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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探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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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那依你的意思,我家石头好心还成了我们家石头的不是了?”杨氏怒极反笑,“宋老七,你尽管让外人去传闲话,咱们就耗着,到时候我看是你们吃亏我们吃亏,今儿个我杨金花把话撂在这儿,不管你们宋家里多少龌龊,你家哥儿别想进我家的门!”
杨氏话说的绝,白氏听了可有些着急,她的本意可不是传几句闲话了事:“哎呦,钱大婶子,你看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要把小舒硬栽给你们家钱壮似的,不说小舒现今分家另过,大事小情我们也不多过问,就是还住在一处,我们也不是那样的人家啊。不过,大婶子,有些话不该我说,钱壮与小舒的事儿这会儿怕是都出了钱家沟了,经过这一遭,不管与小舒的事儿是真是假,你家钱壮的名声都是毁了,想要在左近娶个好媳妇儿进门指定是不能了。更何况,依我看,小舒跟钱壮他们二人还有些小时的情分在,眉来眼去的也的确有些意思,时间长了还指不定传出啥丑事来,倒不如咱们就成全了他们,总好过被人戳脊梁骨……”
“我呸!”不等白氏说完,杨氏一口唾沫啐过去。
白氏被呸了一脸,当即就不干了:“钱大婶子,你凭啥啐人?!”
“我就啐了,我啐的就是你,”杨氏一手叉腰,一手指着白氏的鼻子开骂:“个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的东西,我跟你公婆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么?你爹娘没教你啥叫规矩么?!啥叫我家石头说不上好媳妇儿,我家石头随便娶一个都比你强百倍!还时间长了,指不定传出啥丑事,要我是你婆婆,定撕烂了你的嘴!宋舒再不济,那也是你小叔子,是宋家人,他的脸面你不要,老宋家的脸面你也不要了么!”
“”我说宋老七和宋老七家的,”杨氏忽转向宋老七和王氏,“你们就这么看着自己从小养到大的孩子让外人糟践?!还是你们也是这么想的?”
宋老七面相绵软的脸现出几分薄红,斜了王氏两眼,诺诺地说不出话来。王氏脸色也不太好,抿了抿唇,道:“孩子大了,我们想管也管不了,他又分了出去,我们就更加管不着了,他就算将来做了啥事儿跟我们可没大相干……”
“好了!你不用多说了,”听王氏话里话外竟是有了断亲绝义的意思,杨氏一摆手阻住她的话。虽说她看不上宋舒这个哥儿,可更看不上王氏一个当娘的说出这么绝情的话,当下也不愿再与她多说,用手指点了点宋老七两口子,撇嘴道:“宋老七、宋老七家的,我原还打量你们人虽糊涂,该是有自己的主意,今个儿看来,你们当真糊涂的可以,宋舒摊上你们这样的爹娘,真真是倒了血霉了!”
白氏被杨氏一顿臭骂,早气的不轻,见状翻个白眼,道:“哎呦,我说钱大婶子,小舒还没进你们家门呢,你就替他说起话来了,他倒是好命的很。只不过,小舒分了出去,就不算我家的人了,就算他进了你家门,你管我家的事儿也未免管的宽了些!”
杨氏说完宋老七夫妇俩儿,本打算走,闻言停了下来,上下打量了白氏几眼,冲她丢了个鄙夷的眼神,“常听人说娶个孬媳妇进家,就好似抬进门了根搅屎棍,白瞎了老宋家好好的一锅粥。”说完,也不管周遭听出口风的村民哄堂大笑,甩袖而去。
白氏在一阵高过一阵的笑声中,跺跺脚,躲进了屋中,心里自是把杨氏恨了个半死。
钱家沟地处偏僻,户少人稀,村里人闲来无事也并无甚么消遣,谁家有屁大点儿事儿都能成为大家伙茶余饭后的谈资。这不,杨氏前晌儿才去的宋家,下晌儿就已传的人尽皆知。
“扣扣……”
留在家中修养的钱途闲极无聊,扫了一片地出来,拿荆条编的笸箩倒扣在上面,用双手在上面揉搓晒干的菽穗,自家大门上忽传来敲门声,不由提高声音问道:“谁?”
“是我。”沉闷的声音响起,钱途听出是钱壮的声音,赶忙跑过去打开门,果然就见钱壮站在门口,满头满身的土和汗,忠厚老实的脸上带着几分焦急。
“大哥?你怎么来了?”钱途见他的模样显然是从地里赶来的,家里人这会儿大多都在地里,他只觉心里咯噔一下,“是不是出啥事儿了?”
钱壮摇摇头,“不是,没出啥事儿,你别担心,我……我……”他抹了抹头上的汗,“我是来找你的……那个,前晌儿的事儿不知你知道了不?”
“我听说了。”听说家里人没事儿,钱途放了心,知道钱壮问的是前晌杨氏去宋家的事儿,点点头,以为钱壮为此烦恼,又劝他道:“嘴张在人家身上,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你不必放在心上,过两天就过去了。”
“嗯,我没放在心上,不过……”钱壮抬手抓了抓头皮,脸上焦色半点儿不见少,“我有点儿不放心宋舒,我刚从宋家老院门口过,看大门关的严严的,里面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他一个哥儿,被爹娘分出来,这日子过得本来就艰难,现在村里又传出这样的话,我怕他一时想不开出啥事儿。我本来打算自己去他家看看,又怕被别人看见再传出闲话来,我知道你在家,就过来叫你跟我一起过去看看。”
“不会吧?”钱途有点儿不相信,毕竟上一世他生活的时代,“礼义廉耻”不过是书本上的四个汉字,早已失去了它们的内在涵义,是以很少有因着几句流言就想不开的事情发生,不过他还是跟钱壮出了门。
“怎么不会?”钱壮有些担忧,“前两年,老王村有个哥儿就是因着村里人传闲话,一时想不开投了河。宋舒现在看着好似很硬气,其实小时候可爱哭,磕了碰了哭,被他爹娘骂两句也哭。他从小就孝顺,被他爹娘分出来也没说过他爹娘一句坏话,宋七两口子今儿个跟我娘说的话,忒伤人凉薄了,他听了恐怕会伤心……”
说话间,两人已来到宋家老院门口,钱壮收起话头,抬手去敲紧闭的大门,敲了十几下里面还是毫无动静,钱途趴在院墙上往里看了看,见正房的房门也关的很严,神情有些凝重。
钱壮浓眉皱起,抬手又去敲门,谁知一转眼就见钱途两手一用力,人已越过墙头,落在了院里,不由瞪大了眼睛。等钱途打开大门的门闩,他还没有回过神来。
“事急从权。”宋家老院毕竟住的是个哥儿,钱途一看钱壮的表情就已明白他的心思,不等他开口就出言解释道。钱壮也并不是迂腐之人,当下点点头,跟着钱途进了院。
院子里空荡荡的,若非收拾的干净,正房也修缮的有模有样,就像没人住一样,两人不敢迟疑,几步奔到正房门前,钱壮用手一推房门,果然也在里面栓死。
“从窗户进。”见钱壮抬手又要拍门,钱途打量了一下正房的窗户,见上面糊的窗户纸,心下有了计较,忙一拉钱壮走到了窗户下,伸手捅开一格窗纸,从里面打开窗栓,再一用力,那扇窗户就应声而开。
窗户一开,钱壮这回没犹豫,迫不及待地先爬了进去,一落在炕上,就急慌慌的找起人来,因着是老屋,屋内光线不足,他来来去去看了几遭,才在炕沿靠墙的角落里看到一个蜷成一团的身影,头埋在手臂之中,听到声响,整个人缩的更紧了。
见到人没事,钱壮揪了半日的心终是落了地,快走几步跳下炕,就往宋舒跟前去。
谁知还没走近,就自那一团人形中飘出一个“滚!”字来,闷声闷气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哥儿的身量照大多比男子本就矮小不少,宋舒又生的瘦弱,整个人缩在阴影里,如同受伤的小兽,明明全身都因戒备伤痛而微微颤抖,偏生还要装出凶狠的模样,衬着这声音显得格外可怜。
钱壮心一软,非但没滚,又往前凑了凑,在离人一步远的地方停了下,轻声道:“那个你别怕,是我,我是钱壮,我……”他忽地顿住,却是宋舒听见钱壮的名字,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满是泪痕的脸,那脸上一双眼睛红红的,眼皮肿的老高,被泪水浸过的眸子却带着怨恨和疏离,钱壮被他看得低了头,磕磕巴巴地道:“那个你……你别哭……”
“我哭不哭跟你有啥相干?!”宋舒声音冷的似是要掉出冰碴来,“你来干啥?!”
钱壮不太习惯他这个样子,嗫喏片刻方道:“我……我不放心你,来……来看看你……”
宋舒勾唇冷笑道:“你不放心我?你是我啥人,用得着你不放心?!”
“我……我比你大,论起来好歹也算是你哥……”在宋舒充满讥诮的目光中,钱壮说的有点儿心虚,“你小时候都是叫我石头哥的……”
“你也说是小时候了,咱俩早就没关系了,”宋舒冷哼,“再说我有亲哥,不缺你这个哥!对了,你知道我爹娘为啥分我出来么?因为有算命的跟他们说,我生来命硬,是天煞孤星,谁沾上谁倒霉,识相的,就滚远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