，沉星姑娘到了。”
　　炼丹室内物件陈列有序，除了炼丹所需的药材和工具，房间的摆设略显简陋。一位容光满面、面相慈祥的老者从里间走出，对姚先飞说，“你先守在房门，没有我的许可，任何人不得入内。”
　　“是。弟子告退。”
　　沉星看见再英倍感失望，她并不认识他，那段天涯的事，他又能知道多少呢？
　　姚先飞才刚退下，再英就行了个大礼。
　　沉星凝眉伸手制止这位老者，“你这是做什么？”
　　再英谦恭地说，“弟子再英拜见沉星师叔。”
　　沉星师叔？
　　看着沉星惊诧的神情，再英说，“我是第十五代弟子，沉星师叔你是第十四代弟子，按辈分确实比我高了一辈。”
　　十五代弟子再英吗？沉星想，如果他入门再早一些的话，也许她能认识他。“俗礼就免了。你这一代的弟子中，还有几位在世？”
　　“除了我外，还有再能、再微、再辉、再莲四人。”
　　“连十五代弟子也都只剩你们几个了啊。”果然，这些还活着的老人一个都不曾记得，属于她和段天涯的时代彻底的过去了，不对，再微？好熟悉的名字，沉星记起当年就是这个叫再微的小道童领着她去的铸剑室，“是在铸剑室侍奉过柏逸师祖的再微吗？”
　　“正是。不过他现在四处云游，不在蜀山。现在还不一定知道你的消息，所以不能前来拜见，还望见谅。”
　　原来这蜀山还有一个她认识的故人，沉星笑了，笑得苍白绵长，满心荒凉。沉星无奈地说，“你不用叫我师叔，我许多年没有在蜀山走动了，也没有教导过什么后辈弟子，你这样称呼我，我很不习惯。”
　　蜀山一向尊师重道，再英怕乱了辈分，“这不太好吧？”
　　如今在世的蜀山弟子，就属沉星的辈分最高了，她的辈分实在是太老了，老得令她有些尴尬了，“你觉得喊不出口，就叫我沉星姑娘，对外说是蜀山弟子就行。”
　　“沉星……姑娘。”这一声沉星姑娘，满是尊敬的味道。再英忍不住把昨夜困扰了一夜的问题问出来，“再英斗胆问一下，邪神地煞来袭的时候，在您身上发生了什么，导致您现在还是和当年一样？”
　　“我身上的事，蜀山弟子名录之中有记载吗？”
　　再英摇了摇头，“名录中没有记载你那天的事迹，之后也没有记录您的下落。”
　　果然如她所料，从祭剑那天起，她就从蜀山的历史中消失了。沉星轻声叹息，“当年不能铭记的事，如今自然也是不能言说的。”
　　再英伸手微微掐算，仍旧不能推算出当年之事。
　　沉星看着他那样熟稔的手势，知道他算过很多遍了，不再理会他，别过头去望向窗外。良久吐出一句，“你放心，我已经消失了那么多年，如今自然也不会多张扬，更不会为蜀山多生事端。”
　　再英心知不能问出当年之事，暂时不再提，只问，“还需给你寻找一个新的住所吗？景仁苑那边现在已经没人住了。”
　　“不必了。”
　　“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呢？”
　　沉星仰望天际，淡淡地说，“去寻访天涯的踪迹。”
　　“可是，段师叔他已经……”
　　“想来，他也该转世了。”说完之后，沉星就离去了。
　　蜀山一切如旧，对沉星来说，却只剩孤灯映壁、房深屋冷。世事已变，曾经深爱的人早已不在人世，往后的漫长岁月，她该怎么走下去？
　　除了去段天涯的旧房里拿走他的惊梦剑之外，沉星都不曾外出过。她每天都重复一样的生活，夜观星象，白日入眠，而且每次都要睡很久很久。有时候沉星觉得长睡也挺好，梦境里总是那时的蜀山，而醒来之后的现实总是带着残酷的孤独和绝望。
　　伴着微凉的夜风，东方启明星缓缓升起，沉星的嘴角终于浮现出一丝久违的微笑，终于测算出段天涯转世痕迹了——他今生在汉中。
　　沉星心里雀跃难安，忍不住猜想，“他今生是什么模样？他现在多大年纪了？是稚嫩孩提还是古稀老人？他今生喜欢做什么打扮，他会剑术吗……他，还和从前一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