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金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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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正逢清和时节，树上乌蜩声仍聒噪不绝。李明司在矮案前泡茶，恰闻窗外传来清脆的铃铛声。小少和小年心下好奇，不由推窗朝外瞧去。
“出什么事儿了？”李明司放下茶筅，将沏好的茶倒入茶碗。
“明司大人，外面是送葬的队伍。”小少转过头回答。
“我看看。”李明司起身朝轩窗走去，却被左衔君拦下，左衔君垂着眼看着李明司，淡淡道：“看死人沾晦气。”
“无碍，你也来瞧瞧。”李明司轻轻扯住左衔君的袖袍，继续朝窗边走去，左衔君也没抗拒，跟在他身后。
街道不远处，一群身着丧服的人缓步走来，走在最前面的是名玄衣妇人，她手里捧着莲花不言不语，埋着头朝前走着。简易的棺材由四名男子抬着，棺材四角各挂着串铃铛，随着棺材的晃荡发出清脆的响声。棺材的左右两侧跟着数名身着神职服饰，手执玉笏的中年男子。
这一行人很快便从旅馆经过，朝离县城不远的连理山走去。
“明司大人。”待送葬的队伍离去，小年伸手拽着李明司的袖袍，拉了拉，问道：“为什么那个女人不哭？”
“死亡，不过是新生的开始，为何要哭呢？”李明司看向他温和笑道。
“可是唐土死人都大哭大闹的，还会放鞭炮呢。”小年又道。
“东瀛终究不是唐土，自然有所差异。”李明司解释道：“你可知莲花象征着什么吗？”
“坚贞纯洁，冰清玉洁，出淤泥而不染。”小年皱着眉，思考了片刻，答道。
“那是在唐土。”闻言，李明司浅笑道：“在东瀛，这莲花被誉为死亡之花，也并非认为它‘出淤泥而不染’，而认为它是‘下贱’之花。
关乎天文以察时变，关乎人文以化成天下。不同的地方，习俗礼仪也是有所差别的。”
“哦。”
“明司大人，这葬礼队伍去的地方似乎是连理山。”小少看向李明司询问道：“要去看看情况吗？”
“不用了。”李明司答：“有段言在，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我如今最怕的是，这城里会有更多这样的人出现啊……”
“明司大人，既然这样，请让我和小年去打听情况。”
“我亲自去吧。”李明司对小少，温言道：“你们将衔君照顾好便行了。”
“可是外面瘟疫传染的厉害，明司大人再如何厉害也是人类，还是让我们去吧。”小少心中顾虑。
“这事还需我亲自去办，你们就好好留下吧。”语罢，李明司拉开障子门，离开房间。
“少哥……”待李明司走后，小年扯着小少的袖子。
“怎么了？”小少偏头看他。
“左衔君不见了。”
旅店后门小巷清幽寂静，偏僻的窄巷内只留下道道清脆的木屐声，李明司手握蝙蝠扇在巷子里信步走着。走了半晌，李明司停下脚步，启口道：“衔君，你怎么跟来了。”
下一刻，左衔君便站在他的身旁。
“是担心我吗？”李明司用扇子遮住大半张脸，澄澈清亮的眼眸静静望着左衔君。
“嗯。”左衔君偏头躲开投来的视线。
“既然来了，那就陪我走一趟吧。”李明司收了蝙蝠扇，继续朝巷道走。
左衔君紧跟在他身后，时不时注意这周遭情况。他虽不知李明司究竟有什么事需亲自解决，但越朝巷子里走，阴怨之气便愈发浓重，隐隐暗藏几分杀机。
在巷内转了许久，李明司终是停在一处门户前。泥巴围筑的矮墙残破不堪，爬满了深绿的青苔。空气中弥漫的霉湿的味使得李明司微微皱眉，他走到门户前，右手五指虚握，轻敲了敲门。
门里没有回应，李明司又抬手轻巧三下，仍是没人回应。李明司本打算离开，便听见门内传来嘈杂的吵闹声。
“放开我！”
“你这个坏蛋快放开我和我哥！”
随着声音渐近，木门缓缓被打开。只见左衔君一手拎着一名穿着破烂衣衫的少年，正是鸣屋两兄弟。
“你们在家啊。”李明司看向鸣屋笑了笑，然后看了眼左衔君，左衔君会意，将两人放在地上。岂料，这两兄弟脚刚占地便朝屋子里跑，李明司倒也没拦下，跟着他们进了屋里。
院子里虽是杂草丛生，屋内却是干净整洁不少。李明司和左衔君从后院的回廊绕道房间外。但却没有进去，李明司偷瞄了眼房间，只见鸣屋跪坐在一名面色苍白的男子面前，时而还能听见那男子传来的咳嗽声。
“哥哥，我们怎么办？”阿鸣朝阿屋问。
“我也不知道。”阿屋眉头深皱着。
“阿屋……”躺在薄被里的男子，双目无神，薄唇有些干裂，低哑有些难听的嗓音传来：“谢谢你们愿意留在我身边照顾我，我可能不行了呢。”
“阿兄不会有事的。”阿屋忙道：“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好起来，又能怎么样呢……”男子咳嗽数声，轻喘着气：“这病要是好了，我不又要变成一个人了吗？倒不如像这样下去呢，不是吗？”
“不要……阿兄你一定要好起来才行。”小鸣双肩微颤，泪水在眼眶内打着转。
“能遇见你们，真是太好了呢。”男子看向阿屋阿鸣，唇角流露出笑意，遂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阿兄？”阿鸣轻轻摇着男子的胳膊，笑道：“阿兄别睡啊，我还有好多话想和阿兄说呢……你怎么那么贪睡啊？阿兄……”盈眶的泪水沿着他的脸庞流下，滴在地板上。
“……阿鸣。”阿屋一把将阿鸣抱在怀里，在他耳边低声道：“阿兄只是累了，等他休息够了自然就会醒来的。”
“此处便是百姓所说的一池莲了。”江段言拿着罗盘确定妖怪的方位。
一池莲，顾名思义。
此地有着一池莲花，池中荷叶深绿层叠，粉白菡萏含.苞待放，浮水蜉蝣划开水面泛起圈圈涟漪。数尾青鲤在荷叶下躲荫吐着水泡。阳光洒在荷叶间凝结的露珠上，金光烁烁。
“这里的下贱之花可真多……”卜尔看着一池莲花，目光深沉，警惕着周围。
“嗯？”江段言收好罗盘，偏头问他：“什么下贱之花？”
“你眼瞎吗？眼前这片不就是么？”卜尔白了江段言一眼。
“这不就是荷花吗？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这荷花可是有着‘花中君子’的美誉。”江段言又道，“怎么在你嘴里就是下贱之花了？我眉心间还有紫金莲花呢。”
“你们唐土和我们不一样，自然有区别。”卜尔冷哼道，“这里可不是你的唐土。”
“好好好，你说的都对。”江段言没和他计较，指着池塘对面，“金灵他们的位置应该在莲花池对面。”
“难道要从莲花池上过去？”卜尔挑挑眉，“这莲花池内说不准还有什么妖怪呢。”
“我们本就是来捉妖的，不怕有妖怪，就怕的是没妖怪。”江段言从褡裢夹出张符箓。
“等我试探试探。”卜尔上前两步，在手里凝成水球，遂后猛拍入地面，刺骨的寒气从卜尔掌心周遭散开，瞬间将池中莲池冰冻住。
——咔擦
莲池内倏然传来清脆的冰裂声，遂后便见一约三丈长、满覆金鳞、留着两条金须的大鱼破冰而出。紧接着又朝莲池内落下，眼看即将落入被冲破开的冰洞，大鱼的尾巴顺势朝冰面狠狠甩去，冰面瞬间便被砸得四分五裂，碎裂冰块缓缓沉入池底。
“这是什么妖怪啊？居然这么大……”卜尔望着眼前的大金鱼，讶然道。
“快闪开！”
闻声，卜尔猛然回神，便见一道巨大黑影将他笼罩其内，将他眼前的光亮尽数遮去，他下意识幻化结界将自己罩住。袭来的力道霸道强劲与结界猛烈碰撞，砸得冰渣四处飞溅，周遭激起滚滚尘土。
江段言来不及冲到卜尔身边，险些被撞来的冰块碎屑殃及，好在及时幻化结界将自己罩住，才免受无妄之灾。待周遭阻碍视线的烟雾消散，江段言才看清眼前情景。
大鱼已钻入池中，不见踪影。只剩下卜尔半跪在残破的结界内，待结界消散，卜尔踉跄站起身来，半裸着的上身被划了十数道口子，不断流出鲜血的伤口沿胸膛腹部滑下，浸红白裤。
“卜尔！”江段言三步并两步赶到卜尔身前，卜尔眼神恍惚，眼前一黑，身子朝前倒去。江段言赶忙上前扶住他，将他横抱在怀，遂后闪身消失在林中。
看着卜尔伤势严重，江段言思量再三，还是决定先将卜尔带回去疗伤。此次任务对卜尔虽然很重要，但他也不能眼看着卜尔送死。
至于抓捕金灵的事暂且作罢，反正有的是机会。
在这人世间，没有任何事，能比人的性命更重要。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金鱼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