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师异闻录》凌零祁

14、诉事

　　左衔君斜睨那糖葫芦一眼，终是伸手接过，遂后拆开外裹的糯米纸，咬了口。见状，李明司唇角流露些许笑意。

　　连理林中，不知何时升起了白雾。江段言抱着卜尔站在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往何处走。

　　“怎么了？”见江段言迟迟未有动作，卜尔不由问。

　　“此地有些怪异，等我探探。”江段言将卜尔放下，从怀里拿出罗盘来，对着林子四方查探了番，但罗盘上的指针却没有任何动静。江段言心里疑惑，拍了拍罗盘，嘀咕道：“不会是坏掉了吧？”

　　“大概是这些雾有蹊跷。”卜尔双手抱臂，倚靠在树干上，淡淡道：“早闻这连理林有会吐雾的妖怪，没准是它做的。”

　　“你见过？”江段言收了罗盘，偏头看向卜尔，“那你知……”正此时，蓦然刮起狂风打断江段言的话，头顶青叶簌簌旋落而下，江段言谨防有诈，忙抖开屏障将自己罩住。

　　这时，他才想起卜尔还在外面，忙朝四周喊道：“卜尔！卜尔！”

　　“我没事，快看上面！”

　　闻言，江段言抬头望天，便见一只约莫两丈来长、挥动着双翅，全身覆满黑羽的大鸟。大鸟生有三只血眼，玄色鸟喙微勾，直直盯着地上的江段言。

　　挥翅黑鸟卷起巨大旋风将林间晨雾驱散，被烈风所折断的枝桠拍打在结界上，发出道道沉闷的声响。

　　江段言还未想好对策，便见数十道薄如蝉翼的冰刃朝半空黑鸟飞射而去，大黑鸟仰天啼鸣一声，双手合并在身前，蓦然展开双翅，射.出数十道墨色翎羽与冲射而来的冰刃相互碰撞，发出道道铿锵声。

　　玄色翎羽力道霸道蛮横，竟将飞来的冰刃尽数击碎，遂后朝树下的卜尔冲飞下去。

　　“嘁。”卜尔唇角微勾起弧度，在掌心凝成水球，半跪蹲身，将水球猛地拍入地面。被翎羽捣碎的冰刃碎片骤然释放碧蓝光辉，幻化成数十上百只猛禽。猛禽分为两波，一波直追翎羽，一波冲向大鸟。

　　待周遭风势渐弱，江段言从褡裢夹出两道符箓，在卜尔凝成的结界前，幻化了两道金光结界。

　　数十道翎羽朝金光结界冲射而去，追赶而上的猛禽用喙衔住翎羽，猛地挥动双翅朝后拖去，虽不能阻止翎羽与结界相撞，但因猛禽对其所做缓冲，将其威力削弱不少。

　　半空，数十只猛禽将大鸟团团围住，大鸟朝天啼啭，在周遭形成狂风漩涡，将还未反应过来的猛禽卷扯入漩涡中，漩涡旋转愈来愈快，生生将猛禽撕碎成冰晶碎末。在阳光的映照下，散发着点点金光。

　　“卜尔，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妖怪？”两道金光结界加上卜尔自身的结界，终是勉强消耗掉大黑鸟进攻的翎羽。江段言撤掉结界，走到卜尔身旁问。

　　“并不清楚。”卜尔紧皱着眉头，望向半空与猛禽周旋的大黑鸟，“不过，不解决掉这只鸟，我们怕是难以平安出去。”

　　“这鸟在半空，我的符箓攻击不了它，要是能离它近点，我或许有办法。”

　　“想离它近点，我倒是有办法。”卜尔朝江段言道，“不过嘛，有些危险，你要试试吗？”

　　“嗯。”江段言点头道：“反正我们现在也没别的办法。”

　　“那好。”卜尔走到江段言背后，一掌拍在江段言背上。

　　江段言直觉背后突生一股寒意，冻得他咧嘴冷吸了口气，怀疑道：“你不是要把我做成冰块吧？”

　　“好了。”卜尔撤回手的同时，江段言感觉背后寒意逐渐驱散，取而代之的是缓缓涌来的暖意。全身的血液似是竹炉汤沸，背后尤为最甚，像是被扔进滚烫油锅翻炸，江段言微躬着身子，咬牙忍耐着。

　　“差不多了。”卜尔朝后退上三两步，伸出食指在半空画符，泛着冰蓝光色的水符文凝在半空。水符文蓦然乍现强光，转瞬便消散在空气中。

　　“你到底在搞什么啊……”江段言满头大汗，右手死死拽着胸前衣襟，眉峰深皱道。

　　“江大人。”卜尔走到江段言面前，江段言抬头看去。却见卜尔俯下身，将薄唇抵在他的额间。一股凉意自额间传来，逐散身体烈烧灼热，江段言稍楞半晌，目瞪口呆看着他。

　　“我暂且给你开了第三只眼，这样我就能用你的视线施法帮你了。”卜尔对江段言解释道。

　　“为了这第三只眼，就得又被冻又被火烧吗？”江段言直起身，朝卜尔问。

　　“不，那是你背着我放走树妖们的惩罚。”卜尔双手抱臂，道：“那是你应得的。”

　　“嘁……”这小子的报复心可真强啊……

　　“你别傻站在这儿了，去解决它。”

　　“那我要怎……”江段言话未说完，便觉地面开始震动起来，紧接着视线陡然一转，朝下看去，原是被拔地而起的巨大冰柱升上半空。

　　“你好好打大黑鸟，下面就交给我了！”卜尔朝江段言喊。

　　江段言骑虎难下，本还想提防卜尔再次捉弄他。可眼下的情况，他也没其他选择，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大黑鸟咬碎最后一只猛禽的脖子，朝江段言啼叫一声，却并未攻击江段言，遂后竟是展翅飞走了。江段言傻傻愣了半晌，等缓过神来，卜尔已经到了他身边。

　　“我觉得……他不是像要攻击我们。”江段言看着卜尔道：“或许只是为了帮我们驱散迷雾。要不是你擅……”

　　“啧，我怎么知道！”卜尔白了江段言一眼，不满道：“那么大只鸟，谁知道它会不会攻击我们啊！”

　　“算了，也多亏了那只鸟，这林子里的雾气都散了，我们赶快找金灵和百百爷吧。”

　　“我们弄出这么大的动静，你确定金灵和百爷爷不会跑吗？”卜尔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着江段言。

　　“我不确定。”江段言话语稍顿，又说：“但明司说他们不会跑。”

　　“主人说的？”卜尔皱着眉头：“那就错不了，他们肯定不会跑了。”

　　“……”江段言暗忖：喂，这小子变卦可真快，刚才还像看白痴一样看他呢。

　　“那我们去找吧，快把你的那个破盘子拿出来探探。”

　　“才不是破盘子，你这小子怎么说话的？”江段言也没和他多计较，拿出罗盘来，罗盘上指针旋转数圈后，指向林间某处方向：“找到位置了，我们走。”

　　“你那破盘子真的灵吗？”卜尔问。

　　“这才不是破盘子！这是我的宝贝！”

　　树影绰绰，落下斑驳碎雪，在林间小道洒下点点银光。林间传来渐行渐近的脚步声，未过半晌，从矮丛内走出两道人影。

　　“江大人，你到底找没找到啊？我们可是转悠了大半天了。”卜尔手扶着树干，喘着粗气，抱怨道。

　　“马上就到了。”江段言收了罗盘，看向卜尔，“你要是累了，我抱你走？。”

　　“不需要。”卜尔斜乜他一眼：“主人的任务，我一定要亲自完成。”

　　“原来你这么忠心啊？”江段言随口一说。

　　“那是当然！式神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卜尔双手枕在脑后，倚靠在树干上，透过繁枝叶茂的树叶望着璀璨星河，“我只不过是被主人怜悯才捡回来的，在主人的式神中，我是最不中用的那个。”

　　话至此，卜尔唇角泛起笑容：“若不是主人召唤术是不能指定召唤谁的，我恐怕也没机会出来呢。这可是主人……第一次召唤我啊。”江段言看着卜尔脸上的笑容，总觉心里闷闷的，但至于为什么，他也说不上来。

　　“江大人，我们继续找金灵吧。”语毕，卜尔朝暗处林道走去。

　　“你不想多留一阵子么？”江段言突然道：“只要拖延找金灵的任务，你不就可以多……”

　　“我是想多留一些日子没错。”卜尔停下脚步，偏头斜睨江段言一眼，冷冷道：“但我绝不允许自己为了做蠢事，而耽误主人交予的任务。”

　　“你这小子可真奇怪。”江段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分明就是想帮帮卜尔，谁知道这小子这么大反应，居然还冷眼瞪他。

　　“走吧，快点完成任务，我也好回去给主人复命。”卜尔转身，继续朝前走。其实，他又何尝不想这样做呢……

　　旅店客房内，耿耿灯火照亮着房间，李明司给呼呼大睡的小少和小年盖好被子。左衔君盘腿坐在地板上，看着李明司的背影。

　　李明司偏头看向左衔君，“衔君，你也早些休息吧。”

　　“你先。”左衔君对上李明司的视线，黑而澄澈的双眸映着微微烛火，多添些许光亮。

　　“这段时日也没和衔君好好说过话。”李明司学着左衔君盘着腿，坐在他身旁：“今日的话我说有些重了，抱歉了。”

　　“是我不好。”左衔君低垂着眼眸答：“该道歉的，是我。”

　　李明司偏头看他，脸上带着笑。