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睡百年后》一眼万万年

6、各人心思谁能知

　　躺着发呆的时候，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锦玉以为刘氏去而复返，问道：“大娘，是你回来了？”

　　“是我，我从城里回来了，还请了大夫。”刚带着大夫走到门口的姜从文回道，然后推开了门。

　　“是姜大哥啊！”锦玉声音小了些，躺着的身子小心翼翼地坐起来。他请了大夫，心思还真细，她自己昨晚都忘了说这事。

　　姜从文请来的是个比较年轻的大夫，山路颠簸，即使是坐牛车也不是年老的大夫能承受的。锦玉只是受伤，也不是什么要命的病，就只能这样了。

　　柳大夫三十五六岁，可作为大夫还算是很年轻的了，毕竟学医没个十几年的，谁敢出来当坐堂大夫呢！他一边摸着锦玉的脉象，一手还抚着自己短短的胡须，活像个六十多岁的老大夫。

　　身旁的十几岁的小药童认认真真地看着柳大夫诊脉的动作，分辨他脸上的表情。

　　半晌后他才收回手，慢悠悠的道：“姑娘的腿伤易治，并未伤到骨头，只需敷上十日的药膏就能好全。这失明之症乃是伤到头部，淤血存留不散所致，只能喝些汤药，散了那淤血，却不一定能治愈。”

　　不一定能治愈，那她岂不是很可能要当一辈子的瞎子，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做不了……

　　锦玉悲从中来，忍不住要落泪，连忙拿了帕子遮住脸。

　　姜从文倒是见惯了生死，可看着一个娇弱的姑娘疼痛落泪也让他有几分心疼，当下就表示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治好她。

　　柳大夫却在心里摇头，这姜家不说家徒四壁，可也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哪里又能一直寻医问药呢！

　　安慰了锦玉几句，姜从文就让柳大夫写了药方子，然后再做了饭食招待他。端了饭菜进去，锦玉却表示不想吃。

　　“姑娘，你还是吃点饭吧！大夫没说你的眼睛不能好，等你吃过汤药，淤血散了，也许很快就能看见了。”

　　“姜大哥，你不要再劝我了，我心里都明白的，待我缓一缓，缓一缓就好了。”锦玉的声音都沙哑了。

　　姜从文闻言也不再说劝她的话了，她自己明白就好了，只希望她能早些缓过来。

　　锦玉只是落了几滴泪，就缓过来了，她见过的事情多，差点就死掉的时候也不少，只是一时间悲从心来，难以克制而已。而且，她是真的没有胃口。

　　吃过午饭，姜从文接了方子，然后柳大夫就从药童背着的药箱里，取出了三天的药量，还有外敷的膏药。

　　送柳大夫和药童出了村子，坐上来时雇的牛车。姜从文走回家，半路上遇到了他的继母刘氏，她手上还提着一个竹篮子。

　　刘氏道：“大郎啊，我还以为你没回来，正准备给陆姑娘送午饭去呢！”

　　姜从文看了那篮子一眼，露出了一个笑容，道：“麻烦婶子了，我已经做过饭了，不过她情况不好，不想吃。”

　　“不麻烦，不麻烦，我也没什么事做，去陪陪她也好。”刘氏在锦玉那里得了好处，说话可是真心得很。她不是爱贪便宜的，不过有好东西谁也不嫌弃啊！为这她还割了家里一块腊肉，煎了两个鸡蛋给锦玉呢！

　　“对了，大郎，陆姑娘说了要找个照料她的人，你有没有找到了？”

　　“我还没来得及找呢！”时间太紧，姜从文一直忙着，他想着有空再找。其实他本来就想着找继母帮忙的，毕竟他对这些村里的妇人也没什么了解。

　　刘氏一听就高兴了，她在家的时候想了好久，然后看着干净勤快的三媳妇就起了心思。这侄女未嫁前就有好名声，模样性情都好，要不是她跟姐姐素来关系好，都娶不到这么好的儿媳妇。

　　老三媳妇性情好，干活利索，要是由她来照料陆姑娘，自家多了一份进项不说，老三媳妇也不用下地做活了，还能一边照顾着小孙子阿宝，这岂不是两全之策。

　　将想法说了，姜从文也觉得挺好的，不过他们还得问问陆姑娘，陆姑娘要是不喜欢，他们也不能逼着她同意。

　　锦玉没什么好挑的，刘氏一说她就同意了，她现在浑身没劲，也提不起兴致来挑人。反正自己什么都看不见，来的是谁她也无从得知。

　　姜从文仔细地熬了汤药，然后端给锦玉喝，之后递给锦玉两个布包裹。

　　“这便是今早上我卖掉镯子得来的银子，九十两银子，还有十两换成了散碎银子和铜钱，姑娘你好好收着。”

　　锦玉一惊，怎么卖的那么多银钱呢？她当初买的时候是一对，花了一百两银子，都让她心疼了好久。不过富贵了，她也想要衣锦还乡，才咬咬牙买下来，怎么现在一只就值了那么多银子。

　　“姜大哥，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现在不定怎么样了呢！”锦玉说着感谢的话，从小些的包裹里摸出了两个银锭子，递给姜从文，道：“姜大哥，以后我还要继续麻烦你，这一点银子，你先收着，若是用完了，你便跟我直说。”

　　姜从文没拒绝，他收下了，不收下她不会安心，不过他的脸却有些热。鬼使神差地，她给的那镯子他没卖，而是收起来了，交给她的那些银子几乎是他自己的全部积蓄，不过，他没有半分后悔，也不想让她知道。

　　锦玉不是不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可是她又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她现在是真的无依无靠了，要是不留在这个小山村里，而是到了城里，万一被周府的人发现了，她的下场说不定连死都是奢望。

　　她的几个木箱子又不能收起来，身上看起来很值钱的东西也不少，要是全部都藏的紧紧，最后也不能保证能留得住。

　　她和姜家非亲非故的，姜从文把她带回来，不让她死在野外，已经算得上很善良的了。若是不给别人一点好处，谁会愿意留她一个吃白饭的呢？她这眼睛也不知道能不能好，什么时候能好。现在她唯一能依靠的，也就这姜家而已，不管他们是真善良，还是别有居心，她都毫无办法。

　　她的命，也就这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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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氏的三媳妇本名刘秋丽，是刘氏的姐姐的三女儿，刘氏的姐姐嫁在本村里，夫家也姓刘，不过不是同族的。

　　姜从文去忙自己的事了，只有小刘氏陪着锦玉。说是照顾，其实也没什么可做的，也就帮她递递东西，说说话而已，活计轻松得很。

　　夏日天热，锦玉换了身衣服，到了傍晚，太阳不怎么毒的时候，小刘氏拿出来，准备到河边洗。

　　村里有一口大井，平时里村人吃用的水都是从那里挑回去的。每天，天边刚蒙蒙亮的时候，村里的女人就起来挑水了，一般挑上两担水，就够一天用了。当然也有挑水的男人，不过只有疼媳妇的男人才会早起挑水。

　　村里也有一条小河流过，那水虽然干净，可村里人是不喝的，一般只用来洗衣裳。

　　河边，小刘氏小心地搓揉着衣裳，手中衣服的触感软软的，滑滑的，一点都不像他们的衣裳，那么粗糙。果真是有钱人才能穿的衣裳哪！现在农家谁穿的衣裳没有几个补丁呢？没有补丁的衣裳，那是赶集或者走亲戚的时候才舍得穿的。

　　“阿宝他娘，你怎么就洗这么一点衣裳啊？”

　　小刘氏一回头，看见了不远处一边走一边说话的二嫂赵氏。站起身来，她笑着打了个招呼：“嫂子，你回来了！”

　　“是啊，可我一回来就看见了那么多脏衣服，回了一趟娘家，回来连衣服都没人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没人了呢！”

　　说话间赵氏已经走到了小刘氏旁边，脸上虽然也有笑容，可更多的是不满之意。

　　小刘氏当然听出来了她这嫂子的意思，这还真不是她不想洗，而是因为她婆婆不让洗，谁叫赵氏平时喜欢回娘家呢？一去就是好几天，两个女儿也不管，婆婆会满意才怪。她和儿子阿宝的衣服她都自己洗了，还不是不想留着给赵氏添堵。

　　“嫂子就多担待些吧！家里孩子多，我实在忙不过来。”小刘氏笑着服了软，嘴上吃亏总比手上吃亏好得多。

　　赵氏撇撇嘴，她才不想听这些虚话呢！本来想说太忙你还过来，而且只洗自己的衣服，可看着小刘氏木盆里的衣服，她很惊讶地道：“你这什么时候做的衣裳啊？这么好看。”

　　“我这可不是自己的衣服，娘没和你说吗？大哥昨天救了个富家小姐回来，我洗的就是那小姐的衣服。”小刘氏无奈地解释道。

　　“这样啊！那你慢慢洗吧！我可不想做别人的仆人。”赵氏不以为然地道。

　　知晓赵氏的脾气，小刘氏不再说话，只在心里默默地祈祷，赵氏日后不要闹起来才好。婆婆可是说了，她照顾陆姑娘得到的银钱，有一半能留作私房，她也是有私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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