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异闻录》凌零祁

16、入林

　　挂在廊檐间的风铃发出叮铃声响，院内蝉声渐止，站在枝条间的鸟雀也停下嬉戏打闹。

　　撕心裂肺的哭声从房内传来，阿鸣抱着阿屋嚎啕哭着，阿屋没有说话，只是轻轻拍着阿鸣的背安抚着他。

　　“你们兄长还没死，还有一丝气息尚存。”李明司走到男子身前，看了一眼，遂后展开蝙蝠扇朝男子挥去。

　　“真的吗？”闻言，阿屋晦暗的眼神多了些光亮，他看向李明司，迫切问道。

　　“有两种办法能救他。其一，去寻还魂草，但还魂草长在山崖间，是妖鸠生活的地方，想要采到怕是有些困难。”

　　“那……另一个是什么办法？”阿屋皱起眉头又问。

　　李明司未答话，只是看了眼他怀里的阿鸣，又看向他。阿屋当下会意，松开阿鸣，朝阿鸣笑道：“阿鸣乖，我和明司大人有事要谈，你在这儿守好阿兄，知道吗？”

　　“嗯。”阿鸣诺诺点头。

　　遂后，便跟着李明司离开了房间。

　　青叶被阳光晒得油绿，树上蝉声聒噪，伴着清脆的惊鹿声响。李明司停下脚步，看向身后的阿屋。

　　“明司大人，您说的第二种办法可以告诉我了吗？”阿屋问。

　　“名匠所打造出的陶器，经过百年便能幻化成妖怪，此类妖怪也有消灾除厄的作用，只要将你自己献祭给你阿兄，他就能痊愈。但要是那样的话，你就会永远消失。”

　　“那我愿……”

　　“在你做决定前，还是先考虑阿鸣的感受吧。”李明司打断他的话，“无论是你阿兄还是你，对于阿鸣来说，都是同样重要的，不是吗？”

　　语毕，李明司转身朝院外走。刚走出鸣屋家，他便见左衔君抱剑倚靠墙上。

　　见李明司出来，左衔君上前，“你要帮他？”

　　“且看看再说吧……”李明司看向左衔君温言道，“衔君似乎很在意这件事啊。”若换做寻常，左衔君定是不闻不问，今日究竟是怎么了。

　　“没有。”左衔君淡淡道。

　　“明司大人！明司大人不好了！”李明司偏头看去，便见小年慌张朝他跑来。

　　“怎么了？”待小年跑到跟前，喘匀了气息，李明司才问。

　　“段言大人和……和卜尔回……回来了。”小年喘着气看向李明司答，“可是，卜尔伤的很严重……”

　　“回去吧。”李明司眉峰微皱，心里隐隐不安。

　　卜尔的能力本是众式神内是最弱的，如若不然，他也不会让江段言去助他。可如今看来，即使有江段言在，卜尔也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或许，是他太勉强卜尔了。

　　江段言看着小年给卜尔疗伤，心里难免自责。那时，要是他能冲到卜尔面前帮他，或许也不能弄成如今这副模样。

　　是时，障子门被缓缓拉开。

　　江段言偏头一看，恰好对上李明司投来的视线，当下心虚将目光瞥向一旁。

　　李明司走到江段言面前跪坐下，“段言，此番多谢了。若是没有你在，卜尔怕是凶多吉少了。”

　　“对不起，明司。”江段言薄唇微抿，双手紧攥成拳，自责道：“要是那时我能及时发现危险，冲到卜尔身边保护他的话。或许就不会发生这些事了。是我没照顾好卜尔。”

　　“卜尔本是耐不住的性子，此次是我考虑不周，给你添麻烦了。等卜尔伤势稳定，我便将他送回去，重找式神来帮忙。”

　　“这事……能不能再考虑考虑？”江段言皱起眉头，看向李明司道：“卜尔他是第一次被你召唤出来吧？要不多给他些机会……”

　　“段言，我此次任务有时限，若逾期未完成任务，我会付出更大的代价。再何况，我这里从不需要累赘。”李明司低垂着眼，凝视手中的蝙蝠扇，“当初收下卜尔不过是怜悯他，但我从未许诺过会召他出来，此次不过是碰巧罢了。”

　　“卜尔他很努力了。”江段言双拳收紧几分：“算我求你的，请再给他一次机会吧！明司！”

　　“物竞天择的道理，我想段言应该明白吧？”李明司淡淡道。

　　“这样吧，我替你抓住金灵和老乞丐。”江段言猛地抬头对上李明司的视线，“但请你给卜尔一次机会成么？拜托了！”

　　“段言，你这又是何必？”李明司沉默良久，终是吁叹道：“罢了，随你吧。”

　　“多谢。”话罢，江段言起身，离开客房。

　　“衔君，你同他一起去吧。”待障子门阖上，李明司朝左衔君吩咐道。

　　左衔君颔首，拉开障子门，跟了出去。

　　“明司大人，您真的要答应段言大人么？”小少隐隐担忧，“卜尔就算治好了，可他的能力……”

　　“既然答应段言，我自然需允诺。”李明司展开蝙蝠扇，轻轻扇动。“至于日后会怎样，都看卜尔自己了。说来，照你所描述的情况，段言他们遇见的大概是黑雕和金鲤了。”

　　“那两个妖怪很厉害吗？”小年问。

　　“黑雕能制造狂风，可用翎羽伤人。而金鲤，不过是一条长得比较大的鲤鱼罢了。”李明司解释，“因黑雕喜食金鲤，故此只要有金鲤在的地方，必定会有黑雕出现。”

　　“原来是这样……”

　　左衔君跟在江段言身后，在行人中穿行，未察觉身后有双眼睛正虎视眈眈看着他。

　　土御门泉握着蝙蝠扇，看着左衔君和江段言渐去渐远的身影，唇角泛起一抹笑意。遂后从袖袍里夹出纸人放在掌心，轻吹了口气。半晌后，那躺在掌心的纸人竟是‘活’了过来，在土御门泉掌心上蹦蹦跳跳。

　　“去看看他们在搞什么鬼。”收到命令，小纸人跳下土御门泉的掌心，窜进嘈杂的人流中。

　　江段言知道左衔君跟在身后，倒也没多说些什么。毕竟那大鸟和大鱼实在厉害，仅凭他一人之力怕是难以应付。左衔君也没有要躲的意思，光明正大跟在他身后。

　　两人颇有默契般，保持着前后的距离，直到出了县城，左衔君才加快脚步走到江段言身旁。

　　“明司让你来帮我的么？”江段言朝左衔君问。

　　左衔君点头。

　　江段言知道左衔君不爱说话，倒没有自讨没趣和他一直搭话。两人一路上沉默不语，憋得江段言浑身不自在。

　　“呃啊啊啊啊啊啊！”江段言站住脚步，朝天大喝。等叫累了，江段言才松了口气：“总算感觉好些了。”

　　“你这样只会打草惊蛇。”左衔君斜睨江段言一眼，继续朝前走。

　　“什么意思啊？”江段言跟上，疑问道。

　　“身后有式神跟着。”闻言，江段言转头便要朝后看，左衔君动作快他半分，双手啪的拍在他脸上，遂后靠在他耳边低声道：“别打草惊蛇。”

　　“哦哦。”

　　江段言带左衔君进了连理林，来到了一池莲前：“就是这儿，那大鱼就在里面。”

　　“黑雕在哪儿？”左衔君问。

　　“黑雕？你是说那只大黑鸟么？”江段言道，“我也不知道，反正应该是在林子里的吧？”

　　“先找黑雕。”左衔君纵身踩着树枝，跃上树顶，查探着四周情况。

　　江段言也找了棵较高的树，正踩着一处枝桠树腾跃，忽觉脚踝被什么东西缠住，他低头瞧去，是根约两指粗的青藤。江段言在半空无法寻物借力，那青藤蓦然往下一扯，江段言便从树上直落而下。

　　“啊啊啊啊！”左衔君听到动静朝江段言看去，正准备从树冠飞跃而下，却见数条青藤已爬上树冠。左衔君抽剑出鞘，用剑斩断青藤，岂料被砍断的青藤竟是又长了出来。

　　“烫烫烫！”左衔君余光朝江段言扫了眼，江段言用火符烧断青藤，暂且脱险。趁左衔君闪神一瞬，藤蔓蓦地冲跃而起，似是绿涛排浪从左衔君头顶压下。左衔君倒持手中剑，左手倏地朝前划道弧度，将拍来‘绿浪’横劈分为两段。紧接着剑锋倒转，将半空蠕动的藤蔓尽数斩成无数碎块。

　　江段言从褡裢抽出符箓幻化结界，三两步走到左衔君所在的树下，张开双手，望向立于树顶的左衔君：“衔君，快跳下来！我接住你！”

　　左衔君又斩断一波藤蔓，左脚猛蹬树杆，从树冠抽离而去。席卷来的青藤拍了个空。江段言瞧着结界周遭爬来无数青藤，又抽出张符箓在结界四周围上了火圈，阻止藤蔓前进。

　　眼看左衔君即将落地，忽闻林中传来一声清脆鸟鸣，黑雕竟从林子里窜了出来，挥扇着翅膀朝左衔君扑冲而来，左衔君抓住时机，单手搂住黑雕脖子，借力来个空翻，稳稳落在黑雕背上。

　　张开双手等着接人的江段言：……

　　黑雕扇动着翅膀，朝地面靠近，左衔君骑在黑雕背上，朝江段言道：“上来。”

　　“哦！”江段言忙撤掉结界，纵身一跃，跳到黑雕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